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立峰的話,讓慕東霆越發愧疚、自責。隱在衣袖下的手掌緊握成拳,他低斂著幽深的鳳眸,久久不語。
而電話那端,再次傳來沈立峰溫和的聲音,「東霆啊,我活到這個年紀,也不求別的,只要你和天雪能夠好好的過日子,我就滿足了。你是聰明人,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以你的能力,一定會讓沈氏更輝煌,所以,千萬別再做違法的事,知道嗎?」
如今,沈立峰最擔心的就是慕東霆會步他的後塵。慕東霆管理恆宇集團,急功近利的時候,也曾坐莊壟斷市場,雖然手段非常高明,但常在河邊走,哪兒有不濕鞋的啊。
「爸,您放心,我不會再去觸踫法律底線。」慕東霆鄭重的回道誓。
「恩。」沈立峰放心的點了點頭,似乎想到什麼,又道,「其實,我知道是羽珊把股份出賣給你的。是那個傻丫頭根本沒認清,你和他並不是一路人,以後,也別再牽扯不清了。羽珊和天雪都是我的女兒,是姐妹,天雪會很介意的。」
「爸,我和羽珊之間什麼都沒有。以後,我也會把握好分寸。」
兩人斷斷續續又聊了一陣,從家事聊到公事,沈立峰畢竟經營沈氏多年,給了慕東霆很多忠懇的意見。
離開監獄的時候,外面居然飄起了鵝毛大雪。慕東霆從監獄門口出來,肩上很快落了一層薄薄的積雪,等他坐進車子里,空調開得很大,肩上的雪片遇熱,又凝結為水珠,薄薄的一層,像極了委屈的淚敦。
慕東霆輕拍掉肩上的水霧,並沒有急著發動引擎,而是拿出手機,打通了別墅的電話。佣人說半個小時前天雪剛喝了杯牛女乃,然後又睡下了。他這才稍稍的放心幾分。
而此時,別墅內,佣人剛掛斷電話,就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對不起,小姐,太太還在休息,您還是改日再來吧。」面對劉芸,佣人很客氣的說道。
「呦,慕東霆這是把天雪當成罪犯一樣看著了?」劉芸嗤笑一聲,自顧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沒關系,讓她繼續睡吧,我就在這兒等著。」劉芸隨手從一旁的架子上取下一本時尚雜志翻看著,並吩咐著佣人,「給我倒一杯咖啡啊,你們慕家就是這麼招待客人的?」
佣人卻依舊愣在原地,戒備的看著她。
劉芸又是一笑,說道,「我長的很嚇人?還是我很可怕?這別墅里面又是佣人又是保鏢的,難道我還能帶著天雪飛出去不成。」
佣人猶豫了片刻,才去廚房給她倒了杯咖啡。而劉芸一杯咖啡還沒喝完,天雪就醒了。
「劉芸,你怎麼來了?」天雪站在木質樓梯上,穿著水粉色的睡裙,長發松軟的披散在腰間,迷茫的樣子,像極了天真的小女孩,哪里會和孩子媽媽聯系到一起。
劉芸起身走向她,微嘲的說道,「來看看你‘監獄’的生活過的怎麼樣啊。還好你家慕總裁沒變態到不許人來‘探監’。」
天雪微苦的一笑,玩味道,「如果你是來嘲笑我的,那你現在就可以走了。」
天雪帶她來到臥房中,劉芸好奇的四處打量著。
「看來慕總裁裝修沒少砸錢啊,現在看著比原來舒服多了。」
天雪也沒接話,只是低著頭,小口的抿著果汁。當初的房子是林初夏裝修的,現在是慕東霆為了她裝修的,雖然是她喜歡的風格,卻不知為何,怎麼都喜歡不起來。可能是心累了,連帶著審美觀都麻木了吧。
「別總說我了,說說你吧,和顏飛怎麼樣?」天雪岔開了話題。
