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幾日,蕭懌常去興隆客棧探望呂雯梅。最新更新:風雲小說網這日下午,蕭懌正在殿內看書,門外守著的小黃門進來道︰「殿下,有一侍衛求見您。」蕭懌猜想可能是那個送信的侍衛回來了。擱下書道︰「讓他進來。」
那侍衛走進來,將一卷竹筒遞給蕭懌,道︰「屬下已奉殿下之命,將書信交給了那個叫呂永的人,這是他寫的回信。」
蕭懌嘉許地道︰「你辦事挺快。」向站在一旁的許宗源道︰「給他二十兩銀子。」
許宗源忙從袖中取出二十兩銀子,交到那侍衛手中,那侍衛很歡喜︰「多謝太子殿下賞賜。」
蕭懌想呂雯梅定也等得心急,便拿著書信去了興隆客棧,呂雯梅拿著抹布正在擦拭窗欞,見是蕭懌不禁皺眉道︰「你怎又來了?」
蕭懌把那書信在呂雯梅面前揚了揚︰「你爹給你寫的回信,難道不想看?」
呂雯梅一听,臉露喜色,把抹布扔到桌上,一把從蕭懌手中奪過那信,打開來看,見父親字里行間未責備,只讓她照顧好自己便是,呂雯梅大感欣慰。
蕭懌見她看完了,又挺高興的,想她爹沒責怪她,就想乘她現在高興時,跟她說會話,說道︰「現在還沒客人,咱們再聊會如何?」
呂雯梅昂起頭,傲然道︰「不聊,我才不想跟你這種人打交道呢。」
蕭懌見呂雯梅拿到書信就立刻翻臉不悅道︰「你這是過河折橋。」
呂雯梅想氣氣他,就道︰「我就是過河拆橋,你能把我怎麼樣?」見蕭懌無語,得意起來。「不光像你這樣的人不好,那些qinglou女子定也不是好東西,那天跟你在一起的那個女子,我看她就是嬌艷過甚。」
蕭懌本覺方便呂雯梅,跪下听她提到明珠,馬上有了計較,道︰「你說的那位姑娘是身不由已才進了qinglou的,其實並不壞。」
呂雯梅一臉不相信地道︰「我才不信呢。」
蕭懌見她不信便道︰「那咱們打個賭如何?」
呂雯梅漠然問道︰「打什麼賭?」
蕭懌唇角泛起一絲狡譎的笑︰「就賭你說的那個姑娘究竟是怎樣一個人,如果我說的對,你就陪我聊一個時辰,如果是你說的對,那你想要什麼,我給你買。」見呂雯梅不答話,怕她不同意,改口道︰「如果我說的對,那你陪我聊半個時辰也成。」
呂雯梅冷笑一聲,盯住蕭懌道︰「你跟我打這麼個賭,是和那女人商量好了想騙我上鉤吧?哼哼,我才不上你的當呢!」
蕭懌跟呂雯梅打這個賭,無疑是他贏,他確實想讓呂雯梅上鉤,但事先並沒跟明珠商量過,蕭懌見呂雯梅不答應,無奈道︰「那就算了。」正要走,呂雯梅卻道︰「我跟你賭︰」蕭懌詫異,只听呂雯梅道︰「我倒要看看你和她玩什麼把戲,如果我說的對,你以後就別再來找我。」
蕭懌見她答應了,暗自歡喜,帶她出了客棧,蕭懌看著她道︰「你別總板著臉,當心會損容的,應多笑笑才是。」
呂雯梅厭惡地看了他一眼,道︰「我一見到你,就是想笑也笑不出來。」
蕭懌才知她原來這麼討厭自己,不由感到自悲,不再言語。
當他們來到春芳樓前時,見有許多人吵吵嚷嚷地往里涌進。蕭懌感到奇怪,向一人道︰「這麼多人進去作甚?」
那人道︰「你不知道麼,今天春芳樓的頭牌明珠姑娘要跳舞呢,進的晚了,就看不到了。」
蕭懌才知她也是會跳舞的,有這麼多人想看她跳舞,那她舞藝定不錯,他好奇心起,也想進去瞧瞧,問道︰「咱們進去看看如何?」
呂雯梅並不感興趣,淡然道︰「你想看就看,問我干啥?」蕭懌想拉她手,呂雯梅把手一縮,「我自己會走,不用你拉著。」
蕭懌只好垂下手,和呂雯梅走進春芳樓里,見廳堂正中搭了一個高台,台上鋪蓋紅色的毯子,張翠花走上高台,笑容滿滿︰「感謝諸位貴客賞光,待會明珠姑娘要為大家獻舞,希望大家能夠喜歡。」
她話音剛落,從人都叫好,有一人朗聲道︰「明珠姑娘跳的舞肯定好看。」從人隨聲附和,又一人道︰「老板娘,你快把明珠姑娘叫來,大伙兒都等不急了。」眾人起哄︰「就是,就是,你快讓明珠姑娘來跳舞。」蕭懌覺得這些人倒忙急。
張翠花笑道︰「好,好,好,我這就叫她來。」走下高台,向一龜奴道︰「你快請明珠姑娘來。」
須叟,有人叫道︰「來了,來了。」蕭懌順著那人目光看去,見明珠頭梳高鬢,身著鮮紅舞服,款款而來,她在紅衣的襯托下更增艷麗容顏,在場眾人都看呆了,嘴里不覺發出「哦」的一聲,蕭懌想她還挺會打扮。
明珠走上高台,行揖禮︰「小女子明珠見過諸位貴客。」她眼波盈盈,環顧眾人,當看見蕭懌時,心中一喜,向他甜甜一笑,蕭懌報以一笑,呂雯梅橫他一眼,轉過頭去。
有人叫道︰「明珠姑娘,你給我們跳段好的。」
明珠低眉淺笑,絲竹之樂響起,明珠起舞而歌。
「北方有佳人,絕世而**,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
此曲出自李延年的《佳人歌》,蕭懌見明珠歌聲婉轉動听,舞姿輕盈曼妙,果真不錯,正觀賞間,忽聞外面有人嚷道︰「讓開、讓開、讓開!」蕭懌轉頭一看,見有十五、六人闖了進來,當先一人竟是那天在城外樹林跟自己相斗的那個漢子,不知他怎會來這里,呂雯梅也感到奇怪,蕭懌想看他們來此的用意,但怕他看到自己會節外生枝,就想拉呂雯梅到一邊去,可剛踫到她手,她就問︰「你干啥」蕭懌悄聲道︰「我們站到一邊,別叫那群人瞧見我們。」
