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穆念離一句輕嘲,果然就見原本還在地上掙扎不休的大夫人突然僵住了身子,那副模樣就好像是被雷劈到了一般,怔怔愣著,沒有反應不會說話。
而穆威在看到這一點後也仿佛瞬間明白了什麼,他慢慢走向穆念離,雙目死死瞪著她,平復了很久才道︰「阿離你……到底要說什麼?」
她要說什麼?她要說得可多了去了,只是憑面前這兩人的狀態能承受得住?
不過穆念離一向都是不怕事大的,她揚唇笑了笑,緩緩道︰「其實說起來這件事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原以為父親也是知*,沒想到您也被瞞在鼓里。」說著,穆念離面上露出一副調笑的表情,單手托腮看著穆威道,「那個時候躺在棺材里的並不是我娘,具體是什麼人就不清楚了,反正是夫人故意安排好的,為了在你面前使個障眼法。」
眼見穆威的臉色僵住,穆念離臉上笑意更濃,「雖說那棺材當著你的面抬出了穆府並直接前往穆家祖墳,但很可惜的是放進祖墳里的只是一具空棺,那里面什麼都沒有。」
听完穆念離的話穆威愣了好久才反應過來,他惴惴不安地看著穆念離,良久才喃喃道︰「那……那你娘她……」
「去了哪兒嗎?」接過穆威的話,穆念離笑道,「父親難道不清楚這凌城之中唯一存放那些沒人要的尸體的地方嗎?」
「對了,當然不會是義莊,畢竟娘親再怎麼也是穆府的姨娘,就這樣被扔在那兒難免被人說道。所以嘛,父親覺得是在哪兒呢?」
穆念離話音剛落就見穆威沖過去,猛地抬腳就給了大夫人身上一下。
「你這個毒婦,竟然敢一直騙我!」
隨著穆威怒極的一腳,大夫人立碼發出痛苦的嗚咽。由于身上的關節全部被卸掉動彈不得,大夫人只好尖叫著求饒︰「老爺、老爺你听我解釋,事情不是她說的那樣!我、我也是有苦衷的啊!」
「夫人有什麼苦衷能把一個已死之人的尸體扔去亂葬崗呢?」冷哼一聲,穆念離打斷大夫人的話道,「死者為大這四個字的意思難道你不懂嗎,不管我娘活著的時候你有多恨她,但她已經死了,你卻連一具全尸都不給她留,任憑旁人將她的尸體丟棄在亂葬崗!被風吹雨打,被蛇蟲鼠蟻啃噬,這是應該對死者的尊重嗎?!」
「你胡說,我才沒有派人將她的尸體直接丟在那兒!我明明、我明明有用棺材好好盛放她的尸體的!我只是沒有將她放去穆家祖墳而已!」
大夫人一聲響亮的反駁,終于讓在場焦躁的氣氛漸漸平息下來。眾人看了看穆念離,又看了看大夫人,也終于在這時才明白為什麼一開始她沒有說明情況,只是步步緊逼,一點點讓大夫人吐出了真相。
而穆威在听到大夫人這一聲之後終于目光呆滯癱坐在地上,他一直堅定自己從沒有對不起過穆念離他們的娘親半分,然而誰想到因為大夫人在背後搗鬼,讓他幾十年後長埋與地下竟是沒臉再去見他們的娘親啊!