劉芸聳肩,在她身旁的位置坐了下來,「還不是老樣子,見了兩次,不溫不火的。顏家已經開始給他安排相親了,都是名門貴媛,我算什麼啊。」
劉芸的語氣中充滿了自嘲,一直以來,她都忽略了這個問題。顏飛雖然是養子,但他畢竟算半個顏家的人,是站在金字塔頂端的貴冑,而她劉芸算什麼呢,出身普通,能力普通,雖然長得還算不錯,但現在的社會,最不缺的就是一抓一大把的美人了。
「顏飛是很有主見的人,不會輕易被別人操縱,劉芸,你要對他有信心。」天雪出聲安慰道。
劉芸只是微苦的一笑,並未還口。是啊,如果顏飛愛她,她當然有信心。只可惜,主觀上,顏飛心里的那個人並不是她,而客觀上,她又無一能與顏飛匹配,也許,她真的應該死心了。
劉芸揮動了下手,有些煩躁的說道,「能不提他嗎,別總是在我面前顏飛顏飛的,听了煩。」
天雪一笑,繼續喝果汁,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轉眼的工夫,一杯鮮榨果汁就見了底。過一會兒,佣人會再送一杯過來。因為她不喜歡吃水果,但肚子里的寶寶又需要維生素,所以,慕東霆就讓佣人把水果榨成果汁給她喝。
這段時間以來,慕東霆細心,體貼,幾乎無微不至,天雪不是不感動,只是,傷太多,恨太多,她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去愛了。
「你現在怎麼樣,被關在監牢里的感
tang覺,不好受吧?」劉芸又問。
天雪聳肩,微抿的唇角,有幾分苦澀與無奈,「不好不壞吧,最近肚子里的小東西比較乖,也不怎麼孕吐了,一天二十四個小時,一大半時間都在睡覺,睡著了,也就什麼都不想了。等再過兩個月,就能感受到胎動了。」
提到孩子的時候,天雪的目光也不由得溫潤了幾分,而劉芸卻一頭冷水潑了下來,她的目光凝重了幾分,語氣也不再似剛剛的輕松。
「沈天雪,你心可真夠大的,你不會真的打算再給慕東霆生孩子吧?」
天雪微愣,一時間竟沒明白她話中的意思,直到,劉芸從手提包中拿出兩盒藥遞給她。
「什麼?」天雪低頭看了眼要命,下一刻,眉心緊蹙,臉色微變。
劉芸拿給她的藥居然是非司酮和前列腺素,天雪當然知道,這兩種藥是流產用的。
「你拿這個給我做什麼?」天雪漂亮的眼眸微眯著,清澈的眸中寫著不可置信的情緒。
「天雪,你難道忘了當初阿言帶給你多大的傷害嗎?別再重蹈覆轍了,趁著現在孩子沒有生出來,你和他還沒有感情,盡早拿掉,也好盡快解月兌。」劉芸的聲音很平靜,但一字一句,落在天雪耳中,卻好像晴天霹靂一樣,震得她心都跟著疼了。
孩子的確還未出生,可是,他在她的身體里面,已經和她的血脈融為一體,是她生命的一部分,身為母親,她怎麼可能狠下心不要自己的孩子呢。
劉芸看出天雪的猶豫與遲疑,繼續說道,「現在慕東霆囚禁你,不就是因為你懷著他的孩子嗎?如果這個孩子出生,那你們之間就會永遠牽扯不清了。但相反,只要這個孩子沒有了,他恨你都來不及,又怎麼會繼續和你糾纏。天雪,你不是恨他嗎?不是想要報復他嗎?現在就是最好的機會,讓他也嘗嘗什麼是喪子之痛,什麼是痛不欲生。」
天雪沉默不語,放在身前的雙手緊緊的交疊著,手心里已經出了一層冷汗。劉芸的話,傳入耳中,如同陰森的魔咒一樣,讓天雪的身體不由得打著冷顫。
劉芸的話的確沒錯,拿掉孩子,就可以給慕東霆最沉重的一擊,可是報復他的同時,又何嘗不會傷了她自己呢。她肚子里的孩子,不僅屬于慕東霆,也是屬于她的啊,喪子之痛,呵,她已經經歷過一次,又如何能承受再一次失去。