呂雯梅鄙夷道︰「你怕了?」
蕭懌豎起食指抵在唇上,示意她禁聲,小聲說︰「我不是怕他們,而是想看他們要干什麼。」不待呂雯梅答話,就將她拉到暗處去了。
只見那漢子推開擋在身前的看客,徑直走上高台,一把抓住明珠的手道︰「跟我走,不容她拒絕,將她硬拽下高台。
明珠驚怒交加,用力甩開他的手,大聲道︰「我不認識你,憑什麼要我跟你走?」
那漢子驚詫︰「你還不認識我了,我是你的丈夫鄭余呀!」
眾人都大感意外,不知這明珠何時嫁過個粗魯漢子,蕭懌想他莫不是明珠說的那個盜賊丈夫?呂雯梅則想,這個叫明珠的女子,果是個不守婦道的**蕩婦,看來我跟他打的賭是我贏了,呂雯梅想到這,嘴角邊露出笑意。
張翠花急忙走過來,怒問︰「你是誰呀,敢在我春芳樓搶人?」
鄭余生氣了,蠻橫地道︰「大爺我就是來搶人的,你這個老biaozi能把我咋地?」
張翠花大怒,叫道︰「好哇,你竟敢罵我老biaozi。」向身後龜奴們一招手,你們快把這個大膽狂徒給老娘轟出去!龜奴們上前要趕鄭余走,卻見鄭余把眼一瞪,隨手抓過一個龜奴,像擲小雞猛地向其他龜奴身上擲去,那些龜奴急忙躲避,但還是有兩人沒及時躲開,被擲中了,三人「哎唷」一聲,都摔倒在地,其他龜奴見鄭余厲害,都離得他遠遠的,不敢過來,鄭余哈哈一笑︰「龜兒子們,你們誰還敢過來陪你大爺玩玩?」那些龜奴們自不敢作聲,看客們有的怕他們會打起來,就嚇得趕緊溜了,有幾個膽子大點的,也是站得遠遠的,不敢遷前。
蕭懌想這個人動不動就打人,未免有些過分,呂雯梅問道︰「你幫不幫那個明珠姑娘?」蕭懌淡淡一笑道︰「看情況吧。」
張翠花既驚且怒,指著鄭余問道︰「你怎可隨便打人?」
鄭余不理會她,輕向明珠道︰「你不告而別,我心里著急,就帶著兄弟們下山找你,天可憐見讓我終于找到了你,「聲音抬高。」你為何不認我,難道我對你不好?」
明珠見他一臉橫肉,心中厭惡,冷冷地道︰「我不認識你,你找錯人了。」她轉身欲走,卻覺手腕一緊,原是被鄭余抓住了,驚道︰「你干什麼,快放開我。」想掙月兌他的手,卻掙不開。
鄭余盯著明珠雙眼,一字一頓地道︰「今天你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說著用力一拽,要將她拽出去。
明珠極力掙扎,哭喊道︰「你快放手,我不要跟你走。」
張翠花哪肯白白地叫鄭余把明珠帶走,急忙伸雙手緊緊拽住明珠另一條手臂,叫道︰「你哪能說把她帶走就帶走,我可是花了大價錢把她買下的,你就是花千金,也休想把她從我這里帶走!」
蕭懌听了,忍不住笑道︰「你瞧人家明珠姑娘雖出身貧寒,身價卻超千金,而你貴為千金大小姐,才值五十兩銀子。哈哈!」
呂雯梅大怒,抬手欲打蕭懌,但見蕭懌要用手擋,擔心自己的手又被他抓住,舉到一半,只得硬生生垂下。
蕭懌過意不去,「不過你價廉也有好處,起碼為你贖身不騅。」呂雯梅怒瞪他一眼,別過頭不理他。
鄭余听見聲音,才看到蕭懌也在場,不由怒火上沖,喝道︰「你在這里!」
蕭懌見問,答道︰「是啊,我在這里。」見鄭余和張翠花一人拉著明珠一條手臂,誰也不肯松手,明珠表情痛苦地站在中間,眼露哀求之色,蕭懌走過去,笑問︰「你們這是在扯鋸,還是扯鋸?可別把明珠姑娘拉扯壞了。」
鄭余松開手,怒中帶喜地道︰「我找你小子算帳找不到,都叫我在這里踫見你,真是天助我也。」
蕭懌不想跟他打架,說道︰「那天的事明明是你不對,哪能怪我?」
鄭余惱怒地道︰「你傷我兄弟就是不對,今天我非把這筆賬跟你算清不可!」欲動手打蕭懌,哪知明珠擋在蕭懌身前道︰「你不能打他,」鄭余起疑厲聲問道︰「你該不是看上這小白臉了?」見明珠看蕭懌的眼神有情,醋意大起,抬手要打明珠,蕭懌忙扣住他手腕道︰「我和她只是朋友,你別誤會。」見鄭余一臉不相信,惡狠狠地盯著自己,隨時都有動手的可能,想著要是跟他打架,父皇知道就遭了,只能好言好語向他作解釋。
鄭余卻以為蕭懌是怕了他,更有心要教訓教訓這個敢奪他所愛的小白臉,但還沒等他動手,有一手下人急急過來向他俯耳低語了幾句。鄭余臉色攸的一變,神色略顯倉皇,對蕭懌道︰「這筆帳先記下,我下次再找你算帳。」向手下人一揮手︰「我們走。」蕭懌不知發生了何事,鄭余竟走了。
春芳樓里的人見鄭余離開,都松了口氣,有人道︰「要是明珠姑娘真跟那人走了,豈不是一朵鮮花手插牛糞上了。」明珠盈盈下拜道︰「多謝蕭公子相救。」
蕭懌忙扶住她道︰「你沒事就好,無需相謝。」
張翠花也謝道︰「公子給我們解了圍,老身心里也很感激。」
蕭懌道聲︰「不用謝。」突然一個身穿宮服的人領著三十余名士卒闖了進來,那人掃視了一眼眾人問道︰「剛才那群強盜去哪了?」蕭懌想是有人報了官,他們就來抓盜賊,難怪鄭余等人趕緊跑了,當即答道︰「他們都走了。」那人眼神異樣地打量了一下蕭懌,又問︰「他們都去哪了?」蕭懌道︰「這就不知道了,可能是出城了吧。」那人對身後的士卒道︰「走,到城外看看。」
待那些官兵撤走後,張翠花嘆口氣怨聲道︰「那伙該死的盜賊來這兒一攪,和害得老身的客人都嚇跑了。」
蕭懌覺那些盜賊來攪局的確令人討厭,見張翠花抱怨,安慰道︰「客人們現在是不在了,不過想他們待會看到這里沒事了,就會回來的。」