冷漠看著失神的穆威,穆念離沒有半分同情。在她看來一個人無論做什麼都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已經造成了不好的後果卻仍舊不想擔負起責任。
「你這個毒婦,毒婦啊!我穆威上輩子是造了什麼孽,竟然娶到你這麼一個狠毒的女人!你當真是該死!該死啊!」良久回過神來,穆威沖上去就給了大夫人臉上一巴掌,緊接著拳頭如雨點般落下,穆威整個人瘋了一樣恨不能當場將大夫人活活打死。
穆念離當然不允許他這麼做,見狀急忙沖著承影示意,便見後者上前強硬將穆威拉開。
「阿離你……」
「父親不必誤會,我這不是為了夫人好,而是如果讓你打死她,那麼我這一次來就沒有意義了。」冷聲一笑,穆念離重新俯看著已經奄奄一息的大夫人。
伸手從錦囊里取出藥丸塞進了大夫人口中,那是能順江讓人提起精神的藥,當然藥效過後的副作用也是很大的。
「夫人,現在知道什麼叫做痛了嗎?」
「踐人、你這個踐人,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听著穆念離的調笑,大夫人急忙厲聲吼叫道。
「夫人不必這麼激動,我來是想問你到底把我娘親的棺材放在哪兒了。想必這麼多年你一直就是靠這個秘密才能高枕無憂地活著吧,只是今天大姐的下場你也看到了,褚家對你們可是一丁點同情心都沒有,與其跟那種沒有良心的人合作,倒不如,乖乖告訴我吧?」
沒想到穆念離一張口就說出了自己心里深藏幾十年的秘密,大夫人張了張嘴,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回答。
穆念離也不著急,只起身想了想又緩緩道︰「凌景銘已經派人去過亂葬崗了,反正那地界也就那麼大片,如果他派人在那兒掃蕩一個月,總會找出我娘親的棺材。到時候東西歸他,你我二人就都沒有用了。按照褚家以往的手段,你覺得咱們能活多久?」
「而退一萬步來講,如果說夫人你肯把我娘親墳墓的具體位置告訴我,那我不僅會留你一命,還會幫你逃過褚家的追殺,如何?」
大夫人側過頭,朦朧的雙眼注視著穆念離那雙晶亮的眸子。
那張臉,那雙眼楮像極了她這輩子最恨的那個女人,只是誰能想到那女人明明死了,卻還是能左右她身邊的一切,竟把她一步步比到如此境地。
想至此,大夫人突然悶聲大笑起來,只是那笑聲比哭還要難听。
沒有理會大夫人魔怔的表現,穆念離知道對方一定會答應自己的要求,畢竟對大夫人這種自私的人來說,連親生女兒死了都能表現那樣冷漠,那這世上唯一對她有價值的就只剩下活著了。
她許她後半輩子平安活著,這就是最大的籌碼。
「我如何能相信你,穆念離,你跟你那個死鬼娘親一樣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你可是長著七竅玲瓏心的人啊,你說會放我一條生路我就會相信嗎?你未免也太小瞧我褚韻了!」
褚韻是大夫人的閨名,她還是第一次在穆念離這些小輩面前直呼自己的名字。畢竟在她心里一直把自己當做是穆府大夫人的,她原以為自己會一輩子被人稱呼為穆夫人,誰想到……
「該說的話我已經說了,信不信在你自己。你應該也知道憑著咱們之間的恩怨,我最後一定還是不會放過你,但卻不會現在就對你動手。有句話說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一旦你被褚家找到,可是什麼都沒有了。」
而反觀如果她選擇了穆念離,那麼或許還有丁點重新選擇回來報仇的能力!
「好,我告訴你。」等待良久,穆念離等人就听大夫人如此說道。
「亂葬崗的西邊有一處泥沼,旁人根本很難靠近,因為那地方十分邪氣,靠近的人幾乎都被陷進去死于非命。」
「當時我對你娘親恨得緊,原本是想直接將她沉尸于此,可又怕她的魂魄會回來找我。所以我找了些江湖高人幫我把她鎮、壓在棺材內,然後將棺材沉進了泥沼……」
「我不太清楚你們跟褚家到底在找些什麼,只是當時我把有關她的所有東西都扔進了棺材里,想必那里面就有你們要找的東西吧。」說著,大夫人突然笑道,「只可惜我當初應該也把你們姐弟兩個放進去!」
對她又一次的挑釁沒人理會,凌景君在听了大夫人的話後皺著眉想了很久,突然開口道︰「可我記得亂葬崗西邊的泥沼分為兩大塊,你所說的是其中哪一塊?而且我記得那附近瘴氣很重,即便有藥物幫助也很難孤身進入,這里面是不是有什麼密道?」
問完這些,凌景君看了穆念離一眼,沖她點了點頭,示意此事不的心急,需得問清楚才能萬無一失。
然而就在眾人注視的時候,大夫人卻突然發出一聲很難听得尖叫聲,接著她大口喘著粗氣,仿佛脖子正在被一直看不見的手緊緊扣住。她的臉很快漲得通紅,整個人看起來難受不已,雖然身上關節全都被卸掉,可仍舊在死命掙扎了。
見到這副情景,穆念離等人全都怔住了。待到回神時幾人急忙俯身,兩兩配合。一邊壓住大夫人的身體讓她不要再多加運動,而穆念離跟凌景君則開始替大夫人治病,他們決不允許她在這種緊要關頭出事!
