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的心情說不上是沉重，但卻也不輕快。姜翼和李勝就這樣各懷心思、天馬行空地沉默著並排踱著步子。
人煙稀少，夜色漸濃，路燈並不是很盡責地散發著昏暗的暖黃色光芒。
晚上十點，不早不晚的時間——不過對這片盡是小別墅的富人區來說，便算是各自歸家、睡覺休息的標準時間了。
也因此，「夠了！」這聲隱忍著煩悶的微惱男聲則是顯得格外突兀，不過大概是男人的教養使然吧，這之後男人立即緩下脾氣，用略為僵硬的低沉聲音，盡可能柔和地說道︰「抱歉，欣怡。不過，怎麼說季小姐也是為了咱們才留到這麼晚的，理應送她回去不是麼？」
「可是！」在聲音動听的女人把話說完之前，「砰——」的關門聲打斷了一切。
世界安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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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小姐？」姜翼若有所思的小聲念叨著。
「噓！」李勝拉著姜翼躡手躡腳地躲到了前面不遠的牆角後，壓著聲音小聲說道︰「姜翼，看。」
「……？！」‘季辰？這麼晚？和他站在一起的那個男人是誰？為什麼季辰會留在這個人的家里到這麼晚？’滿肚子的疑問最終匯成了一句︰「走，跟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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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很抱歉，內人並沒有惡意。」男人尷尬地說著顯而易見是謊話的話——當然，他也知道處事一向甚為體面的女人，是絕對不會不解風情地拆穿這個看似毫無意義的謊言的。
而事實上也確實是這樣——相比男人滿是自責的歉意，女人則是仿佛置身事外一般地格外平靜，面無表情地開口說道︰「沒關系。」
「你可以躲開的。」
「但這是讓趙小姐盡快安靜下來的最佳選擇。」
「……」男人抬手想模一模女人臉的傷口，卻又在即將踫觸到的瞬間收回手來︰「那個，真的很對不起。」
「……先生，我並不在意。」明明依舊是風輕雲淡的調子，字里行間的生疏，卻是實實在在地讓男人結束了這個話題。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走著。
「呃…季辰，我弟弟，他還好麼？」
「恩，從工作狀態和日常作息上來看，他過得很好，身體和心理都很健康。」
「……」男人輕輕嘆了口氣，有些無奈地柔聲說道︰「你啊，哪怕是裝裝也好，就不能對我有點人情味麼？」
女人抬頭看了看身邊的男人，甚至連眉頭都沒皺一下︰「沒有必要。」
雖然是意料之中的回答，但難免還是會小失望一下。無聊的情緒轉瞬即逝，男人別有所思地瞥了瞥後面自以為藏得很完美的兩個尾隨者，然後語氣平和到甚至有些松散地說道︰「嘛，如果你認為沒有必要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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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李勝若有所思地盯著前面關系微妙的兩個人，有點糾結地小聲吐著槽︰「怎麼想都不對勁啊……」
而此時窩在李勝身邊的姜翼也感同身受地回應了他的好友︰「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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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皺著眉，幾度開口想說些什麼，但最終還是全數又咽了回去。
「不要為了無聊的事擔心。」女人終于說出了一句算不上是安慰的安慰。
「這並不是你一個人的事。」男人听起來有些生氣。
「那又怎樣？」女人平靜地反問，毫無感情。
「……至少也顧及一下那個孩子！」話剛一出口，男人就立刻後悔得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據說人在生氣時的智商為零。」女人並沒有因為男人的話而動搖。
「……」男人緊皺著眉頭，本應寫滿憤怒的臉上浮現出的卻是一副快哭的難過表情，「你最終還是變回以前的樣子了。」
女人聞言，停下腳步，和男人一樣，眉頭緊皺、嘴唇緊抿、牙關緊咬、雙手緊握、全身都繃得緊緊的，連本來毫無表情的臉上此時都滿溢著痛苦；女人用力地閉上眼楮，生硬地憋住了幾欲奪眶而出的眼淚，努力調整著無法抑制地越來越凌亂急促的氣息。
許久，女人痛苦地睜開眼楮，苦澀地對男人勾了勾嘴角︰「我從來都沒變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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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臥槽，這信息量大了點吧。」所謂天才和瘋子只有一線之隔，而極度清晰的思緒和極度混亂的思緒也是如此——此時的姜翼即是微妙地站在了這條線上。
「恩，不只信息量大，而且最重要的部分還被漏掉了……」李勝月兌力地悲嘆著。
「請不要誤會，畢竟大人之間的交流是不能隨便被小孩子听到的。」冷淡的女聲打破了這對好基友的二人世界。
「媽呀！」「臥槽！」兩個驚慌的大男孩兒下意識地用後背貼緊了身後的牆壁以尋求些許的安全感。
「如你所見，」季辰轉身對男人淡淡地說道︰「我還要送這兩個熊孩子回家。」
「恩，路上小心，再見。」男人識趣地道了別。
「老師，」見男人走遠了，李勝有點怯怯地說道︰「老師，我今晚想住在姜翼家……那個，我家長已經同意了。」
「恩。」季辰簡單應了一下，便徑自邁步往姜翼的小別墅移動著——畢竟在發現這對基友尾隨自己的一瞬間，就已經大概能夠整理出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麼了；對于已經出離疲勞的自己來說，實在是沒有必要再拿出精力來應付這倆小子了——她需要思考、整理很多東西，並且要在回家之前，得出結論和方案。
當然，姜翼和李勝也不是不會讀空氣的人，只默默地跟在季辰身後，各有所思地沉默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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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了？」坐在餐桌前的齊時雨轉頭看向了剛剛進門的三個人。
「恩。」季辰有意無意地掃了掃廚房里餐桌前的人——齊時雨、沈林正、周羽，少了溫白夜，多了範吳——瞬間了然于心，‘該來的總會來的。’季辰本就黯淡的眼光此時更是又無神了幾分，‘算了，好好享受吧，最後的晚餐。’
「誒？在吃宵夜麼？」姜翼帶著李勝換了拖鞋，一起坐到餐桌前，「範老師今晚要住下來麼？」
「呃，不，我只是……」
「沒關系，住下來吧。」季辰輕輕勾著嘴角，從里到外都透著溫和的氣息。
「誒，可是，我……」
「有什麼事等吃完宵夜再說吧。」季辰不急不緩地柔聲說著︰「房間的話，可以住沈醫生的。」
「誒？！」範吳悻悻地轉頭看向了坐在季辰身旁沉默不語的沈林正︰「可以麼？」
「恩。」簡潔明了的回答。
「啊，差不多可以開吃了。」周羽開心地笑著說道︰「這是藥鍋的麻辣燙，雖然辣了點，不過對身體很不錯哦~」
事實上，考慮到季辰對辣的接受能力，周羽並沒有把麻辣燙調得有多辣——大家的疲憊之色肉眼可見，這頓加餐，周羽只是希望大家都能夠享受地吃完，然後精神起來。
就這樣，一頓建立在悲傷之上的幸福晚宴，在眾人各懷心思的極度珍惜之中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