張翠花這才展顏道︰「對,蕭公子說的有理。」對明珠道︰「今天出了這麼一件不愉快的事,你就不用再跳舞了。」
明珠道聲︰「謝干娘。」問蕭懌︰「公子是來找我的?」
蕭懌領首道︰「是有點事要跟姑娘說。「
明珠喜道︰「那公子不妨到我房中去說。」
蕭懌正有此意,應道︰「甚好。」向呂雯梅招招手︰「呂姑娘。」
明珠見是那個上次被張翠花買來,後蕭懌為她贖了身的那個姑娘,心感奇怪,不知蕭懌帶她來見自己有何事,道︰「這位姑娘是」
蕭懌引見道︰「她叫呂雯梅,想上次你也見過她的。」
明珠見呂雯梅一臉漠然,不知何意,只得含笑道︰「二位請。」帶著他們來到自己房中道︰「二們請坐。」蕭懌謝過,而呂雯梅啥也沒說就坐下了,小菊斟了茶上來。
蕭懌問道︰「那個叫鄭余的人,是不是你以前所嫁的那個塞主?」
明珠點點頭道︰「是的。」她輕輕撫弄著面前的茶盞︰「我沒想到他會找到這里來。」她神色堅定地道︰「他若再來找我,我也不會跟他走的。」
呂雯梅問道︰「你討厭他麼?」不等明珠回答,又道︰「你要是討厭他,為何還會嫁給他?」
蕭懌見呂雯梅轉到正題上來,便道︰「明珠姑娘,我們這次來,就是想請你把上次你跟我講的那段經歷再講一遍。」
明珠恍然,才知蕭懌來找自己是為這個,想蕭懌已听過了,那應該是呂雯梅想知道,可看她的神色又不像,一時猜不透,當下不再多想,淺淺一笑,道︰「二位想听,那我就再講一遍。」因她見呂雯梅似乎不感興趣,就簡單地講了一遍。
呂雯梅對明珠本沒好感,可听了她不幸遭遇,也不由為之動容,但呂雯梅怕她講的這個故事是事先編好的,懷疑地問道︰「你講的可都是真的?」
明珠哪里知道呂雯梅跟蕭懌打賭的事,見她懷疑地看著自己,泠然道︰「如果我講的是假話,那麼我就不會來到這里了。」呂雯梅想想也是,就不再言語,明珠展顏一笑道︰「我給二位彈唱一曲如何?」
蕭懌想她不會當著呂雯梅的面再唱艷曲,就道︰「好啊,正好呂姑娘也可以听听。」呂雯梅卻不希罕,只瞟了蕭懌一眼,低頭不語。
明珠取過琴,撫弦歌唱,唱的是《詩經》中的《葛覃》一詩︰
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維葉萎萎,
黃鳥于飛,集于灌木,其鳴喈喈,
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維葉莫莫,
是刈是濩,為絺為俙,服之無譯。
言告師氏,言告言歸,
薄污我私,薄浣我衣,
宮浣宮否,歸寧父母,
呂雯梅初听她唱前半段詩,倒也不以為意,當听她唱到︰「宮告言歸」時,眼圈微微一紅,思念起遠在金凌的父母來。
蕭懌見了呂雯梅神色,知她可能是想家了,貧開話頭道︰「明珠姑娘這曲《葛覃》詩唱得很動听啊!」
明珠甜笑道︰「多謝公子嘉獎。」
蕭懌望望窗外,見天色已暗淡下來,想該回宮了,起身道︰「叨擾明珠姑娘了,如果你沒事情的話,我們就先走了。」呂雯梅听了,也站起身來。
明珠的面色一下子暗淡下去︰「公子這就要走?」
蕭懌稱是,見她不舍的目光中還透著幾許憂愁,道︰「如果鄭余不來則罷,要是來了,你別理他,不行的話就報官。」本還想說︰「我得空的話,再來看你,但覺不妥,忍言不出。
明珠黯然點點頭,送他們到房外,二人出了春芳樓,呂雯梅想到自己跟他打賭輸了,這可如何是好?不禁大為懊惱,只盼蕭懌能不提此事,卻听蕭懌道︰「咱倆打賭,你輸了,按約定你該陪我半個時辰的。」見呂雯梅面有難色,「過時候不早了,還是改天吧。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呂雯梅郁然道︰「不用了。」
章德殿內,蕭翁業詢問剛從外面進來的王安︰「朕叫你監視太子,你可看到太子去哪了?」原來是他見蕭懌把字寫得很草,且心神不定,心中疑惑,就叫王安跟蹤蕭懌,看是咋回事。
王安囁嚅道︰「奴才是看到了,只是」
蕭翁業疑道︰「只是什麼?」
王安低聲答道︰「奴才看到太子殿下先去了一家叫興隆客棧的地方,過了一會,見太子殿下出來時帶著一個姑娘又去了春芳樓。」
蕭翁業一掌拍在桌子上︰「他又到qinglou了?」
王安見皇上動怒,垂首不敢去聲。
蕭翁業嘆口怨氣,道︰「這個孩子,真拿他沒辦法。」
王安想了想道︰「要不奴才把太子殿下找回來,皇上規勸規勸他?」
蕭翁業惱怒地道︰「太子年少,輕狂好嬉,朕就是再規勸他又有何用?」他思忖片刻道︰「看來宮中禁律中還得加一條,禁止皇室中人及王公大臣涉足qinglou歌館。」
「皇上說的是,奴才這就照皇上的意思去辦。」
「你先別忙,你現在到那個什麼興隆客棧走一趟,要是看到那個被太子帶到qinglou的姑娘又回去了,就告訴她說,不許她再糾纏太子,否則就把她趕出俞安城。」蕭翁業怕蕭懌再跟來歷不明的女子來往,只能出此下策。
王安見皇上鄭重吩咐,不敢怠慢,急急去了。
興隆客棧內,呂雯梅忙著招呼客人,忽見從門外走進三個黃門官來,當頭那個白胖黃門自是王安了,呂雯梅心中疑惑,不知他們來干啥,迎上前問︰「三位公公是要打尖呢,還是住店?」
王安陰誚一笑道︰「都不是。」他神色一斂,語帶威迫︰「皇上口諭,要你不可再糾纏太子殿下,否則」