「沈天雪,你到底有沒有听進去我說的話?」劉芸見她毫無反應,追問道。
「嗯?」天雪反應遲鈍的抬眸看向她,突然間,覺得劉芸那麼的陌生。她凝視了她半響,然後,才淡淡的說了句,「劉芸,我有些累了,你先回去吧。」
劉芸微愣,她說了這麼一大通,天雪居然就回了她這麼一句。可人家既然下了逐客令,劉芸也不能賴著不走。她拿起了包,離開之前,還不忘提醒道,「天雪,我也是為了你好,你自己好好想清楚吧,這個孩子你不能要,只有沒了這個孩子,你才能自由。別再繼續犯傻了,難道你還想犯和六年前一樣的錯誤嗎?」
天雪抬頭看向劉芸,渙散的目光幾乎沒什麼溫度,聲音更是極淡的,「我會考慮的。」
「恩。」劉芸點頭,對她的回答還算滿意。「那個藥,我問過醫生了,副作用不大,也不會特別痛苦,吃的時候你自己看說明吧。」
天雪依舊沒有回答,神情也是淡漠的,看起來有些疲憊。
劉芸沒有繼續多留,拎著包,起身便準備離開了。「你休息吧,我先走了。」
劉芸走後,天雪疲憊的靠坐在沙發上,只覺得頭暈的厲害,四周開始天旋地轉。胃中一陣惡心上涌。
她快步跑進洗手間,趴在洗手台邊干嘔了一陣,而那兩盒藥拿在手中,居然有些燙手,她隨手便丟在了洗漱台上。
小月復突然傳來一陣刺痛,天雪下意識的用手掌捂住,唇角微微揚起苦笑,「膽小鬼,是不是害怕了?放心,媽媽不會不要你的。」
她柔軟溫熱的手掌,一下下溫柔的撫.模著小月復,而肚子里的寶寶似乎能听懂媽媽的話一樣,漸漸的,肚子居然真的不疼了。
天雪拿起放在洗漱台上的藥盒,唇邊彎起一抹嘲弄的笑,她打開藥盒,把藥片統統倒入坐便中,順水沖走,然後隨手把藥盒丟在一旁的雜物桶中。
做完一切後,她洗干淨手,低垂著頭,目光溫和的落在仍平坦的小月復上,「現在不怕了吧,寶貝,乖乖,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降生,健健康康的成長。不能像阿言哥哥一樣丟下媽媽,讓媽媽傷心,知道嗎?」
天雪一直揚著唇角,但笑著笑著,眼眸卻濕潤了。雖然時隔六年,但每當想起阿言的時候,心還是會很痛。
或許,劉芸的話多少給天雪帶來了一定的刺激,她有些不舒服,臉色泛白,不停的冒冷汗。所以,喝過牛女乃後,又上.床休息了。
而她剛剛入睡,慕東霆就回來了。
他剛一進門,佣人就向他報告了劉芸來過的事情。慕東霆起初也沒放在心上,畢竟,
天雪太寂寞了,有個人來陪著她,說說話,也是好的。只要她不離開,其他的事,慕東霆都可以縱容著她。
「太太現在在做什麼?」慕東霆出聲詢問,並月兌下外套,隨手搭在一旁。
「劉小姐離開後,太太就休息了。現在還沒有醒。」佣人恭恭敬敬的回答。
「嗯。」慕東霆點頭,向樓上走去。
推開臥室的門,便見到柔軟的大床上,躺著一抹嬌小柔弱的身體。她身上的被子裹的嚴嚴實實,只露出一張小臉,臉色似乎比他離開的時候看起來蒼白了一些。
慕東霆的腳步放得極輕,生怕吵醒她。他俯,輕輕的在她側臉落下一吻,帶著幾分寵溺與心疼。
佣人說她剛入睡不久,按照以往的習慣,天雪至少要睡上三個小時以上才會醒來。
慕東霆轉身走進浴室,打算先洗個澡。然後給天雪準備晚餐。
可他剛放好了水,無意間,就看到了丟棄在雜物桶中的藥盒。慕東霆不解的把藥盒從里面拿出來,當看清楚上面的說明時,臉色頓時變得鐵青。在看藥盒里面,居然是空的。
一瞬間,慕東霆只覺得血氣上涌,四周開始天旋地轉起來。他的手掌緊捏著藥盒,盒子被他的力道抓得扭曲變形。
沈天雪,她居然吃了打胎藥。她怎麼能夠狠得下心?!
