「許易同學。」周羽強忍著怒氣和莫名其妙的醋意,用盡可能平靜的語氣,壓低著聲音說道︰「雖然我對女裝癖沒什麼偏激的看法……但是還請你不要趁機吃俺家小歐的豆腐。」
「誒?你怎麼知道的?」
‘笑話,我搞個多少個對象豈是你能想象的?……嘛,雖然其實也沒那麼多吧……不過至少性別是能分得清的好不!’「……咳咳,那啥…」周羽端起架子,拿著奇怪的腔調說道︰「少年你骨骼驚奇,一看就是習武的……」
毫無邏輯的胡謅被「喵喵喵喵……」的手機鈴聲打斷了。
「不好意思,接個電話。」周羽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掏出手機,「喂?」聲音美好而輕快、溫文爾雅、不急不緩。
‘影帝啊……翻臉比翻書還快……’許易默默地吐槽。
周羽的臉色逐漸陰沉了下來——是許易從未見過的、冰冷可怕又滿是受傷的、真正陰沉的臉色,周羽開口,聲調低沉冰冷、語氣毫無善意︰「哦,是麼。」然後便是雖然時間不長,但卻令人窒息的沉默。而後,只見周羽一邊輕呼著氣,一邊疲憊地輕輕合上眼,再睜眼時,已是帶著滿不在乎的輕佻笑容——像之前一樣,輕快而柔和地開口說道︰「恩,好啊~」
寒暄幾句,然後默默掛機。
「抱歉,是家里人打來的……剛才說到哪了來著?」周羽冷靜地一點點回收著動搖的神色和心情。
「我是男的。」許易略帶悲傷地、一本正經地說道。
「噗…」也多虧了許易的這句話,周羽之前不悅的心情一掃而光,忍著笑說道︰「恩,我知道。」
「對不起。」‘一直蠻著你們。’
「沒關系。」‘想也知道是有苦衷的。’
「但是,我對小歐真的沒有惡意,更沒有……沒有那方面的邪心。」
「哦?這還真是……你不喜歡小歐麼?」
「不不,我很喜歡她!」
「你不想讓她當你的女朋友?」
「想!……當然想。只不過,想也知道是不可能的吧。」
「哦?怎麼就不可能了?」
「我一直以女生的身份活著,而且一直都騙著她……我當然知道這樣是不對的,只是因為不希望對方嫌棄或是逃離自己,就一直說著謊話,讓兩個人一直在謊言的假象中相處……我當然知道這只是因為我個人的自私……」
「哼,果然富家子弟就是不一樣啊。」周羽輕蔑地冷哼著,有點不爽地說口繼續說著︰「撒謊是人的本能,隱藏和掩飾自己的不堪本來就是天經地義的。會為這種事而兀自煩惱的人,不是連自己都看不清的偽善者,就是道德太過高上到窮極無聊的純真小孩兒。」
「……」許易認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後苦笑著說︰「恩,有道理。我想我大概屬于後者吧。」
「恩,我覺得也是。」周羽滿意地點了點頭︰「雖然我對前一類人厭惡到嗤之以鼻的程度,但是,對于後面這種人,我還是很喜歡的……說是欣賞都不為過。」
「誒?!」一瞬間,許易甚至心動了一下。
「許易,我和你一樣,沒了白小歐就活不了。所以……」
「?」
「所以就讓我們友好的平分使用吧~」明快的笑容。
「誒?!!」
「不過……首先要想辦法弄死那個搶走咱們小歐的罪魁禍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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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唔唔!」姜翼突然不明原因地抖了三抖。
「姜翼?怎麼了麼?感冒了?」白小歐關心地伸手模了模姜翼的腦門。
「不,沒事。」姜翼溫柔地笑了笑,然後轉頭默默和李勝對了個眼神——‘恩,周羽那邊和解完畢。’
「呼~」一想到終于可以不用假裝投入地听白小歐講她和許易的那些美好過去了,李勝愉快地松了口氣︰「好了,差不多也該回去了,不然就沒肉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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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突如其來、意料之外的辛辣刺激折磨得不行的姜翼,一邊顧著自己的形象,用手捂著嘴,努力地忍著呼之欲出的淚水和粗口,一邊拼命地尋找著桌子上本來應該擺著很多的汽水。
「子牙?是想喝水麼?」一旁的周羽細心地察覺到了姜翼的異樣。
「唔嗯!」拼命點頭。
「來,趕緊喝點水~」
「恩!」咕嘟咕嘟,「恩?恩!!!唔!哈……」
「抱歉,我忘了我喝的是熱水……喏,這個給你。」
懷疑地看了看杯子里的液體——普通的可樂,一口氣喝完。
「呼……」‘活過來了。’姜翼心有余悸地看向了滿臉微笑的周羽︰‘這貨絕壁是故意的!’
完成了報復任務後心情異常舒爽的周羽,干脆地把注意力全數轉移到了自己的現任男友身上,滿足地為對方夾了一片烤肉︰「李勝,肉肉~」
「恩,謝謝~」
‘還真是對異常和諧的小情侶啊……’姜翼無奈地用余光瞄著旁邊的兩位,再一次發現了自己早已被周羽吃得死死的這一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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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滿著雜音的平淡無奇的樂曲,我們將其稱之為日常。
而所謂的非日常,大概就是把這些惱人的雜音單獨提取出來,無限夸大之後重組而成的毫無雜音的美麗樂章吧。
潛藏在和諧之下的不和諧,任由其自由發展自然有趣,但是要想譜出什麼偉大的作品的話,就要用能夠與之相衡的惡意和愛意來進行一些刻意的驅動了吧。
比如說,午餐之前,和許易私聊的周羽接到的那通電話。
比如說,午餐途中,季辰收到的某封滿是代碼的短信。
比如說,午餐結束後,溫白夜和許易私下里進行的深入對談。
比如說,當天下午,把姜翼強硬地拉去自己家進行秘密會談的李勝。
比如說,當天晚上,察覺到了什麼的齊時雨在季辰房間中有意無意地找出的某份文件。
再比如說,深夜里,像幽靈一樣兀自出現在顧雪臥室里的——某個邪笑著的、仿佛藐視著一切卻又贊美著一切的、擁有著明明混沌不已卻又透徹的能通洞悉一切的金色虹膜的黑發男子。
在這個惡意和愛意不分彼此地交織著的世界里,既然有清澈的善和污濁的惡,就會有守序的惡和混沌的善。
那些善良美好的人,在經歷了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的背叛和欺詐之後,會變得如何呢?
那些陰暗崩壞的人,在得到了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的救贖和愛護之後,又會如何面對這個世界呢?
我們所做的善事,真的是善事嗎?
我們所拯救的人們,真的應該被拯救嗎?
衡量幸福與不幸的天平真的存在嗎?
到底要如何做,才能求得人類幸福的最大值?
客觀世界的生命和主觀世界的幸福,到底更一個更重要呢?
為了幸福而舍棄生命和為了生命而舍棄幸福,你會如何選擇呢?
少數的、對你來說很重要的人的幸福和生命,和多數的、對你來說可有可無的人的幸福和生命,又是哪一個更重要呢?
是守護身邊的人更重要,還是守護全人類的福祉更重要?
說到底,這個世界真的有神明的存在嗎?有的話,又是怎樣的一種存在呢?
「餒,你听說過弦理論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