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海中快速閃過什麼東西,穆念離怔怔看著木盒里的東西,那是一個精致的銀色首飾盒,方方正正,體積也很小。
她還記得穆念離的本尊在小的時候非常喜歡這個首飾盒,曾不止一次偷偷藏起來玩耍,但最後都被這個盒子的主人找到,不僅挨了責罵,最後竟是再也找不到盒子了。
慢慢抬首看著面前面色沉重的穆子清,穆念離道︰「這個東西……你從哪里找到的?」
察覺到穆念離情緒的波動,穆子清斂眸輕語道︰「在娘的遺物里面。」
是了,這個盒子就是他們的娘親生前最喜歡的東西,穆念離本人也是因為盒子十分好看所以經常看得移不開眼。
而那個時候娘親經常說的一句話卻是讓她離那個盒子遠一點,她說,不想讓自己再重蹈她的覆轍。
握著盒子的手越來越緊,穆念離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只是周身的氣慢慢凝滯起來。
莫嬋跟賀彼此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里看到了關心,然這種情況下他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畢竟從穆念離跟穆子清的反應來看,整件事……似乎都事關他們的娘親,那個傳說中的女子。
「這個盒子……跟修魂珠和神器……又有什麼關系?」良久,才听穆念離抖著聲音重新問道。
見她好像很是痛苦,穆子清瞧著也有些于心不忍。然而這是他們姐弟二人必經的一條道路,事已至此,沒有什麼可以再瞞下去,只有知道一切過往,才能繼續前行。
「這盒子就是當初用來放修魂珠的,而這世上唯一能擁有這個東西的人……就是魔教的聖姑。」
心中一緊,穆念離突然就放開了手。
隨著盒子應聲落地,她雙目圓瞪死死盯著穆子清。也不知過了多久才隱隱回過神來,穆念離上前緊緊拽著穆子清的胳膊,略有些不可置信道︰「子清,把你剛才說的……再說一遍。」
知道穆念離此刻很難接受這個事實,穆子清面色沉痛看著她,很久都不再說話。而穆念離從最初的滿臉不可置信到之後的滿目蒼涼,最後她只苦笑一聲,搖著頭道︰「所以你現在是在說,我們的娘親本身就是魔教中人出身,而你我二人身上也流淌著魔教人的血?」
明明知道穆念離說的是對的,可這種話饒是早已經接受現實的穆子清听了都十分受不了。
原本在現在這種關頭他們對于事情的真相就很是在意,一路追尋過來對魔教的人更是恨到骨子里。可誰能想到導致這一切發生的根本原因就是生他們的娘親,就是因為她,所以才讓自己跟穆念離這麼痛苦。
「修魂珠乃魔教的寶物,是淨化魔教戾氣跟維持魔教周圍結界的主要東西。但因為娘當年是偷偷出走的,離開時她一並拿走了修魂珠,所以導致這些年魔教的戾氣越發嚴重,而魔教中人屢次三番進入中原地區,就是為了拿到修魂珠並帶她回去。」
心里面仿佛堵了什麼東西,不管穆念離怎麼壓都橫梗在那里。听完這些她一直都沒有說話,倒是她身旁的賀輕輕皺眉,然後到︰「所以魔教之所以針對穆家的原因,便是因為想得到修魂珠?」
點點頭,又搖了搖頭,穆子清也沉默了很久才道︰「這應該也只是一個原因,畢竟娘離開魔教多年,現在人也已經不在了。若說魔教只為了修魂珠的話,大可在發現她在穆家的時候直接動手去搶,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只為了把穆家分離孤立。」
「所以我覺得……有沒有可能是穆家還藏有什麼東西,所以魔教才……」