呂雯梅驚訝萬分,手指自己鼻尖︰「什麼,我糾纏他?」她大聲辯解道︰「你有沒有搞錯呀,明明是他糾纏我好不好?這話你應該跟他說才對!」
王安見她不承認,也懶得跟她多費口舍,道︰「總之皇上要你不可再糾纏太子殿下,否則就把你趕出俞安城,雜家勸你最好還是有點自知之明的好,別痴想著高攀太子殿下,飛上枝頭變鳳凰。」他說完這話,不再朝理呂雯梅,帶著那兩個小黃門轉身走了。
客人們固然吃了一驚,王端夫婦和阿福更是驚得目瞪口呆,萬沒料到蕭懌會是太子。
呂雯梅氣得沖王安等遠去的背影罵了幾句,也無經于事。一轉臉,見眾人的目光齊刷刷投向自己,心里更覺氣惱,嚷道︰「看什麼看,有啥好看的?」眾人見她生氣,紛紛移開目光,不再瞧她。呂雯梅緩和了氣息,朗聲道︰「剛才發生的事誰都不要提,就當沒這事一樣.」忽又想起一事,向王端夫婦和阿福道︰「他要是來了,你們不要叫他太子,還是用舊稱。」她知蕭懌不願別人在外面叫他太子,就如此叮囑他們。王端夫婦和阿福不解其意,卻不敢多問。
這日呂雯梅閑來無事,正坐在桌旁飲茶,忽聞蕭懌的聲音自門口傳到耳畔︰「幾天沒來看你,你還好麼?」呂雯梅轉過頭,見蕭懌哭吟吟地走過來,她霍得站起身,很不耐煩地道︰「你不要像只蒼蠅一樣總來搔擾我好不好,我耳朵都要生繭子了。」
蕭懌愕然問道︰「今天你這是咋了,怎麼突然像」話未說完,呂雯梅就推他叫道︰「你走,你走,我不要再見到你!」蕭懌被她推得後退了兩步,大惑不解地道︰「喂,你這是干什麼,你把話說清楚好不好?」
呂雯梅停手不推,怨惱地道︰「我跟你沒有好說的。」
蕭懌不悅道︰「你忘了我們的賭約了?你輸了,為何答應過的事不承認?」
呂雯梅柳眉一揚,道︰「我毀約,不行?」牆角邊操起一把笤帚,直指蕭懌,大聲警告道︰「你要再不走的話,我可要拿這笤帚趕你走了。」拿著笤帚在蕭懌面前虛晃幾下。
蕭懌退開離去,怫然道︰「真沒見過像你這麼不講理的姑娘。」
呂雯梅立即道︰「你沒見過,就叫你見一見。」
蕭懌忍氣快步出了興隆客棧,忽然覺得有些不對頭,想呂雯梅今天的舉動很反常,莫非蕭懌念頭沒轉完,又返回客棧,呂雯梅見他走而復回,自感驚訝,忙又拿起笤帚。蕭懌搖手道︰「你別這樣,我只問你一句話,請你說實話。」見呂雯梅垂下笤帚,問道︰「你是否听了什麼人的話,才」
呂雯梅不待他說完就道︰「沒有。」怒視蕭懌,「你還不快走。」
蕭懌頹然道︰「好,我走,你別生氣。」他深深望了呂雯梅一眼,這才出去。
呂雯梅見蕭懌懊喪地離開,心里也過意不去,但她清楚若不狠心趕他走,蕭翁業就會把她趕走,王端夫婦及阿福見了都暗暗咂舌,沒想到呂雯梅竟敢拿著笤帚趕蕭懌走,而蕭懌居然未動怒就走了,看來他真的挺喜歡呂雯梅的,只是他可能不會再來了,唏噓不已。
蕭懌情緒低落地在街上慢慢走著,不知該去哪里,忽听旁邊有人叫他,轉頭一看,卻是明珠,原來他走到春芳樓了,蕭懌正為呂雯梅的事而傷神,以至到了春芳樓旁還不自知,明珠走過來道︰「我想求公子一件事,不知公子能否答許?」蕭懌無心問道︰「何事?」
明珠試探著︰「明天公子若有空的話,能否陪我到街上走走?」她垂眸道︰「我是在這里住悶了,所以想到街上散散心。」
蕭懌才知她是求自己這種事,覺不好拒絕,就答應了。
明珠驚喜道︰「謝公子,見蕭懌神色黯然,忙問︰「公子你臉色咋這麼差?」蕭懌沉默不語,明珠想蕭懌定是遇到傷心事了,欲安慰他道︰「如果公子願意的話,不如到我房里喝盞茶。」蕭懌想時候尚早,就道︰「也好。」隨明珠進了春芳樓,來到她的房間。
蕭懌喝了一口茶,明珠柔聲道︰「公子有不順心的事,盡管對我講好了。」她目光溫情地望著蕭懌道︰「就算我幫不了公子,總可以和公子分擔一些。」
蕭懌目露感激之色,他輕嘆一聲,是為名姑娘的事。
明珠奇道︰「呂姑娘?她怎麼了?」
蕭懌悵然道︰「適才我去看她,她卻一反常態,不理我了,說她以後不想再見到我,不知是何原故。」
明珠才知他們是鬧矛盾了,心下暗暗高興,她想蕭懌可能是喜歡呂雯梅,現下他們不和,對她大大有利,但見蕭懌神色憂傷,心有不忍,安慰道︰「公子你別想太多,呂姑娘這麼做,可能是有她的道理,想她過幾天就會變好的。」
蕭懌搖搖頭,道︰「不會的,我看得出,她是認真的。」
靜了片刻,明珠道︰「公子難過,我心里也不好受。」她想了想道︰「我給公子彈一支歡快的曲子听可好?」蕭懌勉強一笑,點點頭,明珠撥動琴弦,彈了一曲。
蕭懌听完,心情才好了些,贊了聲︰「明珠姑娘彈得這支曲子真好。」
明珠見蕭懌精神好了些,心中暗喜,道︰「公子喜歡就好。」
蕭懌想到了鄭余,問道︰「這幾天,鄭余可曾來找過你?」
明珠神色一變,道︰「這倒沒有,不過昨天午來了一個人,他想帶我出去,我怕他心懷不軌,就沒答應,他不死心,還想說動我跟他走,我更覺可疑,就叫來干娘,把他趕走了。」
蕭懌也起疑心問道︰「你沒看出那人是否是鄭余的手下人?」
明珠凝神一想道︰「沒有,我看他不懷好意,怕他是鄭余派來的人,想花言巧語把我騙出去,我當然不敢跟他走。」
蕭懌想,那個如果真是鄭余派來想騙明珠走的,那他倒也挺會想辦法,不過幸好明珠謹慎,沒有跟那人走,說道︰「你沒跟他走是對的,萬一那人真是鄭余派來騙你的,就不妙了。」