砰地一聲,慕東霆一腳踢開了浴室的門,大步走到床邊,一把掀開天雪身上的被子,失控的把她從睡夢中拎起。
他握著她手腕的力道很大,幾乎要把天雪的腕骨捏碎一樣,刺骨的疼,讓天雪瞬間睡意全無。她看著面前的男人,只見,他雙眼血紅,如同一只憤怒的雄獅。天雪認識他二十幾年,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慕東霆,暴躁,狂怒,幾乎完全的失去了理智。
他拿著那兩個早已被捏的扭曲變形的藥盒,大聲的質問著,「沈天雪,你告訴我這是什麼?這是什麼?」
天雪本來是可以解釋的,但好端端的被吵醒,又被他不分青紅皂白的一番質問,心里不免有氣,沒好氣的回了句,「慕總裁難道不認識字嗎?這是終止妊娠的藥。」
「沈天雪!」慕東霆幾乎是咆哮著,手掌緊扣住她肩膀,力道很大,拼命的搖晃著她的身體,「我知道你恨我,你有什麼都沖著我來,打我、罵我、殺了我都隨你。可你為什麼要拿我的孩子出氣,你知不知道,他已經是有心跳了,他是一條活生生的命,你怎麼,怎麼狠得下心,你居然親手殺了他……」
說道最後,慕東霆的聲音都是哽咽的,血紅的雙眼,極為駭人。
此刻,慕東霆幾乎痛到了極致,他狂怒著,咆哮著,但終究,沒有完全的失去理智。他害怕自己真的會傷了他,所以,逼迫自己放手。
但慕東霆推開她的力道同樣不清,天雪踉蹌著,身體狠狠的撞在了床面上。她下意識的用手捂住小月復,生怕劇烈的動作會傷到月復中的寶寶。好在,身下的大床十分柔軟,脊背只是輕微的疼痛而已。
在看慕東霆,他狂怒著,把臥室內能摔的,能砸的,都砸了。孩子的小衣服,小玩具,散落一地,還有上午兩個人在商場中剛剛買回的孕婦服和那只昂貴的玉墜盒子,一起躺在了地面上。而他的手臂也不知被什麼尖銳的東西刮傷了,刺目的鮮血正一滴接著一滴的滴落到地面上,而他卻完全不予理會,好像根本感覺不到疼痛一樣。
轉眼間,臥室內一片狼藉,而慕東霆高大的身體僵硬的矗立在一片狼藉之中,雙眼腥紅,死死盯著地上的東西。
那些都是他買給孩子的,小衣服,小玩具,每一件,每一樣都是他精心挑選的,他每天倒數著日子,眼巴巴的期盼著,還有七個月,就能看到孩子出生了。他甚至無數次的幻想過孩子的模樣,無論像他,還是像天雪都好,他會用盡一切去愛他,疼他,寵他,讓他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
然而,現在,什麼都沒有了,他殷切期盼的孩子沒有了,這些東西統統都沒有用了。也許,這一輩子,再也不會有人喊他爸爸。
他憤怒,他痛苦,他幾近崩潰,可他卻沒有資格責備天雪。這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他慕東霆tmd活該。
他微仰著頭,硬是逼回了即將流出的眼淚。然後,他蹲在保險箱旁,快速的按下了密碼,從里面拿出一份文件。
慕東霆拎著文件來到床邊,啪的一聲,把手中的文件丟在天雪身上。「你不是恨我嗎?不是恨不得我死嗎?拿著這些東西去舉報我啊?我.操縱股市,壟斷市場,連你爸洗錢,我都有份,你拿著這些證據,就能把我送進監獄,你去啊!」
天雪呆愣的坐在那里,一時間就有些無法反應了。直到此刻,天雪才真真切切的明白,她肚子里的孩子對于慕東霆來說究竟有多麼重要。
「怎麼不去?用不用我幫你打電話?」慕東霆拿起電話,修長的指尖快速的撥了幾個號碼,只是未等接听,就被天雪慌張的搶了過去。
天雪緊緊的抓著他的手機,而
腦海中幾乎是一片空白的,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但那一刻,幾乎就是條件反射般去阻止他的行為,她的身體,好像並不受她的大腦支配。
她真的恨他,可是,她從沒有想過要把他怎樣,她對慕東霆,和對待她肚子里的孩子一樣,她從不曾真的狠得下心。
慕東霆漆黑的鳳眸,一瞬不瞬的凝望著她,目光劃過她蒼白的小臉,劃過她臉上殘存的淚痕,劃過她微微顫動的紅唇。然後,毫無預兆的,他低頭擒住她的唇瓣,放肆的啃.吻著,他的吻,霸道而瘋狂,沒有絲毫的溫柔可以,幾乎懲罰性的掠奪。
腥甜的味道在彼此的唇齒間蔓延,幾乎分不清是她的血,還是他的。慕東霆吻了很久,直到天雪的雙唇都被吻得紅腫了,才放過了她。
他擒著她的下巴,略有些粗糙的指月復在她紅腫的唇片上來回的磨蹭,天雪疼的蹙起眉心,卻無法擺月兌。
慕東霆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精致的小臉上,笑靨都透著邪魅與陰郁,「為什麼阻止我?心疼了?舍不得?還愛著我是不是?」
天雪緊咬著唇片,眸中淚光盈動,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此時,慕東霆就像一頭憤怒的雄獅,天雪還沒傻到再去激怒他,而讓自己受罪。何況,她肚子里還有一個小的,根本折騰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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