艱難地把心里面的猜測道出,果然在穆子清說完後,所有人的面色都微微一變。
從目前這種情況來看,穆家唯一可能藏得,不就只有……
「又或者,他們想要找的是魔教新的聖女呢?」然而穆念離卻突然出聲,在這時打斷了眾人的思緒。
看著面露異色的其余三人,穆念離此時已經十分平靜。她面無表情地把目光投放在地上的木盒,又沉默了片刻,才重新開口道︰「我記得很小的時候,娘總是不許我踫里面的銀色首飾盒。她跟我說那里面藏著什麼利器,會割傷我的手,會流很多血。」
「雖然也害怕,但小孩子哪里有不好奇的,她越是這樣說,我就越是想要踫。再加上自己原本就很喜歡這個盒子上面的花紋,所以有一天趁著她外出,我把盒子偷了出來,悄悄藏在自己的小*上。」
而那一天穆念離一直等到晚上睡覺的時候才敢打開盒子去看里面到底有什麼,卻沒想到就在盒蓋打開的瞬間,一股相當冷冽的戾氣便席卷了她全身。她雙目圓瞪,嘴巴大張,可怎麼都發不出聲音,只能感覺那股冷氣以十分快速的速度席卷她全身,慢慢將她侵佔。
那一刻她的腦海中閃過了很多畫面,殘酷的、血腥的……無一例外都是跟魔教有關。
就在穆念離被戾氣攻擊即將窒息的時候,她才被自己的娘親發現。匆忙之間對方趕緊收起盒子,而怪的是在盒蓋重新蓋上的那一瞬間,穆念離就再也沒有任何感覺了。
就像是一個夢,仿佛自己被置身在別人的記憶中,那些冷酷血腥的畫面皆是出自于另一雙眼楮,而穆念離只是在回顧別人的往事罷了。
「之後我就被狠狠罵了一頓,小孩子本就膽小,經歷了在死亡邊緣爬回來的事不僅沒得到安慰反而還被責罵,對那時候的我來說簡直就是一場噩夢。」閉著眼緩緩講述往事,雖然並不是自己真正經歷過的,可說著仍舊微微有些發抖。
「原本以為她罵完我也就罷了,可誰想到後來她自己也邊說邊哭。那時候我根本听不懂她在說什麼,只隱約記得幾句,其中自然就是包括宿命一說。」
由于穆念離身體本尊對這件事產生了心理陰影,所以在之後的暗自催眠下把一切都選擇塵封在內心。因而導致她上身之後總覺得腦海里有很多東西都想不起來,可誰能料到真正被隱藏的竟然會是這些。
「那個時候,娘跟你說了什麼?」就在穆念離想著有些出神的時候,穆子清在一旁問道。
稍稍一怔,穆念離才斂眸道︰「她說她經歷過的,不想要我重蹈覆轍。盡管這可能是宿命,但她卻不願我跟她一樣過這種生不如死的生活。」說著,穆念離自嘲一笑,「那時候我自己只是個孩子,又怎麼會了解她的意思呢?」
在穆念離說完後,所有人都再度陷入沉默。
「難怪那天把修魂珠放在你枕邊後,它身上發出的光芒很不一般。」驀地,莫嬋小聲開口,想起那一日的畫面,仍舊感覺難以言喻,「想來是因為你的身上早就沾了修魂珠的氣息,又因為你是命定的下一任聖女,所以……」
聖女,修魂珠使者,魔教中人,短短一刻,穆念離的身上又新安上了三個身份。
只是對她而言,卻是無比痛苦的身份。
「此事暫且這樣,阿離,你心里不必抱有什麼負擔。」良久,賀開口,目色堅定看著穆念離道,「什麼聖女什麼修魂珠都跟你沒有關系,你只是你,是穆念離,是我們的朋友。」
「說得對,所以阿離你不要再想這些了,跟子清回府去好好休息睡一覺,等明天咱們再商討之後的事。眼下所有證據都指向穆家,看來咱們有必要針對穆家好好做一番查看了。」莫嬋也在一旁安慰道。
穆念離看著面前神色堅定的二人,她斂眸咧嘴笑了笑,心情卻比剛才還要低落。
有件事她並沒有告訴他們,那就是作為魔教的聖女,她的身上還擔負著一個詛咒——聖女一旦動情,有朝一日終將會死在自己心愛人的手上。
所以她跟凌景君,終究是有緣無分嗎?
