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樺掠過大片的火紅色的若木花,不顧周圍那些詫異的暗諷的目光,直直地朝著九霄殿內快速地跑去。
「天帝哥哥,你娶了沁蕊之後,若是後悔了,會不會就不要沁蕊了?」
溫柔的聲音壓的低低的,帶著一絲恐慌,一絲怯意,幽幽地從門內響起。
芊樺站在門外,揚起的手又慢慢地落了下去。
自己怎麼就忘記了,這即將要成為天後的沁蕊又怎麼會不粘著阿夜呢糌!
僵硬著的四肢微微動了一下,緩緩地轉過身去。
殿門緩緩地打開了,露出沁蕊那張微笑著的臉,微微有些蒼白卻滿是喜悅,眸子里的幸福像是要溢出的水楮。
「剛來怎就要走了,也不進去坐一下,芊樺公主可是還在生沁蕊的氣,否則怎麼連天帝哥哥也不見了。」
沁蕊的聲音柔柔的,帶著一絲笑意。
芊樺微微抬起的步子,稍稍頓了一下,僵硬地轉過身,正對著沁蕊那雙含著濃濃喜悅之色的眸子,心中狠狠地跳動了一下,那笑意像一把泛著寒光的利劍不輕不重地刺了一下,卻是鮮血直流,疼得很。
芊樺的臉色很是蒼白,比之沁蕊先前病著的模樣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一襲紫色衣袂的子夜微微朝前走了幾步,看了芊樺一眼,幽深的眸子里微微有些詫異,還有著一絲不由自主的慌張。
只是短暫地瞥了一眼,視線就從芊樺身上隨意地掠了過去,銀色的發絲隨著拂過的清風,一縷縷,一絲絲地飄揚著,撩撥的芊樺心中泛起濃濃的眷戀,憂傷。
「芊樺還在這九霄殿,倒是本帝疏忽了,還以為你回魔界了。」子夜眯著眼,淺淺地笑了笑。
以為自己回魔界了,自己的存在原來就是這麼微不足道,輕微的讓你一絲留意都不屑于施舍。
淡淡的聲音,淡淡的語調,听在芊樺心中卻是難受的厲害。
阿夜你就這麼希望我不在你的視線當中嗎!
沁蕊微微笑了笑,一雙溫和的眸子里滿是喜悅,柔柔地說道︰「天帝哥哥,你這些時日都在忙著婚禮慶賀,自然就會忽略了一些,這也是常理之中的,芊樺公主如此聰慧爽朗,又怎會斤斤計較。」
忙著婚禮慶賀
這一字一句就像是在笑話著自己的痴心妄想,毫不留情。
芊樺藏在袖子中的雙手緊緊地捏著,強硬地笑了笑,「阿夜,當真是好福氣,孤寂了這麼多年終于娶了位天後,還真是一樁美事,一樁美事。」
原來自己並沒有想象中那麼的堅強,連說話的聲音都是顫抖著的,還帶著一絲濃重的喑啞,微微有些哭腔。
定是又要讓這六界之人笑話了!
「芊樺公主近些天可是不舒服,臉色怎會如此憔悴?」沁蕊似是才看見一般,臉上微微帶著一絲擔憂,徐徐問道。
芊樺只覺得濃濃的酸澀之中因這句話染上了深深的氣怒,冷冷地回了一句,「本公主很好,不需要天後擔憂了,天後若是有這個閑情逸致,多修繕一下你那虛偽的笑容好了,本公主看著生厭。」
沁蕊臉色一白,眸子內快速地彌漫著水霧,張了張嘴,還是說不出什麼話,抬著頭,委委屈屈地看著子夜。
子夜皺了皺眉,「沁蕊身子不好,芊樺若是有什麼意見或者不滿之處,直接和本帝說就好了,不要在這里亂發脾氣。」
身子不好
自己亂發脾氣!
