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身體未曾復原,再加上擔心路上可能遇到的強盜劫匪之類,夏東不得不選擇在教堂暫時住下,他可不敢嘗試給自己一刀讓自己瀕死,然後再靠著虛假生命快速痊愈,萬一中間出了點什麼意外,自己豈不是成了史上最愚蠢的死法?
不過亞伯拉罕牧師倒是個真正的好人,不但免費提供夏東吃住,還會經常教他一些做人的道理,雖然都是來自至高三神的教誨。
等過了幾天,雖然夏東的身體已經漸漸恢復,但他還是沒有動身離開的念頭,他現在就是再趕去送信也肯定來不及了,倒不如留在這里好好的想清楚一些東西,或者說理清楚一些東西,一些困惑了他很久的東西。
「牧師先生,你認為究竟是過程重要還是結果重要?比如現在有個孩子生命垂危,只有某個儀式可以治療,但代價卻是另外一人的生命,正確的做法該是什麼?」坐在芬芳清香的花園之中,感受著周圍的生機盎然,夏東向著邊上的亞伯拉罕提出問題,這段時間里,只要一有時間他就會纏著對方,希望能讓自己內心的某種疑問得到個滿意的答復。
穿著灰白色長袍的亞伯拉罕牧師,蒼老的臉上皺紋褶起,略帶渾濁的淡藍色眼楮憐憫地看著夏東,在他眼里,對方不是那個風度翩翩氣勢凜然的年輕人,而是個被自己內心的負面情緒折磨到快要發瘋的可憐人。
「夏爾頓,你為什麼一定要執著于對錯呢?這個世界如此偉大,而我們又是如此的渺小,有些事情以我們的智慧注定得不到答案,又或許其實有些事情本來就沒有對錯,如同太陽落下,黑夜降臨一般,它們一體兩面,你可以找出對,也可以找出錯。」
搖搖頭,夏東放在石桌下的拳頭不斷握緊又松開,他的聲音帶著點干澀,「要是沒有對錯,我們豈不是沒辦法面對選擇?」
亞伯拉罕微微一笑,「至高三神說,心善而為者,其行即善,心惡而為者,其行即惡!夏爾頓,我雖然不知道你究竟經歷過些什麼,但是我看得出來,你是個內心極為善良的人,也許你的某些行為無意中傷害到了別人,但是我們永遠無法控制命運,就如同我們無法控制太陽不要落下,即使你真的有罪,最重要的也只是如何彌補,而不是痛苦懊悔,這些內疚其實無濟于事!」
「至高三神說,為善者當原諒他人,方能獲得心靈安寧!夏爾頓,不要太苛責自己,你要試著去原諒你自己!」
听著老牧師溫和的話語,夏東忽然有些走神,思維有點模糊,他的腦海中緩緩地浮現幾個念頭。
心善而為者,其行即善嗎?
自己該試著原諒自己嗎?內疚根本無濟于事?懊悔還不如去彌補?
彌補……
朦朧中,他周圍的環境變換,轉眼間,他仿佛再次置身于這些天經常看到的尸山血海當中,看著圍繞著自己的那些猙獰厲鬼,夏東第一次沒有做出任何躲避或是攻擊的動作,他只是靜靜地站在原地,半晌,忽然彎下腰深深地鞠了個躬,「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這麼做,如果有可能的話,我願意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來彌補這一切。」
窒息的寒意傳來,夏東忍不住渾身顫抖一下,然後瞬間醒過神來,看著自己面前笑容欣慰的亞伯拉罕,他愣愣地伸出自己的右手,呆呆地看著手心,他能感覺到有些奇怪的事情發生,似乎自己發生了什麼變化,這一切很難用語言具體地描述出來,就像是三個月沒洗澡,然後突然痛痛快快地泡了個熱水澡那種感覺。
這種難言的輕松感籠罩著他的全身,抬頭看眼蔚藍純淨的天空,深吸口氣,他忍不住陶醉地閉上了眼楮,現在這種狀態真是太棒了!
「不錯,看來晚上值得慶祝一番,恩,前兩天老約翰打到了兩頭多角鹿,其中一頭昨天剛剛送過來,還要叫上杰克,他那里才有足夠的好酒……」亞伯拉罕的眼楮微微眯起,語氣高興地自語著,說話時,他那白色長胡子都在隨著嘴角抖動。
微風吹拂的夜晚,平日里安靜的教堂已經被歡聲笑語充斥,寬敞的花園中央燃起了一堆篝火,周圍擺著幾張木桌,上面放著些烤好的肉食,還有些果汁和霍姆酒。
圍著火堆,小鎮上僅有的十來位居民坐在一起,正在盡情吃喝的同時大聲歡笑著。
「哈哈……,約翰,雖然這是我第八十三次听你說這個笑話,但我承認,我還是被它逗樂了!」有個通紅酒糟鼻的杰克高聲嚷嚷著,他手里的木質酒杯隨著身體動作不時潑灑出些金色的液體。
夏東舉起自己的酒杯,沖著藍色地中海發型的約翰示意一下,然後也灌下了一大口,「很棒的笑話。」
後者同樣喝口酒,然後伸手抹了把嘴角的泡沫,「嘿,夏爾頓,別老是光听我們說啊,我們這些老骨頭都這里住了一輩子,彼此之間的事情早就听膩了,不如你來說說你的故事怎麼樣?」他的提議頓時得到了大家的熱烈呼應。
看著眾人的期待表情,夏東模了模自己的鼻子,有點無奈地說︰「額,其實我的故事也沒什麼特別的,恩,好吧,我在維基城的時候踫上了……」
「至高三神在上,夏爾頓你居然能從那麼恐怖的術士手里活了下來?至高三神對你一定是特別的鐘愛,敬我們的好運者一杯!」杰克說完便一口喝干掉了手里的酒杯。
看著他的動作,周圍的男士們都是紛紛效仿,女士們則意思性地抿了口果汁,而被大家注視著的夏東聳聳肩,也是跟著一口喝干,好在拜前段時間在要塞里的醉生夢死生活所賜,他現在的酒量可不算小。
「夏爾頓,繼續繼續,後面你又踫到什麼了?」
撓撓頭,夏東總感覺得眼前的狀況似乎有點不大對頭,怎麼感覺自己像是在用過去的血淚史來娛樂大眾?
轉過頭,他看眼同樣正滿臉笑容期待著的亞伯拉罕牧師,然後在心里自嘲一笑。
算了,不管怎麼說,能夠給別人帶來快樂也算不錯。
「然後我跑下了樓,想要看看……」
「噢,至高三神在上!居然還會有這麼聰明的大地精?」
「不會吧?世界上還有三個頭的地獄犬嗎?」
「哇,那個雙頭巨人那麼厲害?」
「那個男爵也太過分了吧!夏爾頓你救了他的女兒,居然還誣陷你!這幫可惡的貴族!」
「哇,夏爾頓你居然可以從贖罪營里活下來?我們都听說過費爾蒙王國的贖罪營……」
夜色下,歡快的笑聲就這樣傳出老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