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之林家嫡子 第68章

作者 ︰ 踩著薄暮的海浪

御書房內,景泰藍鎏金龍紋大香薰中燃著龍涎香,青煙裊裊,屋內彌漫著幽雅清淡的香氣。外頭清洌洌的陽光從窗格中照進房里,輕巧地落在紫檀書案上,映出一片金斑。吳辰光覷了面無表情的熙成帝一眼,躡手躡腳地走到窗前放下竹簾,生怕這一點日光壞了熙成帝的心情。熙成帝擱下朱筆,吳辰光便明白今日的折子熙成帝已經批完了,便可松散一些。吳辰光眼疾手快,奉了杯熱茶上來。熙成帝呷了一口茶,吩咐道︰「待會將折子發回內閣,封皮上有朱批圈定的,交閣臣們議出章程再呈上。」

吳辰光應了,躬身道︰「是,老奴這就去辦。陛下,首輔宋大人、吏部尚書孫大人、江南總督鄭大人都遞了牌子,已在殿外候見。」熙成帝哼了一聲︰「朕今兒沒工夫見他們。讓他們用心辦差去。」吳辰光捧著奏章匣子領命而去,私下忖度可是今日朝政上有甚糟心事不成?不然依熙成帝素來優容老臣的脾氣,絕不會下了宋首輔的面子,不肯召見他。

出了御書房,吳辰光支使他的小徒弟往偏殿廊廡去宣熙成帝口諭,自己捧著奏折匣子往內閣而去。路上踫巧遇見攜伴同來的義直親王和信義親王,兩人言笑晏晏,一派兄友弟恭。吳辰光忙迎上去行禮問好,義直親王為表忠心,不待信義親王頷首,滿面春風笑道︰「內相請起,不必多禮。」吳辰光憨厚道︰「奴才斷不敢失禮。」義直親王含笑︰「內相還是這般謹慎的性子,怪道深得父皇重要。」

吳辰光謙道︰「王子謬贊了。奴才還有皇命在身,不便逗留,多有得罪。」義直親王心中頗不喜,面上還是和氣道︰「內相有差使在身,自去便是。只不知父皇此刻是否得閑?」吳辰光還是絲毫口風都不露,辭道︰「這卻不知。奴才出來也有片刻了。」說罷,便行了個告退禮,退至牆根處,靜候義直、信義二人遠去。信義方才立在一旁,閑看義直親王禮賢下士,面容平靜,這會子見義直踫了一鼻子灰,挑起其他話頭︰「兒如今也要加冠了,不知大哥如何打算?」

皇子們可以在京中各個衙門輪值歷練,皇孫們並無此安排。義直親王的長子十六歲因故夭折,熙成帝憐其中年喪子,給了義直親王一個恩典,特許一子享皇子待遇,可入部參政。如今義直親王世子已在戶部學著辦了一年的差,越發出息,給義直親王添了不少聲勢。倒叫義忠親王恨得不行,他的嫡長子也封了世子,可是熙成帝沒給恩典,如今二十出頭的人了,從宮里出來後,便在家閑散無事,義忠親王只好將他帶在身邊教導些事務。義直親王擰緊眉頭,倏爾淡淡一松,輕描淡寫道︰「我想上個折子,奏明兒年歲已滿,該出閣講經了,到時父皇自有裁斷。」

信義親王想著自家長子褚錚也十六了,皇孫出閣之後是否參政議政,總得列出個章程來。不然如今皇室枝繁葉茂、兒孫眾多,若是皇孫們都參政了,恐怕僧多粥少、派系滋生,若是不許,那義直親王世子便是眾人眼中釘肉中刺了,少不得要吃上許多苦頭。只是聖心難測,誰也不知熙成帝心中是如何打算。兩人攀談了一路閑話,不疾不徐到了乾清宮。守門的幾個內侍將他們迎進了候召的耳房,為首的四品內監總管胡善,笑吟吟地問道︰「兩位王子可是來求見陛下?」

義直頷首道︰「正是,請為我二人上稟。」胡善招呼小內侍們手腳麻利地上清茶點心,微微彎腰︰「王子稍候,奴才這就去稟報聖上。」二人常來此處,倒也不生疏,擇了椅子按長幼東西向落座。信義把玩著手中的琥珀扇墜,心里盤算回去該支使誰上折子,折子又得怎麼措辭。義直親王自進入耳房,便是一幅老神在在的模樣,不時捋捋下頜的胡須。約莫一盞茶的功夫,胡善面容端肅地走了進來,清咳一聲道︰「聖諭,傳義直、信義兩位親王覲見。」

到了御書房門口,義直、信義停步端整衣冠,待來舟出來恭迎,這才進了門去。熙成帝斜倚在寶座上,手里捧著一卷書,听到他們進來的響動,才抬起頭來。信義仔細地端詳他的父皇,不知何時起,鬢邊白發怎麼也藏不住,心里莫名地一陣酸痛,英雄遲暮也不過如此。熙成帝微微一笑︰「你們兄弟今天怎生來得這般齊整?」義直爽朗一笑︰「倒不是兒臣們約好了,我與四弟恰巧在承安門踫見了,便順路一道來了。兒臣今日來,是為了今年秋闈,京城鄉試主考未定一事。」