芊樺笑了起來,紅著的眼圈內凝著濃濃的霧氣,卻硬是沒有哭出來。
伸手指了指沁蕊,笑著說道︰「是啊,我胡鬧,你這位天後最是溫柔,最是善解人意,最會為人著想了!」
所以,所以會逼著自己發誓永遠不許說出自己就是那只雪貂。
所以,會用那能救你的瓊露威脅著自己,不能告訴你是我救了你。
所以,會故意地讓你看見自己一怒之下傷了她。
所以
芊樺突然之間明白了什麼,看著阿夜的維護,沁蕊幸福的笑意。
這一剎那,芊樺突然有些明白,有些明白為什麼這沁蕊會逼著自己說了那些誓言,為什麼會故意使阿夜看見自己傷了她,為什麼會讓自己在這九重天被孤立,為什麼會讓自己成了這六界的笑柄
芊樺蹲在地上,大聲地笑了起來,喃喃地說道︰「原來是這樣,沁蕊你當真是好算盤啊!我輸了,輸的徹徹底底,輸給你,本公主甘拜下風。」
「只不過,你不覺得自己太卑鄙了,你那虛偽的笑容真的讓我厭惡的很,厭惡到骨子里了。」芊樺笑著,說出的話卻是冷冷的,一字一句直直地指著沁蕊。
沁蕊臉色更白了,都要哭出來了,委屈地說道︰「公主在說些什麼呢,沁蕊真的不知道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如果,如果是因為之前傷了汐諾的事,沁蕊給你說聲對不起了,至于其
tang他的事,沁蕊是真的不知道了!」
芊樺冷冷地看著,而後笑著說道︰「沁蕊不僅僅是好算盤,這說謊的本事也是讓芊樺佩服得很啊!」
「我,我」
沁蕊急得都說不出話了,眼淚一顆一顆地往外冒著。
臉色也有些慘白,帶著一絲病態的潮紅。
身子也顫了顫,險些摔倒。
子夜扶著顫抖著的沁蕊,皺了皺眉,不滿地看了眼芊樺,冷著聲音徐徐說道︰「公主若是心情煩悶,就回魔界好了。至于本帝的天後如何,還不需要魔界的公主來這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芊樺依舊笑著,一雙明艷的眸子復雜地看著子夜,心中的寒意卻是越積越厚,酸澀的寒意讓自己想要落淚,卻又倔強著,努力笑著。
「九重天上的天後,還真是讓本公主刮目相看啊,當真是我見猶憐,望之令人心生憐惜之意,這算計的本事更是難得,阿夜,你也是好眼光啊!」芊樺緩緩站起身子,慢慢地走近了子夜的身旁,一聲一聲輕輕地說道,聲音很軟,那眸子里卻滿是嘲諷不屑之意。
沁蕊紅著眼圈,溫和的眸子里也難得的染上了一絲怒意,「沁蕊先前若是有得罪公主的地方,也是道歉了的,公主何必抓著不放,白白說這麼多冤枉的話,沁蕊不平,更是不願白白受了這罪,公主還是回魔界去了,那里不會有沁蕊惹著您生氣。」
咳,咳,咳
說完,泛著紅潮的臉上更是一片紅暈,急切的語氣牽扯著血液的流通,更是咳嗽了起來,一聲一聲,听的子夜滿是自責,惱怒。
復雜的心緒讓他難得的有些煩躁,一揮袖,眸子里更是染上了一絲明顯的怒意,直直地看著芊樺,「本帝好歹也是你名義上的師傅,沁蕊便也是你的長輩了,魔界的禮節如何,本帝就算是不清楚,但也不至于不尊長輩吧。」
長輩
心中狠狠一顫,芊樺蒼白著臉色,緊緊握著雙手,咬著的嘴唇似乎都要溢出一絲絲的血液。
「沁蕊身子不好,修為本就不比你這魔界的公主,幾十萬年前更是為了救本帝損傷了修為,這樣一位天後,本帝得之幸也,還真是不知道在芊樺你眼中就成了魚目之眼,鼠寸之光。」子夜冷著聲音,幽深的眸子里更是毫不留情地瞥了一眼芊樺。
她救了你,幾十萬年前是她救了你
那自己救的是誰,這六界之中有兩個天帝,兩個阿夜不成!
她救了你,她還真是,真是說的出口。
芊樺仰著頭,大聲地笑著,卻是無聲地哭泣。
阿夜,你居然也相信著,相信了幾十萬年!
是不是因為喜歡,所以,所以她說的一切,你也就深信不疑了!
