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6願記憶塵封
看了眼日歷上的紅色標記，江含勾起嘴角，看你個臭小子能忍到何時！這都中午快要下班了，還不來電話！想著，手機就響了。
瞥了眼屏幕，江含笑笑，按下接听那一刻，整整表情。
「喂，干嘛？我這忙著呢。」江含強忍著沒笑出來，表現出很忙的樣子。
蘇亦倒也不客氣，直接說︰「爸說讓你中午回家吃飯。」
一般情況下，江含是很听蘇成的話的，對于蘇成的邀請，她是不會拒絕的。在這一點上，蘇亦是非常清楚的，對于江含，只要搬出蘇老爹，她不說話，就是不拒絕，相處這麼多年，在蘇亦的印象中，她只拒絕過兩次，一次是蘇老爹提出把孩子接到蘇宅去住，江含一開始是強烈的反對，不過後來還是同意了；還有就是，蘇成讓江含到自家公司上班，江含拒絕，到現在還沒答應。總結出來之後，蘇亦每踫到什麼問題，想找江含解決時，搬出蘇成這張王牌，一切萬事大吉！
江含整理好東西，站起來準備離開︰「那你讓他親自給我打電話，本小姐忙著呢，掛了。」哼，想蒙我！
對于蘇亦的很多請求，江含知道那些並不是蘇成的意思，只是他掛著蘇成的名義，請她幫忙，怕她不答應罷了。
坐進車里，加大油門，在擁擠的道路上如魚般穿梭靈活。
蘇歡坐在窗戶旁，隨意地瞥了眼大門處，看到江含的車開進來，高興地大叫︰「爸，姐來了。」
蘇成原本僵著的臉，听到她的話後，放松下來，瞪了眼一旁的兒子。就在幾分鐘前，他的好兒子告訴他，江含中午不來了。讓他請個人回來吃飯，都請不來，真不知道他的好兒子能辦什麼大事！蘇成開始懷疑這麼早將公司交給他是對是錯。
翻翻白眼，蘇亦走過去開門︰「姐，你來了。」然後靠近她，咬牙切齒地低語︰「你不是忙嗎？！」
江含走進來︰「嗯，蘇大少爺有請，能不來嗎！。」而後不動聲色的回復︰「看你以後還敢蒙我！」
宴席上，蘇成很是高興，蘇歡直呼老爹偏心，只喜歡姐姐一個人，姐姐不來，臉拉得像驢臉那麼長，姐姐一來，嘴笑得都合不上了；作為主角的蘇亦心不在焉，吃得也少；蘇歡早早吃完，忙著去學校；江含倒是無所謂，一頓飯而已。
幾個人的家宴很快結束，江含看看手表，起身告辭去上班。
蘇亦吃完飯就坐在門口沙發上，一直盯著江含，江含覺得好笑，面上卻裝作不知道，看你個臭小子還有什麼招！
「姐。」蘇亦叫住江含，伸出手勾勾。
江含低著頭換鞋，不理，小子，忍不住了吧。
「姐。」蘇亦又叫，可憐巴巴地看著她。
「干嘛？」江含不耐煩地轉身。
蘇亦勾勾手，不說話。
看他這樣，江含扭頭就準備走。
「姐，生日禮物。」蘇亦忙叫，生怕她走了。
也難為了蘇亦，平時不叫「姐」，敢情是留到今天一次叫個夠。
江含拍拍頭，想起什麼似的打開包，蘇亦盯著她的包，恨不得飛過去抱住，好好翻。抬頭，看著他急切又好奇的樣子，江含回了兩個字︰「忘了。」
「那我現在和你一起去拿。」蘇亦急急又灼熱地看著她。
對于蘇亦來說，在江含沒來蘇家之前，對于生日禮物什麼的，他只在十歲之前盼過，之後的生日禮物他連撇都不想撇，全是老樣子，江含來了之後就不一樣了，一年一個花樣，年年有盼頭，年年有驚喜。
江含看了眼蘇成，又為難地看看他。
「臭小子，過來。」蘇成適時地叫著蘇亦，語氣不善。
蘇亦乖乖地走過去站著，听候命令。
手機響了一下午，全是蘇亦那小子打來的，不用接，江含也知道是什麼事。這一下午光景，對于江含，快如白駒過隙，而對于蘇亦，慢如烏龜行走。
忙了一下午，看看時間，早下班了，站在窗前，俯瞰這個萬家燈火的城市，各色耀眼的燈光，通過空間的消逝，進了她的眼，都已失去稜角，只剩模糊的殘顏，就像是隔著霧，看璀璨的明星，再明亮，隔著霧，也只能是霧里看花，不純粹了。星星？靜美？怎麼又想起她來了？還有他？搖搖頭，不再看燈火，轉身走出辦公室。