「是中毒了。」在替大夫人把過脈後,穆念離鐵青著臉道︰「毒素一早就在她體內埋好的,估計是受到什麼誘因所以才會發作。」
說到這兒,穆念離環顧一圈四周,卻什麼都沒有發現。
不可能啊,到現在為止還沒有她發現不了的毒,但是從剛開始進門到現在他們都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粉末,也沒有人給大夫人他們送過吃的跟喝的,那麼所謂的毒素又是從何而來?
「是凌景銘。」就在穆念離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凌景君卻突然在側說著,臉色難看。
「那家伙是在利用府上的香薰在做手腳。」說著,他起身走到香爐邊,拔下頭上的玉簪,挑了點粉末出來,「他知道太子府上到處都燻著木蘭花的香料,所以在大夫人身上種了花毒,一旦跟這種香薰踫上,就會……」
「我想起了,之前穆柔裳在府門口鬧事的時候,好像凌景銘最後一個從府里面走出來的。」正在這時,穆子清也在一旁沉下臉道,「或許他早就知道今天大夫人會落入咱們手里,所以才提前做好了準備給。只可惜咱們聞慣了木蘭花香的氣味,一進屋倒是沒有察覺大夫人身上花毒的氣息。」
听著這兩人接連的分析,穆念離深吸口氣,很久都沒有說話。
真是千防萬防還是沒有防住,沒想到凌景銘竟然趁著眾人都在忙的時候一個人悄聲潛入後院,在這間屋子里的香料動了手腳。原本按照以往的木蘭花香料的量是不會導致大夫人身上的花毒發作的,可那家伙卻加重了其中的份量,這才讓大夫人在關鍵時刻毒發。
看著地上躺著的大夫人出氣多進氣少的模樣,穆念離緊咬下唇,心道倘若凌景銘這時站在自己面前,她一定要將那人千刀萬剮才行!
「估計現在凌景銘那邊也是知道了棺材正在泥沼之下,但因為不清楚密道無法靠近,以及不清楚到底是哪個泥沼,所以才想逼迫大夫人交代更多情況。」
「只是他沒想到我們會這麼快對穆柔裳跟大夫人動手,導致他不得不提前滅口。」穆子清接過話,十分冷靜地分析道,「而按照現在的情況來看,凌景銘的人已經早我們一步佔領了泥沼周圍,如果我們想要深入進去,就只有找到密道的位置。」
隨著話題越來越嚴峻,大夫人也是奄奄一息。而沒等穆子清把話說完,她兩眼一翻,就這樣死了。
穆念離看著地上的尸體,一時之間內心百感交集,竟不知該說什麼好。
從她穿越而來到現在,穆柔裳跟大夫人一直以來都是自己的仇敵。不管在什麼場合做什麼,總有她們落井下石給自己添堵。
對方跟著褚家不知道多少次差點將她置于死地,要不是因為有凌景君跟賀的幫襯,她還真不一定能活到現在。
然而沒想到就是這樣的兩個人卻在今天接連死了,一點征兆都沒有,倒是讓穆念離感覺索然無味。
「穆柔裳跟大夫人都死在了太子府,這件事估計明早就會傳遍凌城的大街小巷。看來這也是凌景銘計劃中的一部分,想要我們為輿、論所擊,這樣就無力分身去顧及亂葬崗的事情了。」
凌景君一語驚醒夢中人,穆念離這才意識到她已經把太多的時間放在了大夫人身上,一時間倒忘記了最重要的部分。
想到這兒她驀地轉身,看著早已經嚇傻的穆威,冷聲道︰「父親,今日發生的一切你也都看在眼里,剛才我們所說的你也听到了。我知道你跟褚家一向不多盤,現在褚韻又瞞著你做了這樣大逆不道的事。所以現在你打算如何選擇?」
知道穆念離這是在威脅自己,穆威好不容易才回過神,深吸口氣臉色難看道︰「這一切……這一切也有你在里面動手腳吧……」
沒想到穆威會說起這個,穆念離笑了笑,態度很平靜道︰「自古以來,勝者為王,敗者為寇,我也是為了活命所以才不得不如此。我跟二弟從小過得什麼日子父親你是看在眼里的,如果沒有拼死掙扎,今天躺在這兒的就是我了。」
听了穆念離的話,穆威只覺得內心起伏不定。他閉著雙眼沉思許久,才緩緩睜開嘆了一聲︰「好好一個穆家到現在已經家破人亡了,為父也沒有別的心願,只希望……你能保住穆家的宅子就好。」