看著穆念離仍舊低迷的模樣,穆子清心有不忍。在跟賀與莫嬋道別後,他幾乎半拖半拽地才把穆念離帶回穆府。
盡管一進門就看到穆子晟滿目陰沉站在那兒,不過這一次他們姐弟二人倒十分有默契地壓根沒有理睬,而穆子晟也看出來穆念離有些心不在焉,所以才索性得了清閑能直接回到小院。
扶著穆念離慢慢躺下,穆子清站在*側看她雙目緊閉,眉頭緊鎖的樣子,心里面十分不忍。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穆念離永遠都不要知道這些事情,畢竟當初他自己得知這一切的時候內心也是百感交集,但遠沒有穆念離此刻來的這般強烈。
畢竟,命定的魔教聖女是她,而她也的確需要擔負起他們母親曾經的責任。
無聲嘆了口氣,穆子清伸手觸上穆念離的側臉,感受到她微微凝滯的肌肉,他道︰「姐,如果你心里面難過,就哭出來吧。」
穆念離眼睫微顫,她慢慢睜開眼看著穆子清,反問道︰「我為什麼要哭?」
如果哭能解決事情,那讓她哭幾百遍也願意。但事已至此誰都無力回天,如此哭泣更顯得她的沒用,與其再度讓自己軟弱,倒還不如沉下心來想想接下來要怎麼辦。
「我對穆家本就沒有感情,如果魔教只單單沖著穆家來,我寧願什麼都不做看著它腐爛。但是子清,現在事情明顯沒有那麼簡單,因為母親的關系,穆家跟神器之間似乎有千絲萬縷的關系。而根據我們目前的情況來看,不管那些關系有多危險,都必須要去挖掘。」
即便等待他們的,將會是萬劫不復。
看著穆念離明顯蒼白卻仍舊堅毅的眸子,穆子清的心口正在隱隱作痛。他的手一直沒有離開她的側臉,盡管眼楮里面神色多變,但仍舊溫和地看著自己的姐姐。
「姐,為了凌景君做到如此,你真的……心甘情願嗎?」
神色莫名地看著穆子清,穆念離想了想,道︰「子清你知道的,如果當初沒有凌景君,我們也不可能像今天這樣擁有自由。」
空有滿月復才學跟能力又如何,在這個到處充斥著封建思想的古代,他們兩個沒有娘的庶出,根本就不可能有好日子過。要不是凌景君一意捧著他們,早在穆念離忤逆穆威的時候早就被對方亂棍打死了!
「可這僅僅只是表象,如果我對凌景君只懷揣著感恩之心,也絕不會做到如此。但問題就在于這里……」說著,穆念離伸手指著自己的胸口,「這里已經滿滿都是那個人,根本就割舍不下……」
穆子清貼著穆念離側臉的手微微有些僵硬,不是不知道穆念離對凌景君的感情有多深,只是當听她親口講出來的時候,他的心里還是有些承受不住。
「可你明明知道即便為他做了一切,他記掛的還是那個已經死掉的人!那你呢,就算付出了生命,最後不也只是一個過客嗎?姐,你跟他,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平放的手慢慢緊握,穆念離緩緩閉上雙眼,幾乎感覺不到心口微酸的難過。
「我一早就知道我跟他不會在一起,所以子清,這種話以後就不要再說了。」良久,穆念離才緩緩出聲,重新看向穆子清道,「反正不是他就是魔教,如此,我寧願選擇他。」
怔怔看著穆念離,穆子清慢慢閉眼,深吸了一口氣。
「既然如此,那麼姐,以後就讓我來保護你吧。」說著突然俯子,穆子清在穆念離額頭應下輕輕一吻,引得穆念離突然愣住,待回過神來時卻發現穆子清已經轉身離開。
額頭上還留有他唇角的溫熱,那種不同于姐弟之間的感覺讓穆念離心底有些發涼。
子清他那些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不過沒有精力再去想其他,穆念離很快就睡了過去,大腦中翻滾著無數畫面,有自己的,有凌景君的,還有她那個完全沒有記憶的娘親的。
發現不對的時候已經是下半夜,也許是睡得太死,所以當穆念離察覺到房中氣味不對勁時,再翻身,已經覺得身子發僵。
目光嶙峋在夜色中透出去,周圍一片寧靜,隱隱有些暴風雨欲來的壓迫感。
「西華?」試探性地叫了一聲,听著完全沒有回聲的房間,穆念離一顆心漸沉,直覺事情不妙。
就這樣呆在房里實在不安全,穆念離輕手輕腳下*,雖然頭還有些暈,但索性感官仍舊機敏。一邊警惕地往大門走一邊伸出手去,當穆念離手指剛剛觸上門栓的時候,就听一道利音劃破夜空,竟直接逼向她面門。
心中暗道不好,穆念離急忙後退閃避。然而因為剛才已經中了軟筋散,行動起來並不是太迅速。是以當穆念離成功閃躲至安全地區的時候,肩膀上仍舊受了傷。
低頭看去,就見幾根銀針插在那兒。仿佛跟她往昔手段一般的攻擊讓穆念離微微蹙眉,冷眸對上那未知情況的門外,她揚聲道︰「閣下既然來了,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說完就听空氣里傳出一道十分輕盈的笑聲,不等穆念離有所反應,就見一個身影突然逐漸向門上靠近。
朦朧的月色將對方身形映得越來越大,穆念離正欲出手攻擊,卻只覺得脖頸後一陣疼痛,接著便人事不知了。
就這樣也不知道昏迷了多久,當穆念離被一盆冷水潑醒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已經不在房中。周圍一片陰暗,空氣中隱隱含著一股血液的腥臭味兒,目光所見之處皆是朦朧的樣子,她眼微眯,並沒有反應。
「不愧是穆府四小姐,踫到這種事情竟還可以如此處變不驚。」
驀地,一道調笑自穆念離正前方響起。隨著女子聲音的出現,原本晦暗的地界頓時燃起了無數燭火。而當穆念離看清此刻坐在自己正前方的那個掩面女子,她唇角微揚,仍是沒有說話。
根據她多年的經驗來看,此處應該是一座地牢,而目前的情況嘛……能不動聲色把她從穆府劫持出來的,除了魔教也不會再有其他了!