「謝公子關心」
「其實我該感謝你才是,是你安慰我的。」
明珠柔美笑道︰「公子不用謝我,這是應該的。」
蕭懌想到孟清可能也想見明珠,問道︰「明天我想帶我表弟一起陪你逛街,你介意麼?」
明珠一怔,轉即道︰「怎會?孟公子肯陪同,自然是好。」
蕭懌喜道︰「那就這麼定了。」他想了一下問︰「你準備幾時走?我們好來找你。」
明珠略為思忖,道︰「如公子方便的話,就已時一刻如何?」
「好,明天已時一刻我會和我表弟來找你的。」明珠帶笑送蕭懌出了春芳樓,才肯回去。
次日清晨,蕭懌就到相國府去見孟清,他問管家謝公道︰「我表弟在家麼?」
「在的。」他掐指一算道︰「少爺這個時候應該在花園里練武呢。」
「那我去看看他。」他來到花園中,遠遠望見孟清手拿一柄戟在練武,孟清則站在一旁靜靜觀看,蕭懌不敢打擾他,站在一株柳樹下觀看,見孟清一柄戟直刺橫擊,上挑下攔,左擊右打練的有模有樣,很有力道,暗贊一聲好。卻見孟琪偶一轉頭看到了自己,忙豎食指抵在唇上,示意她別說話,孟琪會意,向他點頭微笑。孟琪待孟清練完武,將手中面巾遞給他,孟清接過來擦了擦臉上的汗,蕭懌悄悄走過去,從孟清手中一把奪過戟,孟清覺手中一空,轉頭一看,見是蕭懌,喜道︰「表哥。」
蕭懌笑道︰「我以為你會有所察覺,不想你手中的戟被我抱走,你才知我來了。」
孟清慚愧地道︰「我想把武練好的,可跟表哥你比起來還是差遠了。」
孟琪忽道︰「我哥他是想練好了武,上戰場殺敵的。」
孟清更感沒顏面,埋怨道︰「妹妹,你就不能少說一句?」
孟琪陪笑道︰「好,好,好,我不說了。」
蕭懌拍拍孟清肩膀寬慰道︰「你練得也挺不錯了,照這般再練上一兩年,定可上戰場殺敵了。」孟清才又高興起來,蕭懌神秘一笑,道︰「你猜我今天來找你有啥事?」
孟清一臉茫然,搔搔頭道︰「我不知道啊。」
蕭懌將戟交給孟琪,然後拉著孟清走到一邊低聲道︰「今天我來找你,是想問你一句,你想不想再見見那個明珠姑娘?」
孟清忙搖手道︰「我不去見她了。」
蕭懌見他畏懼,補充道︰「這次不是在春芳樓,而是在街上。」
孟清仍搖手道︰「表哥你想去便去,我是不敢去的。」他稍稍低首道︰「要是被我爹知道了,他定要打我的。」
蕭懌看出他另有隱情,笑問︰「你不會是喜歡她而不敢見她吧?」
孟清臉一紅,只得承認︰「我什麼事都瞞不過表哥你。」他的聲音低的幾不可聞︰「我晚上睡覺一合眼,滿腦子都是她的影子,你說我哪還敢再去見她?」
蕭懌失笑︰「我說怎麼一提到明珠,你就怕的跟什麼似的,原來是害相思病了。」
孟清又羞又怨︰「表哥你就別取笑我了,你也知道的,我爹絕對不會讓我娶一個qinglou女子為妻的,我現在只想趕緊忘了她,免得總想著她。」
蕭懌感言︰「你說的是,得不到的就不要再想著了。」忽想到了呂雯梅,不由嘆了口氣。他怕再不走會誤約,遂與孟清道別。
蕭懌出了相國府,向春芳樓走去,遠遠看見妝容精巧,一身橘紅衣裙的明珠已站在春芳樓門口等著了,蕭懌快步上前,道︰「明珠姑娘出來的好早啊!」
明珠見蕭懌來了,很是高興,道︰「我也是剛出來。」向周圍瞧,奇怪地問道︰「孟公子沒來?」
蕭懌不敢說孟清不敢來見她,謊稱他有事不能來。
明珠當然不希望孟清來,聞言心中愉悅,可臉上卻流露出失望的神色。那真是不巧了。」
二人信步走在熱鬧的街上,明珠望著街道兩旁林立的店鋪,及來來往往的行人,嘆道︰「好久沒有逛過了,真是熱鬧。」
蕭懌看向她︰「自你入了春芳樓就再未出來過?」
明珠戚戚道︰「是的。」她感謝地望了蕭懌一眼,道︰「不過今天公子帶我來逛街,我很高興。」
蕭懌微笑道︰「你高興就好。」他猶豫了一下問道︰「我想知道你為何要我陪你逛街?」蕭懌明知她是喜歡他才這樣,可還是想問問她。
明珠伸手模了模垂在胸前的一縷青絲,低首道︰「我是覺得公子人好。」
蕭懌見她如此說,笑道︰「其實我也沒多好。」他回憶道︰「我小時候很調皮,常惹父母生氣孤,但我姐姐文靜懂事,對我很好,她總是看著我玩,生怕我會出事。」蕭懌提到蕭淑貞,又不免思念起她來。
明珠喟然道︰「那她真是公子的好姐姐。」她好奇道︰「她現在應該嫁人了吧?過得可好?」
這話勾起了蕭懌的憂傷︰「她是嫁人了,可是」忽覺不便跟她說這些,打住話頭道︰「算了,不說這個了。」
明珠見蕭懌神色憂慮不安,想她姐姐過得可能不幸福,就不敢再問。
蕭懌察覺到身後似有人跟著,立即回頭,卻見孟清慌忙往一賣小吃的攤後躲避,笑道︰「你不用藏了,我已經看見你了。」
孟清忸忸怩怩,半天才走過來道︰「表哥你真行,竟知我在後面跟著。」
蕭懌摟住他肩頭,道︰「你當表哥我是笨蛋啊,後面有人跟著會不知道?」
孟清搔搔頭,不好意思地笑笑。
明珠見孟清來了,心下不喜,還是向他打了個招呼︰「孟公子你來了。」
孟清︰「嗯」了一聲,目光迅速從明珠臉上移開,轉向別處。
蕭懌知他是忍不住才來的,怕明珠問起,而他跟自己答得不一樣,就故意問道︰「你不是辦事不來了,咋又來了?」說著沖他眨眨眼楮。
孟清會意道︰「我是有點事,不過已辦完了,所以來找你們,但我見你們正聊著,不好打擾,就悄悄跟在後面,不料卻被表哥你發現了。」
