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永遠是忙碌的,尤其是新學期伊始。
聖翔中學的開學典禮上,秦犀思作為年級代表坐在前排,頗有些不滿。
本來這差事也輪不到她頭上。去年的這個時候,她才剛剛轉到這個學校,對于從十一歲就混跡于混亂南城的她來說,學習高二的內容簡直就是天方夜譚,連最簡單的26個英文字母都得從頭學起,更別提難倒莘莘學子的高中課程了。
可秦犀思簡直是個怪胎。
她沒日沒夜地學,見到不會的就記下來,然後去問百志林,常常一拋就是幾十個問題。剛開始她的問題特別幼稚,比如「7乘以8等于多少」或「-12減去-3為什麼不等于-15」,甚至有一次在上地理課的時候,她看到太陽系的行動軌跡,抬手就把一旁睡覺的百志林拍了起來。
「我說,繞著地球轉的那個是月亮吧?這麼轉不會月兌軌嗎?」秦犀思光明正大地問道,沒有絲毫的不好意思。
百志林前一秒還迷迷糊糊的,听這麼一句立刻被嚇醒,瞪大雙眼,「我勒個去,姑女乃女乃你不是吧,月球那要是能月兌軌你還能有命坐在這兒啊?!」
秦犀思面不改色心不跳,「哦。你接著睡。」
百志林哪還有心情睡覺,趕忙陪著她听了一節課,生怕她再問出什麼不得了的問題來。
後來,秦犀思的問問題水平突飛猛進,漸漸地連百志林都回答不上來了。比如她會在上課時突然指著物理書問「這道題的研究系統是什麼?」
于是,前一刻還在安然呼呼大睡的百志林只得無奈地爬起來,認認真真地听完這節課。
于是,百志林就再也沒在課上睡著過。
一個學期下來,兩人的成績都是飛速提高,秦犀思憑著她那股干什麼都拼命的勁頭,從剛開始有時連題都看不懂,到後來排進年級前幾,速度不可謂不快。
至于百志林,當她也從五百名之後飛速擠進年級前五十,被人們問起時,她也只能咬牙切齒地嘆氣,「我這都是被逼的啊,說起來都是淚」
在升入高三時,作為年級里最不得了的一匹黑馬,秦犀思被老師們和同學們一致推舉,成了年級代表,坐在了前排。
除了左邊的一排座椅是空的,剩下坐著的也都是不認識的人,這對一年來都有百志林陪在她身邊的秦犀思來說,還真有點不習慣。不過她六年多積累起的社會經驗也不是用來過家家的,當下就恢復了鎮定,擺出招牌的冰山臉來,坐在那里又開始背單詞。
身邊的人都驚異了,她真的太淡定了!
隨著一曲音樂響起,開學儀式正式開始了。幾乎所有人都向講台看去,除了秦犀思。
身邊的人默默感嘆,坐在前排還敢無視校長光明正大地背單詞的人,恐怕也就她秦犀思了。
秦犀思自然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麼,只是听百志林說開學儀式總是冗長又麻煩,又想起自己轉學過來時好像的確是這麼個情況,就索性決定背單詞。全然不知百志林說的「開學儀式可無視」的情況只限坐在後排。
校長講話時,一眼就看見了坐在當中無視他的秦犀思,剛打算呵斥,想起她身後的實力背景,也干脆就當做沒看見了。
秦犀思右邊的人看見校長略有難看的臉色,善意地捅了捅秦犀思,低聲道,「坐前排別背單詞了,太不給校長面子了。」
秦犀思猛地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的確有些失禮,連忙收起了書本,沖台上的人抱歉地點點頭。
校長舒了口氣,繼續說道︰「有請今年的轉學生們。歡迎他們來到聖翔中學學習。」台上的側邊,一直垂下的幕布被拉了起來,一道道人影緩緩走出。
秦犀思的目光猛地一頓,差點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修長的身影身著聖翔中學的校服,腳步不急不緩。面容俊朗,自信中帶著一絲桀驁的氣質,似乎要將天地握于手中。
秦犀思的眼楮定在領頭的這人身上,怎麼也挪不動。對方似有感應,也回望過來,居然沖她曖mei一笑。
秦犀思握緊了拳。避開了他的目光。
當穿越茫茫人海依舊讓她毫不動搖,唯有一人,僅僅看見,便再也無法抽身。
蘇佩晨站在台上,接受如雷般的掌聲,依然不為所動,他的心,全在剛剛她的表情上,震驚,無奈,感傷,最後化為一種失落,盡數斂去。
為什麼,會那麼失望?蘇佩晨想不通。
在校長的宣布聲中,蘇佩晨作為轉學生代表坐在了台上,一雙黑眸望向台下的某個方向,看不出在想什麼。剩下的人坐在了秦犀思左邊空著的座椅上。
校長笑了笑,接著朗聲道︰「今年的開學儀式上,校方將會有一項特殊的獎項,頒給短時間內進步最大卻絲毫不驕傲的學生。」
台下竊竊私語起來。秦犀思心里「咯 」一聲。
果然,校長接著道︰「a301班的秦犀思同學,將獲得此項殊榮。」
秦犀思在一片震耳欲聾的掌聲中站起,向著台上走去。
蘇佩晨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
短短幾步,居然用盡了她全身的力量。
校長用手勢將掌聲壓了下去,說道︰「我們請來一位特殊嘉賓為她頒獎。他就是——」
秦犀思的心再度猛跳幾下,她不相信自己還能再倒霉了。
可接下來的話,將她毫不留情地扯入了深淵。
「齊氏董事長,齊庭盛!」
所有人都在拼命鼓掌,沒想到自己能在同一天內,同時見到蘇氏太子蘇佩晨和神秘莫測的齊氏董事長齊庭盛。他們都盯著門口,自然便忽略了站在台上的秦犀思。
她踉蹌兩步,險些跌倒。
後面一雙手大力地扶住她,低沉的聲音傳來︰「沒事吧?」
任誰都听得出聲音里的關切。
秦犀思站穩,搖搖頭。
蘇佩晨收回手,也不回去,就站在她身邊。台上的人此刻都站的亂七八糟,台下也都紛紛起立,沒有人注意他們這里。
秦犀思握拳再握拳,指甲深深掐進肉里,臉上卻仍然平靜。她簡直要克制不住怒吼出聲。
憑什麼?憑什麼這麼雲淡風輕地出現在我眼前?!
蘇佩晨把她的一切動作表情都收在眼里,眸色陰沉了一下,隨她一起看向嘈雜的源頭。
秦犀思的臉色一變再變,她千方百計要避開的齊家,她思念多年仍不知如何面對的蘇佩晨,就在這眾目睽睽之下,在毫無準備又避無可避的情況下,以一種讓她崩潰的情況,出現在她眼前。
她該怎麼辦?
她能怎麼辦?
秦犀思不知道。
她只隱隱預見,接下來的生活,再也不會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