「你笑什麼?」見穆念離沒有說話反而面上含笑的樣子,女子挑眉,出聲詢問道。
「這位姑娘,你娘難道沒教你跟人說話的時候要以真面目示人嗎?」輕巧開口,穆念離冷哼一聲,「你自己都遮遮掩掩見不得人,我憑什麼要理會你?」
話音剛落,就見一旁的僕從伸手一鞭甩了過來︰「放肆,竟敢對聖女無禮!」
「聖女」二字落入穆念離的耳朵頓時讓她瞳孔猛地收縮,腦海中浮起的自然是母親往昔的形象。只是看著面前女子不管是身形還是打扮都像是與自己年紀相當的人。
想至此,穆念離冷笑一聲,一口血水吐過去道︰「說什麼聖女,我穆念離可不認!我這人說話就這性子,你們樂意听就听,不樂意……趁早滾蛋!」
僕從一听哪里還肯忍,伸手就欲要再度打過去。而這時那為首的遮面女子卻突然伸手阻止了僕從的動作,她輕聲一笑,猶如穆念離在之前听到的那個笑聲一般清脆。她單手托腮,眸子清透看著穆念離道︰「穆四小姐,要知道這麼強硬的態度對你可不是什麼好事。」
說著,仿佛才像是想起來什麼似的道︰「知道為什麼到現在你仍舊覺得渾身無力嗎,那是因為在你中的軟筋散里面,我還加了其他東西。」
看著穆念離微微收縮的瞳孔,女子再度笑出聲︰「你放心好了,對你我可舍不得用忘川那種東西,畢竟我留著你還有其他的用處。」
秀眉輕蹙,看著女子一副運籌帷幄的樣子,穆念離隱隱有些不安。
倒不是害怕這女子會把自己怎麼樣,而是面對她的時候穆念離心中總有一種莫名的熟悉,這種感覺來自何處她不知道,只是仿佛有一個聲音正在腦中呼喊,卻分辨不出到底是什麼。
「說吧,魔教聖女親自出馬把我綁到這兒來,到底有什麼目的?」良久靜下心來,穆念離冷聲問道。
「四小姐說話別這麼難听,什麼叫綁呢,明明是請才對。」終于起身,女子慢步走到穆念離跟前,細長的手指觸上她的臉頰,「听說你身上出現了個了不得的東西,讓我一直都很在意。這不剛抽出空我就馬不停蹄趕來看你了。」
女子一邊說著,指尖輕輕滑過穆念離的側臉。然而下一刻她卻突然發力,尖利指尖帶著一股潛藏的戾氣抵著穆念離的皮膚︰「這樣好看一張臉,不知道毀了還會不會有人喜歡呢?」
眸中冷光一閃而過,女子這句話突然讓穆念離的心里多了幾分莫名。
「姑娘,咱們還是有話直說吧。」驀地冷笑一聲,穆念離甩開踫著自己臉頰的女子手指,她直視對方含著敵意的眸子,揚唇道,「能讓你如此牽腸掛肚的必然不是我的臉,而是我身體里的修魂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