蕭懌裝作剛明白的樣子,原來是這樣,你辦事倒挺快的。
三人走了一會,蕭懌想孟清定有話想跟明珠說,只是礙著自己不便說,就道︰「你們先聊。」指著一旁道︰「我到那邊看看。」不待他們答話,就走開。
當蕭懌在一賣雜貨的攤位前看物品時,忽然孟清走過來扯扯他衣袖道︰「表哥,我沒話跟她說,還是你去陪她聊吧。」蕭懌奇道︰「你會沒話跟他說?」
孟清別別扭扭地道︰「我是想跟她說話,可是一見她面就又說不出來了。」
蕭懌有點不置信地道︰「還有這種事?」
孟清不願再多言,拋下一句︰「表哥你去陪她吧,我先走了。」
蕭懌見他說走就走,叫聲︰「表弟。」想去追他,卻听明珠的聲音傳入耳中︰「孟公子他走了。」蕭懌有點尷尬地道︰「是,他走了。」問︰「他有沒有跟你說話?」明珠微微哂笑著搖搖頭,蕭懌想自己這個表弟倒挺有意思,想來不敢來,來了卻一句話沒跟明珠說就走了。
當他們路過一個賣婦女首飾的攤位前時,明珠停下腳步不走了,她拿起一只黑釉蝴蝶牡丹紋樣的首飾盒端詳著,似乎想要,卻又放下走了,蕭懌看出她是喜歡的,只是不好意思開口說,就拿起那個明珠看中的首飾盒問攤主︰「老板娘,這個手飾盒多少錢?」那女販伸出五個手指來,卻不說話,蕭懌認為她指的是五兩銀子,覺有點貴,但想她可能是個啞巴,有點可憐她,就沒講價,給了她五兩銀子,拿著那只首飾盒趕上明珠,遞給她道︰「送給你。」
明珠很驚喜,愛惜她模模那盒子︰「謝謝」。
他們又隨便逛了一會,蕭懌想著該回去了,免父母會怪他回去的晚,道︰「你累了吧,我送你回去。」
明珠還想和蕭懌多待一會,可見他想走,只好應了。
他們快走到春芳樓時,蕭懌忽听得身後腳步聲沉重,一回頭,竟是鄭余凶神惡煞般地向這邊大步而來。
原來鄭余上次因官兵來了,未能把明珠帶走,又沒能教訓了蕭懌,心中老大不是滋味,他手下有一個人叫鄧老六,給他出了個主意,讓一個口舌伶俐的小喬裝打扮,到春芳樓將明珠巧言騙出,他們則駕車等在春芳樓附近,只要明珠一出來,就把她放進馬車,拉回山賽去,可不料明珠起了疑心,並不上當,還叫來張翠花,把那小趕了出去,鄧老六見不能把明珠騙出來,便勸鄭余先對付蕭懌,鄭余就派了幾個人暗中探察蕭懌行蹤,欲肆機報復。有一探子在街上遇到蕭懌,見他去了興隆客棧找呂雯梅,就向附近一酒肆打听蕭懌是否常來,酒肆掌櫃說蕭懌來過幾次,探子在蕭懌出來後,又跟蹤他,看到明珠邀他進了春芳樓。之所以蕭懌不知道身後有人跟蹤,是因呂雯梅的事而心情不好,就未發覺。探子回去後,把這一情況告知了鄭余,鄭余听明珠邀蕭懌進了春芳樓,又是吃醋又是抱恨,欲向明珠問個明白。次日,鄭余來春芳樓找明珠,見明珠又與蕭懌在一起,
醋意更盛,不由蕭懌分說,揮拳就打,蕭懌忙避開,見他來勢凶猛,當即展開擒拿手與他相斗。
明珠見了大驚,不慎將手中拿著的手飾盒掉在地上摔作兩截,明珠站在一旁擔驚受怕地觀斗,手心里暗暗替蕭懌提了一把汗,她想幫蕭懌,若于不會武功,只有干著急的份兒,路上的行人則都忙得躲的遠遠的,生怕他們打架會打到自己身上。
鄭余連連出拳都沒能打著蕭懌,反而被蕭懌制住月兌不開手,心里又急又氣,飛起一腳欲踢他,蕭懌眼疾手快,一把捉住他腳腕用力向前一拽,鄭余一只腳掌握不了平衡,撲地一聲仰天摔倒在地,蕭懌止欲離開,鄭余以手撐地站起身,又向他打來,蕭懌不想再跟他纏斗,見旁邊有一沙袋,迅速抓起兜頭向鄭余擲去,然後拉起明珠的手轉身就跑,耳听得身後鄭余的破口大罵︰「他女乃女乃的小兔崽子,有朝一日,老子非把你抓住宰了不可!」他嘴里罵得凶,只因沙子迷了眼晴,就沒敢追蕭懌。
蕭懌一口氣拉著明珠跑到春芳樓門前才松開她的手,見她花容失色,知她嚇得不輕,道︰「你快進去,免他追來就遭了。」
明珠握了握他的手,慌忙道︰「那公子你也快回吧。」蕭懌略一點頭,趕緊走了。
蕭懌剛回到東宮,就見許宗源上前稟道︰「上午皇上身邊的王公公來找殿下,說有事要說,奴才說殿下出去不在宮里,
他就要奴才轉告殿下,宮中禁律中又加了一條,就是」蕭懌見他支吾著不敢說,溫言道︰「你說好了,我不會怪你的。」許宗源才道︰「宮中禁律中又加了一條,就是不許皇室中人及王公大臣涉足qinglou歌館。」蕭懌知道所謂的「皇室中人」自然包括自己在內,看來父皇是真生自己的氣了,苦笑道︰「知道了。」
這日天氣晴好,刺目的陽光透過窗扉照射在玉石珠簾上,發出閃爍不定的光彩,令人心神難寧,秋楓輕手輕腳地抱茶水擱在桌上,向正看書的蕭懌道︰「殿下,喝茶吧。」
蕭懌抬起頭問道︰「斐煙呢?」
「她去衛宮(供著已去世皇帝妃嬪的宮殿)看望一個同鄉大嬸去了,待會應該就會回來。」
蕭懌笑了一下︰「她在衛宮還有一個嬸嬸麼,我倒沒听她說起。」
秋楓解釋道︰「我也是今早剛听她說的,她說有一個同鄉的好鄰居,在衛宮待奉先帝的一位嬪妃,她多日未去,便想去看看。本想告訴殿下一聲,見殿下休息未起,不敢打擾,就只跟我說了。」
蕭懌惋惜道︰「她有一個相識的大嬸是挺好,只可惜,她們不能在一起相互照應。」
秋楓應道︰「是。」她稍有猶豫問,「殿下,您這幾日怎不去找那位呂姑娘了?」
蕭懌听她提到呂雯梅,神色有些憂傷,因不想多言,只道︰「我和她鬧了點小矛盾。」
秋楓不知他們怎麼鬧的矛盾,只不敢多問。