劇烈的悲傷像這看不見的風,一股腦地全都吹了過來,將整個心壓得沉沉的,有一種窒息的無助之感。
沁蕊微微有些慌張,緊緊地抓著子夜的手,將身子依偎在這個讓自己安心的懷中。
「阿夜,你那次倒在伽羅花樹中,昏迷不醒,就這麼確認著是她救了你嗎?」芊樺指著沁蕊,嘲笑著問道。
子夜眼眸一挑,微微眯了起來,確實沒說什麼。
沁蕊憤恨地看了一眼芊樺,惱怒地說道︰「公主是魔界之人咳,咳,天帝哥哥受傷一事,你,你又是從何得知的,而是誰救了天帝哥哥和公主你卻是一點關系也沒有的,咳,咳」
沁蕊說話的聲音微微有些顫抖,似乎是氣急了,說話也因為那咳嗽之聲,而斷斷續續的。
說到最後,更是猛烈地咳嗽起來,一雙手也是緊緊地抓著子夜胸前紫色的衣襟,微微顫抖著身子。
「公主這麼一個徒弟,子夜當真是無可傳授,公主早些回魔界,竹弋若是要怪罪,讓他自己來這九重天好了,本帝在這等著。」子夜微微垂著眼簾,冷酷地說道。
九霄殿外,便是靠近著瑤池,帶著玉蘭花清香的風徐徐地吹來,含著一絲暖意,卻是吹不散芊樺心中滿滿的哀傷。
「阿夜,你不要我了,你,你要趕我走」
芊樺僵硬地站在那里,酸澀的苦意充斥著心間眉上,漫溢到了眼中,眼淚更是止也止不住地往下落著。
那句柔柔的阿夜,像是熟悉了許久的聲音,在那平靜的心湖內撩起了一絲絲的漣漪,子夜微微有些猶豫,卻是話已說出口,不想再挽留了。
沁蕊淚眼朦朧地朝著芊樺笑了笑,緩緩說道︰「沁蕊最近忙著婚禮慶賀,也就不送了,公主自己多加珍重,也不是小孩子了,就別再這麼不知輕重了。」
「芊樺如何無所謂,倒是真不想看見你這幅虛偽生厭的面孔。真想將這麼一張臉皮給撕了下來,看看究竟有多厚!」
芊樺如此說著,便就揚起了手,卻是什麼也沒有動。
沁蕊則是緊張地躲進子
夜的懷中,瑟瑟發抖著,似乎是想到了什麼特別恐懼的事情。
之前沁蕊那滿身是血的模樣,一點點地在腦海中回想著,子夜下意識地將芊樺推開了,那一剎那,卻是什麼也沒考慮也忘記了自己的一推究竟有著怎樣的後果。
濃濃的血腥味貫徹著整個味蕾,漫溢到口中,卻是被芊樺硬生生地咽了下去,卻是控制不住地猛烈地咳嗽著。
身子疼得厲害,都可以听見骨頭碎裂的聲響。
卻抵不上心上的痛。
芊樺拖著沉重的身子,艱難地挪動著,不過幾步,就狠狠地摔了下去。
眼淚一滴一滴快速地劃落著。
卻還是搖搖晃晃地爬了起來,繼續往前走著,慢慢地拖出一道血紅的印跡。
鮮紅的血色,刺痛著子夜冰封著的心髒。
「我,我知道了咳,咳,知道了,絕對,咳,絕不會再來纏著你了,也不想,不想再看見你了,欠你的,我都還清了,都還清了。」
芊樺就這樣跌跌撞撞地往前走著。
「從此,再也不欠你的了,不再欠你什麼了,真好咳,咳,咳,」
「我不要再記得你了,不要記得了」
最後一句話,很輕很輕,順著風一點點地吹進子夜耳內,心中卻是泛起一絲不知名的復雜情緒,微微有些酸澀。
再也不要記得你了
芊樺笑了,身上的,心上的,乃至靈魂上的,這些積累了幾十萬年,乃至上百萬年的痛苦,酸澀,還有那細微的甜蜜,全都壓在背上。
疲倦地閉上了眼楮,直直地朝著前面摔了下去。
卻是落在了一個溫暖的懷中。
很溫暖
這是芊樺昏迷前最後的一個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