義直如今在禮部當差,禮部掌科舉,秋闈算是今年禮部的頭等大事之一,而京城鄉試在天子腳下舉行,更須謹慎對待。去年義忠掌禮部,私下招攬了不少賢才,義直看著眼熱,務必要將今年秋闈辦得花團錦簇,一是顯出他的手段,二來也可親近親近這些清流文人。義直從袖里掏出一份折子,交由來舟呈給熙成帝閱覽。這是他與禮部諸位大人再三商討之後,才確定下來的主考官名單。

熙成帝略略翻閱,用朱筆圈了個人名,發還給義直道︰「就張友罷。你把折子送到內閣去,讓他們擬旨發下。」張友乃國子監司業,從四品,熙成三十年進士,資歷是足夠了,人又耿介剛正,在儒林中素有清名,主持鄉試綽綽有余了。義直淡笑,張友素來孤傲,與哪位皇子都不親近,如此也好。若是父皇點了祭酒李守中,那才有些棘手。這位可是聯姻榮國府,而榮國府又是義忠手下的一條忠狗,雖說他總是一副忠正的模樣,誰曉得是否已經投了義忠,不用他是最好。

義直又與熙成帝商議了幾句。信義親王卻是來商議河南省賑災款被貪污挪用一事。熙成帝冷哼一聲︰「貪鄙之徒,死有余辜。」信義親王義憤填膺道︰「兒臣听聞河南受災百姓多死于饑餓、瘟疫,這些貪官不但殘害百姓,還辜負了父皇憫民的一片心意,簡直罪大惡極,非族誅不能平民憤。」熙成帝接過信義呈上來的奏章,皺眉道︰「怎麼量刑如此之重?」首惡誅三族,余等從犯誅一族,半個河南省的官員都折在里頭了。

信義愁苦道︰「河南省十室九空、餓殍遍野,百姓過于悲憤,幾乎要釀成匪禍,幸河南道監察御史覺察其弊,及時上報朝廷,左都御史林海賑災有方、力挽狂瀾,才未鑄成大錯,故而不重刑,民憤難熄。兒臣與刑部諸大臣商議了,不如按舊例,首惡不要拿入京城問罪,直接在當地處斬,以暢百姓憤懣之情,告慰枉死百姓在天之靈。」

熙成帝不悅︰「此案尚未審理明白,如何能草草殺之?」信義見熙成帝神情狐疑,情知其起了疑心,認錯道︰「兒臣糊涂了。」河南總督榮威是熙成十二年的進士,是熙成帝慣使的老人了,河南離京都不遠、素來豐饒,他能混到河南總督,絕對不是糊涂蟲。熙成帝對他的性情才干多少也有幾分把握,不然不會以一省付之,如今他做了如此該死的事,究竟是心大了,還是有人支使,這可耐人尋味。

熙成帝是有心要審個清楚明白,冷聲道︰「著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共同審理,十日內給朕弄個水落石出。」信義躬身領命,此案馬腳頗多,蛛絲馬跡指向義忠親王,刑部諸大臣多少知道點實情,想一床大被掩過,不願得罪現今如日中天的義忠親王。他倒是不懼,二哥地位固若金湯,他不犯錯,怎麼輪到他們出頭。只是此案由他接手,他須得掌握分寸,免得在皇帝心中留下一個義滅兄長、不夠友悌的印象,但又不能顯得太過無能軟弱、無視律法、親親相隱,這就要顯出他的手段來。何況還有長兄義直虎視眈眈、三兄忠順權掌大理寺野心勃勃?

熙成帝又意味深長地添了一句︰「可別盡弄些虛的來糊弄朕。」信義心髒一陣狂跳,噗通一聲,雙膝著地,咬住牙根,鄭重道︰「兒臣絕不敢欺君。」熙成帝方溫聲道︰「起來罷。你用心辦差,朕心里便歡喜。來舟,搬個繡墩給老四坐吧。」

信義一絲不苟地謝過座後,才斜簽身子坐下。熙成帝端起琺瑯黃地金龍戲鳳茶盅,喝了一口茶,溫煦道︰「錚兒和鐘兒的婚事可都定了?」信義微笑道︰「已與李家、陳家下過定禮了,只待欽天監擇了吉日與他兄弟二人成親。」熙成帝頷首︰「這也罷了,他們的事由內務府操辦,倒也簡單。」「全賴父皇恩德,只是還有件事,也得勞煩父皇,不知鉞兒的婚事可有著落?」信義笑嘻嘻問道。

「你倒是會使喚朕,鉞兒是你的獨生嫡子,自然得細心尋訪個淑女以配。朕已有幾戶中意的人家,明兒便叫你母後傳進宮來,讓你媳婦和你母妃一定仔細瞧瞧,必得選個才貌雙全、賢能淑惠、樣樣周全的大家姑娘才行。」信義玩笑道︰「偏父皇這樣看重他,兒臣看他,笨得很。」

熙成帝淡淡一笑︰「鉞兒是個明理大氣的孩子,頗通《太祖聖訓》。」信義心里一驚,父皇竟如此看重鉞兒?

作者有話要說︰這一章寫了很久,總感覺怎麼寫味道都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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