有宅子就意味著家還在,盡管穆家是百年世族,但因為最近的動蕩導致穆威這個主家的位置早已經坐不住了。
旁支不知在怎麼計劃著穆家的的財產跟地位,倘若主家換了人,那麼她跟穆子清的日子恐怕也不會好過。
更別說大房還剩下一個穆子晟呢……
很快就有了答案,穆念離眸色清平看著穆威︰「好,只要父親不要再給我添麻煩了。」
臉色難看瞥了穆念離一眼,穆威推開眾人步履蹣跚地一個人出府,準備要回到穆家。穆念離見此也不便多說什麼,示意一旁的穆欣芸將穆威送回去,也算是為穆家所做的最後一件事吧。
看著穆威離開,眾人心里面皆是有想法,不過礙于穆念離的面無表情倒是誰也沒有多說什麼。
「阿離,你現在打算怎麼辦?」過了很久賀才開口,神色有些復雜地看著穆念離,「按照大夫人剛才說的,我們只能暫時找到棺材的位置。可因為凌景銘的人已經把守在那兒,我們根本無法靠近。」
「而且最關鍵的是不一定能確定神器就在那兒。」凌景君接過話說道。
「不,神器就在那兒,而且如果我想得沒錯的話,在那兒的應該是青玄劍。」
「青玄劍?」
聞言,除了穆念離以外的其余幾人都頗有些驚訝。
玄遠大陸有四樣神器——青玄劍、命古琴、耀光釧、血玉盤。
從名字多少能分辨得出神器的具體形狀,雖然沒人知道它們每一樣的用處到底是什麼,但卻人人都明白只要集齊四樣神器,就能有逆天改命的作用。
而包括凌景君在內的眾多貴族人士都在奪取四大神器的主要原因,便是希望借助其力量來一統天下。畢竟眼下三國鼎立的局面太過不穩定,也不符合日後的整體規劃跟發展。
「其他三樣神器的下落我並不清楚,而我之所以說放在我娘親棺材里的會是青玄劍,是因為我曾經去過亂葬崗那個地方。」
胡謅了一個理由,不過穆念離多少也不算說謊。
只是不願跟他們提起自己是在附上穆念離本尊的身體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仿佛看到的畫面,那種閃耀著青光的類似劍身一樣的東西一直存在她的記憶深處,這恐怕是年幼的穆念離在其母親那里親眼見到的。
後來也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這個身體的本尊不僅收斂了關于本身所有的能力跟才學,也刻意將腦海中很多重要的回憶都壓了下去。要不是今天在大夫人提起泥沼的時候她腦中一閃而過,只怕真得要錯過這樣東西了。
「你……去亂葬崗做什麼?」那個地方陰氣很重,饒是凌景君這種陽氣很深的男子都不願輕易嘗試,穆念離一個姑娘家又亂跑什麼?
「嗯……你就當我是去隨便練手驗尸的好了。」穆念離很嚴肅地說著,反倒一點也不讓其他人看出端倪,「畢竟義莊的那些尸體死亡大都是一個樣子,遠沒有亂葬崗來得有挑戰,所以為了提升自己的能力,我也偶爾會去一趟。」
「那你又是如何確定放在你母親棺材里的會是青玄劍?」仍舊覺得疑惑,「雖然你現在身體里面有修魂珠可以感應到神器的下落,但這修魂珠上你身體不過也就兩個月,而這兩個月我也是一直與你一起的。」
「所以……阿離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看著凌景君嚴肅的樣子,穆念離心中微微嘆了一聲。
要怎麼跟他才能說明白自己其實不是真正的穆念離,而只是一個替身呢?那種怪力亂神的話她又如何能開的了口?
盡管想過不可能就這樣瞞著他一輩子,但穆念離卻是怎麼都不想選擇在這個時候這麼多人面前說出口啊……
「也許……我從一開始就是命定被選擇的魔教聖女呢?」少傾卻只苦笑著搖了搖頭,穆念離道,「因為身體里流著她的血,所以才能感知到青玄劍的存在。所以即便沒有修魂珠,這也是我逃月兌不了的宿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