一個人坐電梯，看著數字有規律的跳動，在狹小的空間里，冰冷而又窒息！感覺不到一丁點溫暖的氣息。思緒不受控制，靜美的死，佳佳的死，是她心頭的兩根刺！睹物思人，靜美說她最喜歡耀眼的星星，想起昔日的種種，江含不禁悲從中來。
她曾指過她喜歡什麼樣的星星，那是在盛夏的郊區，她們三個人躺在涼席上，聊著聊著，靜美指著深藍黝黑的夜空，那顆遠離月亮的的星星在黑 的山的襯托下，更加璀璨，就如景德鎮剛出土的白盤子那般，亮的讓人不敢直視，天生的王者風範，那亮印在眼中，存在腦中，揮之不去。這麼久過去了，這段記憶不從消退，卻是越來越深刻，許是那是她們最後快樂地在一起的時光吧。
走出大門口，風很大，陌生的氣息充滿了冷，迎著風，眼角通紅，看了眼停車場的方向，還是走回去吧。邊走邊想，想一想她們的昔日，想一想她的現在，就讓自己靜一靜。
低著頭，裹裹衣服，在夜色中慢慢走，偶爾抬頭，吐口氣，這是她習慣的動作，是在回想，是在悼念，是在悲傷。
「江含。」蘇亦靠在車旁，看到江含，丟掉煙，順帶踩一腳，「這麼晚出來，都等你老半天了，走，哥帶你喝酒去。」
蘇亦拉著她就要走進車里，她不說話也不動，低著頭，大概是不想讓他看見她那即將流出的眼淚，抽抽鼻子，抬頭咧嘴一笑，「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你也會請我喝酒？！無事獻殷情，非殲即盜。」
「快一點啦。」看出她的異樣，蘇亦住了嘴，咽回反駁她的那些「要錢沒錢，要姿色沒姿色」的長篇大論。
喧嘩的市區，夜色正濃，忙忙碌碌的上班族擠在笨重的大巴上，搖搖晃晃地爬遠，來來往往的車輛，陷入歷史長河，如坐在時光輪椅上，來回穿梭，繁華若世，美的讓人心驚。
江含心情低落，不願說話。
「告訴你一個不好的消息。」蘇亦盯著前方。
她不說話，蘇亦等了會兒，繼續道︰「爸爸，今天，去，公司了。」他說得一字一頓。
江含偏過頭，擺明了不想搭理他。
「是去你的公司。」蘇亦說完，熄了火，解開安全帶，下車。
她倏地扭頭，不可置信，難道是自己工作太投入，所以不知道嗎？蘇氏總裁到永康公司應該是件大事，公司里的人應該傳的沸沸揚揚才對啊？不對不對，絕對不對。
「真的？」江含盯著他，不錯過他臉上任何一個微妙的表情。
蘇亦扶著她下車，大步流星︰「騙你的啦，是去我公司了。」
「慢一點啦。」江含掙月兌他的手，放慢腳步。
經過這麼一鬧騰，江含的悲觀情緒也煙消雲散了。雖然，蘇亦與江含平時不怎麼接觸，但是，蘇亦也算是最了解她的人吧。
看到她不滿的情緒，蘇亦搖搖頭，任她去。听到她說「真的」，他就知道，他成功轉移了她的注意力。
電梯的四周都印著他們模糊的影子，剛才是看著數字一跳一跳變小，現在看著數字慢慢變大，江含感嘆，人生不過如此。
「沒事吧？」想想，江含還是問了句。
他愣了一下，回道︰「沒事，你的計劃書不是還管用嗎，沒事。」要是有事，他還能如此淡定地來這里參加Party。
天知道，當蘇成說下午和他一起去公司時，他是多麼的害怕，他一次次地打電話求救，她都沒接，他是多麼的著急！所幸，沒事。
整個套房都被他包了下來，到的人，按他的交際看，不算太多。一進來，他們倆便吸引了整個在場人的眼球，更有甚者，吹起了口哨，尖銳刺耳。
不知是誰喊了聲「music」，明亮的房間瞬間全黑，同時響起了音樂，六層蛋糕的最頂層插滿了密密麻麻的蠟燭，顯然是惡搞，周圍的人忍著笑唱完生日歌曲，蘇亦拉著江含走近蛋糕，俯身，吹滅。
