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窯位于青櫻山腳下,青櫻山的粘土是我經過多方考察選定的原料。
一路走過,淺鳶又笑嘻嘻的在我身旁歡悅的說笑,小女孩的性子,一會兒便好,從不記仇。
到窯廠時已是晌午,初秋的太陽並不驕熱,陳伯迎出來,每次看到他,我都會想到師父,他銀白的胡須如師父一樣蒼老。
「小姐。」陳伯的背又有些駝了。
「陳伯,您不要太勞累,有些活可以交給可信的人。」我輕聲說。
「無礙,小姐,都已準備妥當,您可以畫培了。」
我回首對淺鳶說︰「畫個你的俊俏夫君可好?」
她臉上暈染成一朵桃花,蹦著說︰「小姐,您說什麼呢!」
不知怎地,今天心里灑滿陽光,少有的歡樂。
陳伯眼露喜悅,「淺鳶要出嫁了?」
淺鳶搶白道︰「小姐胡說,您還合伙打趣我!」
周圍的工人都樂了,怕她一時惱羞成怒,我收起玩心,笑著說︰「既然你不領情,我也不費那個功夫,四處玩耍,可不要踫壞了這些辛苦做出來的瓷。」
她听了這話,慌忙跑開。
陳伯捋著胡須笑道︰「小姐今日心情乍好。」
「過了炎夏,心情也不覺爽朗起來。」我回答他。
「真好,心事放下自然人也清爽。」
我投以微笑回應,並沒有反駁,他只知我心事重,卻也並不知道我是緣何憂愁,讓他能放寬心也好。
粉色的櫻花瓣在我的發絲間飛舞,我有些想念月影谷的桐花。
「新一批的培料陳腐想來是到日子了,ど水又有新瓷可做。」我眼神飄渺到遙遠的地方,一年又過,這熱鬧繁華的白照城,絲毫不比月影谷的時間走的快些。
有時我甚至覺得,白照城的時間才真正凝固住了我。
畫培間,獨留我一人,空蕩的瓷體等待著給它著衣的人。
所有的瓷上的圖景我親自描繪,一筆一筆勾勒,我的心在這寂靜的畫培間沉寂,沒有人,獨留我,月影谷的桐花慢慢浮現,我想著師父,想著崖邪。
從畫培間出來時,天色已晚,青櫻山的輪廓在暗夜中十分清晰,黑暗中的黑暗,厚重而踏實。
淺鳶和陳伯在門口守候許久,見我出來,淺鳶快步上前給我披上月白楊花錦衣,「小姐,入秋天涼,多來幾日也可,非要到夜深。」
淺鳶語氣中帶有責怪,有時候她特別像個長輩訓斥孩子。
我賠笑,「說的是,明日早些結束。」
陳伯送我們出瓷窯,派了三個伙計護送。
我尤其喜歡夜晚的青櫻山,像行走在水墨畫中,畫中是個美好的世界。
一路上,淺鳶都有些不對勁,低著頭不言不語,我停下腳步,問道︰「在想些什麼?連路都不看就跟著我走,小心被小姐我賣了。」
她抬起頭,滿臉通紅,這小丫頭從今天在路上听到別人談論眴王後就有些心不在焉。
「眴王過幾日來民間,難不成把你的魂兒都勾跑了?」
她听了這話,高聲喊著︰「小姐你胡說什麼!」
身後的伙計嗤嗤笑了起來,這可不是打趣她的時候,如果讓她丟臉,她可是真能好幾天不理會我。
對外說是我的丫鬟,我倒有些怕她。
半晌,她小聲問我︰「小姐,您知道眴王長什麼樣子嗎?」
我愣在那里,倒不是因為我不知道,而是因為,我知道他不是他,崖邪,我又想到他了,眴王是皇室,應該知道崖邪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