這時,許宗源進來稟道︰「殿下,看守宮門的黃宮衛說有事要見您。」
秋楓想黃宮衛有事要跟蕭懌說,自己一個待女不該听的,就退下了。
蕭懌不覺詫異︰「他不看守宮門,卻來見我有何事?讓他進來吧。」
黃宮衛走進來向蕭懌行了一禮,蕭懌問道︰「你有何事?」官門口有一個叫阿福的人說有急事要見太子殿下。」
蕭懌奇道︰「阿福?你怎麼會來這里?」
「這個屬下就不知道了,不過他鼻青臉腫的,好像被人打過了。」
蕭懌喃喃自語︰「莫非呂姑娘」他急急出殿去見阿福,還未及詢問,就見阿福一瘸一拐走過來,指著臉哭訴道︰「太子殿下您瞧我的臉,被人打成啥樣了,我真是命苦啊!」
蕭懌見他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確實被人打得不輕,又听他稱自己「太子殿下」,知他已知自己身份了,只不知他如何得知的,當下顧不上問這個,只急切地問︰「你這是被誰打的?呂姑娘是不是出事了?」
阿福用髒兮兮的袖子擦了擦眼淚鼻涕,苦著臉點點頭道︰「不久前我們客棧突然來了一伙賊人,要把呂姑娘捉走,我和王掌櫃還有老板娘想阻止,但他們人多又厲害,把我們都打倒了,我就被他們打成了這樣。」他說到這里模著臉又啜泣起來。
蕭懌雙手抓住他肩頭,急著問道︰「那呂姑娘呢?」她怎樣了?「
阿福身體單薄,只覺雙肩被蕭懌抓得疼痛入骨,不禁**起來︰「殿下您抓痛我了。」蕭懌只急得問呂雯梅的事,忘了這麼做會抓痛阿福,忙松開手,阿福揉著肩膀接道︰「我說呂姑娘認得殿下您,可他們不信您是太子殿下,結果呂姑娘就被那伙賊人塞進停在門口的一輛馬車里拉走了。」
蕭懌大驚失色,暗叫不好︰呂姑娘恐是被鄭余抓走了!焦急地問道︰「你可知道他們把呂姑娘拉到哪兒去了?」
阿福表情痛苦地道︰「他們在臨走時,有一個大漢要小人轉告,殿下您說讓您務必在今天趕太陽下山前,帶一個叫明珠的姑娘到城外樹林內交換呂姑娘,否則就要殺了呂姑娘呀!」他稍一思索嘆道︰「對了,他還說你不得帶其他人去,只能帶明珠姑娘一個人去。」
蕭懌又驚又急︰「我這就去找她,」他剛走了沒幾步,就听阿福在身後叫道︰「太子殿下」蕭懌一見他神情,立明明白他的意思,向許宗源道︰「你給他五十兩銀子,讓他治傷。」蕭懌匆忙趕到馬廄,問馬監道︰「哪匹馬腳力好?」
馬監疑惑地看了看蕭懌,指著一匹高大的黑馬道︰「那匹馬腳力好。」
蕭懌忙忙解開那匹黑馬的韁繩,將它牽出馬廄,飛身跨上馬背就走,馬監見狀驚問︰「太子殿下您這是去哪呀?」蕭懌不答,乘馬出了宮,因街上人多,蕭懌著急也不得不讓馬放慢速度,徐徐而行,待到了春芳樓前,蕭懌下馬,未及拴馬就急步走進春芳樓,他見張翠花還與一客說笑,上前問道︰「明珠姑娘在麼?」
張翠花見是蕭懌,抱歉地道︰「不好意思啊公子,明珠她現在正陪客,不能見你。」
蕭懌想事情真是不巧,不免有些焦灼,也只得道︰「那我先等會。」他在廳里踱來踱去,對那些男女嬉笑之聲充耳不聞,只想著能快點見到明珠,好搭救呂雯梅,過了好一會,蕭懌忽瞥見小菊用一只托盤端著一壺酒,正要上樓去,忙叫聲「小菊」,走過去道︰「請你捎話給明珠姑娘,就說我有急事要見她。」見小菊遲疑,忙從懷中取出五兩銀子遞給她道︰「拜托了。」
小菊見蕭懌給自己銀子,又見的確挺著急,便道︰「好吧,我這就去跟她說。」小菊端著酒走進明珠房中,將酒放在桌上,趁那客人喝酒之際,忙俯身在明珠耳邊低聲道︰「蕭公子來了。」她直起身,向明珠暗暗遞了個眼色。
明珠不知蕭懌此來找她有何事,只還是想見他的,明珠以手撫額,半垂眼皮,斜倚著桌子,佯作酒醉之態道︰「我不勝酒力,突感有些頭暈,想休息一會,就不能陪大爺了,還請大爺見諒。」說著以手支著桌子慢慢站起身來,那人卻一把握住她手腕,醉醺醺地道︰「你別走,再陪大爺喝一杯。」他用力往下一拉明珠,明珠「哎呀」一聲,又跌坐在席子上,他伸右手摟過明珠瘦俏的肩,左手將一杯酒遞到明珠唇邊,酸中帶著幾分強迫的意味︰「來,把這杯酒喝了。」明珠用手輕輕推開那杯酒,眼露乞求之色︰「我真的不能再喝了,求大爺別勉強我。」
那人臉露怒色,「大爺我都把酒遞到你嘴邊了,你還敢不喝?喝!」不待明珠說話,就用手扳開她嘴,強行將那杯酒灌入她口中,他見明珠喝了酒,色眯眯地望著地,伸手在她暈紅的臉頰上模了一把,yin笑道︰「這才乘嘛!」
明珠被他灌酒灌嗆了,忍不住捂著嘴輕輕咳了兩聲,眼見他又要斟酒,忙按住他手,軟聲哀求道︰「大爺,我真的頭痛,不能再喝了,求你饒了我吧。」說著假裝捂著頭低聲**起來。
那人斜著一雙醉眼,有些不信地問道︰「你真的頭痛?」
明珠繼續裝著道︰「是真的,小女子哪敢騙大爺?」她怕他還不肯走,又道︰「今天不知怎地,突然頭痛得厲害,恕小女子不能再陪大爺了,請大爺還是改日再來,到時我定會好好服侍大爺的。」說完向小菊瞥了一眼。
小菊會意,走過來道︰「大爺,姑娘她今天身子不舒服,您還是改日再來為好。」
那人不悅道︰「真是掃興。」欲起身,可嘴多了,一時竟站不起來,明珠和小菊忙攙他站起來,那人甩開她們扶著他的手,用手指點點明珠道︰「你下次可得好好服侍大爺,听見了沒?」
明珠連聲答應,讓小菊攙扶著那人出去了,才舒了口氣。