不算太暗的霓虹燈亮了。
此情此景，熟悉至如發生在昨日，只是，已沒了當初的那種心動感覺，江含抽出手，擦擦虛汗。
一個坐在沙發上翹著二郎腿的男子，吐著大眼圈，調侃道︰「蘇大少，藏得深啊。」
蘇亦干笑，不說話。
「原來蘇少還認識江大美女啊，之前怎麼不介紹介紹？」
「蘇少遲到，罰酒三杯。」
叫嚷的聲音此起彼伏，蘇亦倒好一杯酒，「甘願受罰。」連喝三杯。
「江小姐也遲到了。」不知誰叫了聲。
「喝酒！喝酒！！喝酒！！！」一聲比一聲大，叫的人也越來越多。
之前坐著的男子倏地起來，走到江含旁邊，把還沒有吸完的煙丟進煙灰缸，刀子似的眼掃過眾人，道︰「江小姐不方便喝酒，我替她喝！」
喝完一杯，眾人反應過來。「六杯？」聲音怯怯地。
聲音不大，江含卻听清了，抬頭看了眼男子，心里不是什麼滋味。
他是誰？怎會替我喝酒？江含不解，略帶戒備地看著男子。
蘇亦拍拍男子的背，笑道︰「上官兄，好酒量。」說完，長長的手臂搭在他的肩上，另一只手拿過麥可風，「感謝各位在百忙之中來參加我的生日派對，今晚是我的，也是你們的，大家玩的盡興。」
話音剛落，少男少女瘋了般，大喊大叫，敬酒的敬酒，唱歌的唱歌，玩游戲的玩游戲，江含跟著蘇亦，坐在沙發上。
「江含，這位是上官西。」蘇亦拍拍走神的江含。
看了眼正在喝酒的上官西，江含點點頭，「謝謝上官先生。」
上官西自顧自地喝酒，不理會她。
看著周圍的人一杯接一杯的喝，江含心里直癢癢，但又不好發作，只能忍著，蘇亦被一群女人圍著拼酒，玩游戲，月兌不開身，看看整個房間，只剩他們兩個安靜的人，一個靜靜地坐著，一個靜靜地喝酒。
尷尬的低氣壓，江含著實承受不了，正準備站起來，一個化妝精致的性感女人走過來，端著紅酒，不屑地問道︰「你就是江含？」
上下打量著她，江含冷笑，樂子來了。
「是的。」江含拿起包，站起來。
她喝完酒，又倒一杯，冷哼道︰「你和蘇亦什麼關系？」
江含眸子緊縮，原來是你，怪不得她覺得這聲音如此耳熟，就是你說我遲到的啊。
「你是？」江含盯著她犀利的眼楮。
女子冷冷道︰「你不用知道我是誰，你只需知道蘇亦是我的。」
涼涼的液體自上而下，流進衣服里，冰冷。快速的讓江含來不及閃躲，真夠陰險的，倒衣服里。沒想到，她江含成了樂的點子。
深吸口氣，江含強忍著想甩她一巴掌的的沖動，繞過她，走了。
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即是蘇亦的朋友，來日少不了見面，那就來日方長。
到了公司的停車場，衣服也干了，看著偌大的停車場，江含腦中忽然閃過那日楚揚在這里等了她四個小時，一個人在這里，一定很孤單吧。
蘇亦搖搖晃晃地舉著話筒，舌頭都在打卷，指著手里的酒，不清不楚︰「你們知、知道，這是什、什麼酒嗎？這是我上次、去瑪爾、戈莊園帶回來的葡萄酒，就這一瓶，知道多、多少錢嗎？」
「海德希、克，知道嗎？」蘇亦拿著酒，左搖右晃，稍不注意，正要跌倒。
之前找江含麻煩的女子趕忙走過去扶著他，「亦，你喝醉了。」
迷離的雙眼滿是迷霧，蘇亦推開她，道︰「我沒喝醉。」渙散地目光飄向四周，搜尋那抹熟悉的身影。
女子奪過酒瓶，扶著已經暈了的蘇亦躺在沙發上。
江含趕來的時候，他們正在酒店門口，一行人東倒西歪，叫囂喧鬧，蘇亦更是坐在地上，抱著柱子，任憑別人怎麼拽怎麼扯都不松手，女子好言相勸，他就是不動，旁邊喝醉的人沖過去幫忙，卻是幫倒忙，一群人倒在一起，越來越亂，女子使勁地拉著蘇亦，蘇亦絲毫不動。
看著他們這樣，江含也不著急，拿出手機，給蘇成打電話。雖然蘇亦也不小了，但是蘇成卻要求他不管多晚，每天必須得回家！除了特殊情況。這個特殊情況就包括留宿在江含家。
