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已經快要落山,可鄭慧茹和秦犀思還是遲遲不見蹤影。安若琳皺著眉頭,有些不滿。
遠處跑來一個女生,正是鄭慧茹,她跑的很急,途中還險些摔倒。
安若琳上前一步,語氣不善︰「怎麼怎麼慢?你們這是到哪里去了?柴呢?」
鄭慧茹置若罔聞,徑直跑到了蘇佩晨面前,想說什麼卻因為喘不上氣,反而引起了劇烈的咳嗽。
「怎麼了?」蘇佩晨莫名其妙,但他的心卻猛地跳了一下。
這里的動靜把其他的幾個人都引了過來。百志林拍拍鄭慧茹︰「別急,慢慢說。」
這個安慰沒起到任何作用,反而讓鄭慧茹掉下淚來。她幾乎是喊了出來︰「犀思姐,她不見了!」
她清楚地看見,所有人的表情都瞬間凝固,然後巨變。
喚醒秦犀思的是頭部的一陣劇痛和一陣刺骨的冷風。她睜開眼,用了足足半分鐘才反應過來自己身處的是人間而不是地府。她勉勉強強坐起身,立刻倒吸了一口冷氣,身上火辣辣地疼,秦犀思慢慢地檢查了一下自己,不由得苦笑,從山崖上滾下來竟然沒有死也沒有斷兩根骨頭什麼的而只是扭到了腳,還有了很多的擦傷,她很知足了,回去一定多燒幾柱香感謝上天。
四周接近全黑,她努力地辨別了很久的方向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所幸上天又給了她一個大狗屎運,她的身邊就有一個小山洞。她顫顫巍巍地想站起來,但是沒有成功,只好挪過去,靠著石壁縮起來。
接下來……就是漫長的等待了吧?
四周越來越黑,不斷傳來的細小風聲正在一次又一次挑戰她敏感的神經。黑暗和孤單總是會讓她想起在南城時孤零零的、看不到明天的黑夜。
可那時至少還有陪在她身邊的兄弟,或者再不濟時,她也至少擁有一盞微弱的舊燈,能驅走一些黑暗,伴她走過漫漫長夜。
可現在,誰能幫她點一盞燈?
「佩晨哥哥……」秦犀思輕聲念著。
他還在生她的氣嗎?知不知道她已經掉到了深谷里?是不是正在焦急地找她呢?
只有在獨自一人的時候,她才敢這麼親昵地叫他。
他說他不介意她的過錯,不在乎她的身份。可是,她沒有辦法不在意。如今的她,不是高高在上的小公主,也不是一呼百應的冷面妖,只是背著沉重得仿佛山一樣的過去的秦犀思。她不再有對等的目光可以平視他這個天之驕子。
山里的晝夜溫差十分大,更別提剛剛下過雨,現在的氣溫接近個位數。秦犀思身上的衣服有幾處刮破了,又被坡上的露水打濕,完全喪失了御寒的屬性,反而讓她冷得要命。
秦犀思把手放進衣兜里,模到了一條冰涼的東西。那是她掉下來之前撿到的一條手鏈。這條手鏈讓秦犀思知道,自己會掉下深谷完全不是個意外,而是有人刻意為之。
而她可以確定的是,那是安若琳的手鏈。安若琳曾經向周圍的人炫耀,說這是全球限量款,上面還刻著她的名字。
秦犀思看不清,也不想看清上面刻著的字,她知道有人想要她的命,可是卻從未想過,安若琳會和這個人有關系。
——以後我們還是各走各的,這樣對誰都好。
——我和你不是一路人。
想到她曾經對自己說的話,秦犀思從心底漫上一股寒意。或許安若琳從一開始和她四處作對時,就想到了會有今天害她掉下深谷的局面嗎?
原來自己從未逃離過南城那些人的監視……
她渾身發冷,連縮成一團也不能有絲毫的緩解。「救救我……」她閉上眼楮,心髒砰砰直跳。
忽然間亮光刺到她臉上,她下意識地以為這是來追殺自己的人,于是猛地直起身向後縮去。
聲音的源頭很快顯現在她眼前,她驚訝地叫出聲來。
「區……區澈?」
區澈明顯舒了口氣,「你真的在這兒啊?你知不知道佩晨他……」
他的聲音突然哽在喉嚨里,平時一成不變的冰山臉上此刻寫滿了不敢置信。
秦犀思做出了一個在冷靜狀態下絕不可能做出的動作——她撲過去抱住了他。
那是神經緊繃到極點又突然放松後她的本能反應。然而對于區澈來說,這個動作太過不可思議,他一時不知怎麼反應,只是下意識地把雙手高舉起來,好一會兒後才意識到自己這個類似于「投降」的動作有多可笑。他輕輕嘆氣,模模她的頭︰「嚇壞了吧?沒事了。」
秦犀思被頭頂的溫度驚醒,這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連忙松開手,重新坐了回去,低著頭說道︰「對不起。」
「沒什麼。」區澈查看著她,「你還能走嗎?」
秦犀思試著站起來,腳上一陣劇痛。她皺皺眉,不死心地還想試幾次。區澈按住她的肩膀,把她按回原位︰「別勉強。在這里等著。」說罷他不等秦犀思回答就轉身走進了黑暗里。
秦犀思蹬著眼楮看著他消失的方向好一會兒,恨鐵不成鋼地嘆氣︰「白痴,你好歹把手電留下來再去叫人啊!」
「叫什麼人?現在想走出去純粹是找死。」區澈冷冷的聲音在邊上響了起來,他扔下一堆柴火,把手電丟給她,蹲在一邊生起火來。
秦犀思說人壞話再一次被逮了個正著,尷尬地別開了頭。
怪不得和蘇佩晨是兄弟呢,這倆逮人的功夫都這麼好!