須叟,蕭懌走了進來,明珠請他坐,他卻搖搖頭,他知道這事不是一般的事,明珠是否會同意,自己心里也沒底,一時難以啟齒。
明珠見蕭懌遲遲不語,暗暗納罕,說道︰「公子有事,盡管說好了,只要是我能幫上忙的,一定幫你。」
蕭懌方道︰「我是有一事想求明珠姑娘。」
明珠見蕭懌神色有異,似有難事要求自己說道︰「公子直說無妨。」
蕭懌于是道︰「不久前我得到消息,鄭余帶著他的人把呂姑娘強行用馬車拉走了,說勿必讓我在今天趕太陽下山前,帶你到城外樹林」
明珠原想著蕭懌有一天能帶自己離開這里,現下看來是不可能了,她心中一沉,來等蕭懌說完,問道︰「公子是要帶我去城外樹林內交換呂姑娘?」柔和的聲音里透著些許憂怨。
蕭懌垂眸點點頭,歉疚道︰「我知道你一定會很為難,可沒別的辦法挽救呂姑娘,如果我不帶你去的話,鄭余可能會殺了她。」見明珠不語,恐她不願答應,又道︰「我也不想讓你跟鄭余走,可實在沒有別的辦法,我不能叫鄭余殺了呂姑娘。我知道這麼做會虧欠于你,只盼日後能好好報答你。」
明珠黯然道︰「我跟你去。」她凝視蕭懌片刻,突然上前抱住了他。蕭懌驚道︰「明珠姑娘,你」明珠泣道︰「我很想跟你在一起,但是我知道這不可能,原本盼著你能常來看看我也好,可現下連這個小小心願都不能夠了。」
蕭懌听她傷心地訴說心事,竟對自己一往情深如此,不禁又是感動,又是內疚,柔聲安慰道︰「等我救了呂姑娘,就想法子把你送回來。」
明珠松開手,搖搖頭,拿手帕拭去泊水,轉身走到桌旁,從抽屜里取出一只小紅木盒,打開盒蓋,里面赫然裝著一顆光潤無比的白色珠子,蕭懌不知何意,只听明珠悵然道︰「這顆夜明珠是我以前所嫁那個富少送給我的禮物,在我來到春芳樓時,曾想若哪天遇到我喜歡的那個人,而他也喜歡我時,我就拿這顆珠子為自己贖身,然後就能跟他離開這里,過幸福的生活,如今我遇到了自己喜歡的人,可是」她眸色憂傷地望著蕭懌,「他不愛我。」蕭懌不料她竟會有如此深遠的打算,本道qinglou女子都是水性揚花,可現下看來,明珠卻是一個例外,是的,蕭懌不愛她,他听著她說這番話,心里也不知是何滋味,只避開了她的目光,明珠又道︰「你把這珠子拿去,待你救了呂姑娘回來,請你把這珠子交給干娘,算是給她的一點補償。」
蕭懌心里難受,並不就接,輕聲道︰「你先拿著。」
明珠只好把盒蓋蓋上,放入袖中,她靜了片刻道︰「我們走吧。」可他們剛走出房間,張翠花就驚慌失措地一把捉住明珠的手腕道︰「你不能走,你不能跟他走呀!」
蕭懌本想找個借口帶明珠離開,不料張翠花竟站在門口,心里暗暗叫苦,原來張翠花見蕭懌來時神色慌張,心中疑惑,在蕭懌去明珠房間時,就問小菊,小菊說蕭懌有急事要見明珠,張翠花想知道蕭懌找明珠究竟是為何事,就悄悄走到明珠房門前偷听,才知蕭懌是想帶明珠到城外樹林里跟盜賊交換呂雯梅,她當然不願失去明珠這棵搖錢樹,否則她的生意定會受影響。
明珠也不想走,但她不願叫蕭懌為難,只能答應他,見張翠花拉著自己不讓走,心中酸楚,將那只裝有夜明珠的小紅木盒放在張翠花手中道︰「我在這里全仗干娘照顧,心里十分感激您,這盒子里的夜明珠就算是我給干娘的一點補償,望干娘收下。我也不想離開干娘,可我去意已定,就請干娘別為難我,讓我走吧。」
張翠花用微微顫抖的手打開盒蓋,見里面的那顆夜明珠又大又圓,爍爍生輝,她拿起來仔細端詳著夜明珠,見這珠子一點瑕疵也沒有,知道這珠子定價值連城,心中稍慰。但她實在不舍得明珠走,郁然道︰「明珠,你真要走?」明珠含淚點點頭,張翠花一把將明珠摟在懷里,哭著道︰「明珠,干娘實在舍不得你走啊!」
明珠不禁落淚︰「明珠也舍不得干娘。」
這時來了幾個平時跟明珠要好的姐妹,圍住明珠紛紛詢問︰「明珠姐,你要走了。」「明珠,你這是要去哪呀?」「你什麼時候回來?」「是啊明珠,你走了還回來麼?」
明珠一雙淚眼望著這些姐妹,拉拉她們的手,也是萬分不舍,硬咽道︰「我要走了,不會再回來了,你們好好照顧自己。」轉頭向張翠花道︰「干娘,我這就要走了,您多保重。」
張翠花掩面而哭,蕭懌眼楮也濕潤了,心里難受得很。
明珠欲走,卻被那些姐妹們拉著走不了,秀娟低聲啜泣︰「我們有時被客人欺負,總是你明珠姐你護著我們,而你現下要走了,我們這些姐妹以後若再被客人欺負可怎麼辦呀?」其他姐妹也隨聲應和。
明珠忍住淚道︰「我也不想離開你們,可我不得不走了,你們多保重。」她怕蕭懌等得著急,只好輕輕推開她們,向蕭懌道︰「蕭公子,我們走吧。」蕭懌點點頭,帶著明珠出了春芳樓。
春芳樓里的那些姑娘們見明珠跟蕭懌走了,還道是蕭懌替她贖了身,要娶她為妻,有人羨慕,有人嫉妒,紛紛詢問張翠花。張翠花傷心地哭道︰「她哪是要嫁蕭公子,乃是要跟他去見那伙賊人呀!」她哭著向門外跑去。「明珠,我的明珠啊!」那些姑娘們才知明珠可能是又要跟那伙盜賊在一起了,即感不解,又替她惋惜,也隨著張翠花出去了。
蕭懌已把明珠拉上了馬背,明珠望著張翠花和眾姐妹,知道這一別,再無相見,之日她有滿心說不出的難受,也只能與她們揮淚作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