女子搖著蘇亦，拍拍他的臉，著急道︰「亦，亦，你醒醒啊，我是洛梅。」原來叫洛梅，也姓洛？！
亂揮著手臂，蘇亦緊皺眉頭，撅著的嘴唇時不時地動動，不知嘟嚷些什麼，樣子痛苦極了。
拿著準備好的酸女乃，江含走到他面前蹲下，輕輕叫著︰「蘇亦，蘇亦，我是江含，醒醒，蘇亦，醒醒……」
聒噪的聲音消失，熟悉輕柔的聲音飄進他的耳里，舒服，讓人情不自禁地想睜開眼一睹芳容。江含？迷迷糊糊地睜開眼，便看到她著急的神色。
看他醒來，江含把酸女乃搖一搖，插好，半坐在地上，一只手扶著他的頭，另一只手拿著酸女乃，放到他嘴邊，輕聲道︰「來，張嘴，喝。」
乖乖地張嘴， 著吸管，咕咚咕咚，不一會兒，沒了。
江含準備再拿一瓶，蘇亦卻掙扎著要站起來，打著卷的舌頭，話語不清地喊道︰「我要回家！」說完，踉蹌走著，左腳拌著右腿，身子重重地向大地撲去。
叫洛梅的女子驚呼，趕忙走過去扶著，江含也趕過去拉著。
「亦，亦，走，咱們回家。」洛梅艱難地扶著他，生怕他跌倒。
蘇亦一把甩開她，扭頭左看右看著江含，搖搖頭，眨眨眼，再看，又揉揉眼，繼續看，許久，扭頭對著洛梅，扯過江含的手，道︰「我要和她回家。」
洛梅坐在地上，恨恨地看著江含的背影，手掌緊握，兩眼火紅。
回到家，蘇亦總算清醒了點，在車上喝了那麼多酸女乃，又加上江含怕他醉了暈車，車也開的慢。剛睜開眼，一條方塊熱毛巾飛過來，落在他的臉上，擋了視線。
「擦擦臉。」江含疊好毛巾扔到他臉上。
擦完臉，蘇亦躺在沙發上，胃里難受，頭暈。
浴室「嘩——嘩——」的水聲如催眠交響曲一般，催他入睡。
快要睡著時，江含過來，推醒他，道︰「桌上的蘿卜汁先喝完，之後，房間里準備的有毛巾熱水，自己擦擦身子，然後睡覺。」
十五分鐘後。
瞥見客房燈還亮著，江含敲敲門，沒應，看看桌上的空杯子，她推門進來，幫蘇亦掖好被子，端著盆子，關了燈，出來。
黑黑的房間里，江含赤luo著腳，穿著浴袍，獨立窗前。外面是死一般的沉寂，每晚，她看向外面，都是一個樣子，沒有變化，就如現在，和四年前剛住進這里一樣，人是一樣的人，物是一樣的物，這些都沒有變，只是她總感覺，少了什麼是自己沒有注意的。一恍惚，似回到四年前，也是這樣拿著酒杯立在這里，看外面，心里空空的，可理智卻讓她意識到現在已是四年後了，再也回不到從前！
冰冷的液體滑過喉嚨，順著腸子，流到心的位置，沒了感覺，了無痕跡。這冷冷的感覺會讓她變得清醒！
五年了，好快！如果不出意外，她也應該是大學畢業剛滿一年，通常情況下，出來一年的大學生，工作剛剛穩定，而她，因為他，一切都偏離了軌道，駛向她未知的世界，帶著對他的希冀，而這一絲希冀也在重見到他時，徹底地破滅了！
生日？百分之九十九的陌生加上百分之一的熟悉構成了江含現在認識的名詞。生日？ ，自那以後，再也沒有過了。
這段記憶，願像佳釀一樣，把歲月塵封，只等這半生喝了孟婆湯，過了奈何橋，來世擦肩而過，即使回眸，也不貪杯。
那種暴風雨前的片刻寧靜，她再也不想經歷。生日宴會上，每一個高興的人，明天早起來，或許都會有一種名為樂極生悲的感覺。一如她的五年前的某一天。
原本江含是打算獨自一人回家的，但想起楚揚在停車場等她時的孤零零的樣子，又想起蘇亦正被人圍著拼酒，尋找她幫助的時場景，說好帶她喝酒，一起回家的，結果她先走了，最後又想起自己的經歷，雖然蘇亦是男的，但是一切都不好說，她不想他後悔，一念之間，加大速度，直奔過去。幸好，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