生好火的區澈似有所察地看了她一眼,坐到她身邊,一言不發地挽起她的褲腳查看她的傷勢。
「那你是怎麼找到這里的?」秦犀思有些別扭地問道。
「听鄭慧茹說你往這個方向來了,又看見整整齊齊堆在一起的柴火,猜想你有可能失足掉下去了,所以兜兜轉轉地找到這里,不過你就別指望我能在這麼黑的情況下找到路了,我不是馬。」
「區柯南,你的推理能力真強啊。」秦犀思不由自主地毒舌。
「多謝。」區澈淡淡地回道,「不過這是蘇佩晨發現的。」
「呃……」秦犀思明白自己無形中又吐槽到蘇佩晨身上。她猶豫了一會兒,輕聲開口︰「那他……」
「他要到明天早上才能下來吧。既然我在,就不可能讓他先去冒險。我答應過鼎義叔叔,要盡可能地輔佐他,這里面當然也包括人身安全。」區澈像是明白她的心思一般,「救你的是我不是他,是不是有點失望?」
「不……我,我以為他還在生我的氣。」秦犀思有點沮喪。
區澈把她的腳放下來,抬起冰冷的眼瞳盯了她一眼︰「他從來就是那個死別扭的脾氣,你難道還看不出來他壓根就沒生氣麼?」
秦犀思錯愕地看著他。
區澈意識到自己的語氣有點沖了,調整了一下表情又開口道︰「他驕傲是沒錯,但是對于你,他從來就沒有一點點居高臨下過。這麼多年里,我從來沒見他對誰這麼上心。」
「他對你就挺上心的。」秦犀思再一次下意識毒舌。
區澈眯起好看的眼楮︰「你再多說一個字試試?」
在區澈手下打工了不短時間的秦犀思深喑老板的意思,立刻乖乖地閉嘴。
區澈有點詫異,「這麼听話?」
秦犀思扭過頭去避開他的眼楮,「因為再多說你就發火轉身走掉了,我還不想一個人死在深山里。」
區澈一愣,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對他的特征這麼清楚。
兩相沉默。
「秦犀思,把頭轉過來。」他的聲音突然在她耳邊炸起。
秦犀思嚇了一跳,立馬轉過頭去,正對上他的臉。他們的距離此刻有些近的過分,面對著這麼一個五官都沒什麼可挑剔的美男子,就算是長年被江路、蘇佩晨和辛蕭這幾個禍害眾生的人把審美提升到苛刻的級別的秦犀思也有點喘不過氣,她想要再轉過頭去,他卻伸手就按住了她的頭。
「啊!」秦犀思痛呼出聲。
「別亂動,你頭上的傷不輕。」區澈丟下一句話,轉頭從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背包里拿出一堆東西,幫她處理起傷口來。
他的動作很輕也很迅速。秦犀思有一些感動,但她瞬間又想起那些覬覦她性命的人,眸子又暗了下來,輕聲問道︰「區澈,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你可是老板的掌上寶,弄壞了我會有血光之災的。」區澈面不改色地開玩笑。
秦犀思沉默。
區澈正好處理完畢,見她臉色不對勁,有些擔心地問道︰「怎麼了?」
「不要太靠近我了,會有厄運的。我從小到大,都是個災星啊。」秦犀思低頭盯著自己的衣角。
「你不像是迷信的人。災星?別逗了。」區澈白了她一眼。
「是真的哦。」秦犀思抬起頭來,覺得有液體在眼楮里打轉,「不管是蘇伯伯,還是姐姐,亦或是哥哥,甚至佩晨……對我好的人,都會因為我受到傷害。」
「為了您和他人的幸福,請遠離秦犀思。」她看著他笑著說廣告詞,可嘴角卻盡是苦澀。
區澈看了她很久,突然伸手用力地敲了她沒有受傷的另一邊額頭,然後說︰「能順便看看江路他們受折磨,好像也是很不錯的一件事。」
他的語氣還是淡淡的,搭配招牌的冰山臉。
「我最不怕的就是災星,有本事你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