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5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01安好？
站在洛以安的辦公室外，江含深吸一口氣，這是第三次來他的辦公室。
洛蘭也在，一個人躺在沙發上，隨意地翻看著時代周刊，她不像是在看書，更像是在，等人！
洛以安坐在專屬于他的位置上，食指敲著桌面，微微蹙眉，抿著嘴，看著外面的天空，余光卻一直飄向門口。
江含推門進來，白亮的光照的她有些恍惚，似曾相識，一時又想不起來，零星的片段構不成一幅畫面。
瞥了眼江含，洛蘭坐起來邊捋頭發發邊大喊︰「哥，她來了！」
洛蘭是洛以安的堂妹，年前，江含都知道了，感嘆，都是姓洛的，教養怎麼這麼大差別！
洛以安立馬端坐，對著洛蘭︰「我要工作了。」
「哦」了聲，洛蘭不動。
洛以安蹙眉，快速站起來︰「你是不是要出去？」
看著他們，江含覺得奇怪，他們的關系也沒有多好，雖是堂兄妹。
洛蘭可憐巴巴地看著他，兩眼通紅，就差梨花帶雨了。
江含看著，生怕她落出淚來，都為人妻了，還這樣。
「江含，我們去外面談。」洛以安突然說，江含沒有料到，怔怔地跟著他走。
洛蘭也站起來，跟在他們後面。
江含不理，停下來，看著洛以安折回，徑直走到辦公桌旁，拿起電話︰「李秘書，進來送洛小姐回去，必要時，我不介意你可以請保安。」說完，靠在桌上，雙手插兜，不管不顧。
江含站在原地，準備說什麼，想想，還是緘默。他們之間的事，她一個外人，不便多說，再說了，江含感覺得到，洛蘭對她的敵意與恨意，那是發自內心的。
洛蘭瞪著他，看著已經進來的李秘書，跺跺腳，繞到江含這邊，故意撞到江含，剜了眼她，恨恨地走了，江含，你等著！
江含看著她一連串的動作，想說什麼，又不想洛以安難做，搖搖頭，坐下。
洛以安站起來，笑笑︰「讓你見笑了。」走到茶桌旁，「想喝點什麼？白開水，好嗎？」
江含「嗯」了聲，真不愧是總裁！同時也暗暗害怕，他想干什麼？手心里濕濕的。
在她來之前，洛以安重新親自燒的水，對于她現在只喝白開水這一習慣，想知道，並不難。
「不知洛總叫我來，有何事？」江含看著他。
洛以安把水杯放在江含面前，不說話。
他坐到江含對面，直直地看著她，他叫她來，不為別的，只為看她是否安好。這整整二十一天沒見，他很想念她，卻不能見她，身不由己。他曾高傲炫耀的身份，他曾引以為傲的貴族金錢，對于現在的他來說，都是束縛他的枷鎖！他想逃，卻已沒了逃的資格！
他不說話，江含也不說話，兩人沉默，面對面坐著。
喝完白開水，江含放下玻璃杯︰「謝謝你的招待，沒事的話，我走了，有事電話聯系。」說完，江含站起來。
洛以安也站起來，拉著她的手臂，再看看時間︰「再陪我一會兒吧。」
氛圍在這一刻變得緊張起來。
江含不敢看他充滿希冀的眼神，不著痕跡地抽回手，又不忍拒絕。
看著空落落的手，洛以安的眸子灰了灰，兩人就這麼尷尬地站著。
想了又想，她還是又重新坐回去，他們合作的項目才剛剛開始，以後會有大量的時間見面，逃得過一時，逃不過一世！看看時間，江含也知道他接下來會干什麼。
洛以安又倒了杯水，放在桌上。
秒針機械地走著，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氛圍很是尷尬。
江含打破安靜，沒話找話︰「新婚生活，怎麼樣？」
听到這，他的眸子驟然緊縮，蒙上一層冰霜，骨指發白，青筋突起，一動不動，過了一會兒，才松開手，拿起杯子，喝口水，看著她︰「不怎麼樣。」
別人問這個問題，他可以談笑風生地回答，唯獨她，他難以啟齒，這是他的死穴！他本不想讓她知道他已婚，千方百計查到她的下落，公司卻陷入絕境，聯姻是最好的選擇，也是他最不想選擇的！本以為她不會知道，卻不想她知道了，還是在他的婚禮上，他想解釋給她听，但是他拿什麼去解釋！
被他這麼一看，江含全身的毛瞬間立起，心 地直跳。
看著他這樣，江含也不好再繼續說什麼，想著等會兒怎麼拒絕。
時間太慢，江含如坐針氈。
「時間不早了，我回去了。」江含站起來，盡量跨大步子走，就差跑了。
但是還沒跨出第二步，手被緊緊拉住，洛以安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听起來隨意點︰「外面下著雨，先一起吃個飯吧，雨停了再走。」
江含原本想說「我開車來的」來拒絕他，還沒說出口，洛以安便又道︰「我們好久沒有在一起吃飯了。」
這句話說的江含莫名地心痛了，上次自己慌亂而逃，這次，卻是不想逃了。逃，逃，逃，什麼時候是個頭！
江含猶豫地點點頭，洛以安欣喜，拉著她便走，江含不動，站著，洛以安不解，她抽出手，跟在他後面。
「這幾年不見，變化不小啊。」江含慢慢拿起高腳杯，搖搖暗紅偏黑的液體，仰頭一飲而盡。
這頓飯，就當是告別過去。告別他與她的過去。
洛以安苦澀一笑，這還沒喝酒，嘴里已經如膽汁一樣。
「你還是和以前一樣。」洛以安鬼魅一笑，暗送秋波，兩眼桃花，「動人。」
這句話，很溫暖，很熟悉。听在江含耳里，卻極為刺耳，和以前一樣？以前？一樣？ ！是嗎？！
江含眸子驟然冷卻，戲謔的嘴角也瞬間消失。重重放下高腳杯，扔掉方巾，拿起一旁的小提包，站起來︰「我吃好了，您慢用！」
「含含。」陌生的氣息撲面而來，溫暖的濕了她的眼。
她一恍惚，此情此景，似曾相識。
那種感覺，是、莫名的、心痛。心痛？明明不愛他，為何心痛？一如五年前。那天，也如現在一樣，他抱著她，緊緊地抱著，深怕她一不小心溜走。
「含含，不要走，求求你，不要走。」這乞求的話語，猶如昔時，拉回她的思緒，那痛又深了深。
小小的包房內，江含難以透氣，一口氣憋在胸口，吐不出來，咽不下去。
江含掙月兌開來，踉蹌地跑到窗口，顫抖的手開了幾下都沒有打開，本該通紅的臉卻是煞白，紅艷的口紅也掩蓋不了那早已慘白的嬌小唇瓣。
洛以安愣愣地看著，忙不迭地打開窗戶，刺骨的寒風闖進，吹得江含睜不開眼，腰部的疼痛差點讓江含暈了過去，江含勉強坐下，冷汗岑岑，不長的指甲深深嵌進肉里，紫烏月牙般的印記遍布掌心。
洛以安攙著她，輕擦她額上的豆大汗珠，江含的眉蹙成川字，小臉因疼痛扭曲變形，痛苦的樣子讓人看著心痛。
「含含，你怎麼了？」洛以安聲音沙啞，略帶顫抖。
江含擺擺手，說不出話來。
眯著眼，她顫抖地伸出胳膊，拿起一旁正冒著熱氣的杯子，大口喝下。
良久，江含緩過神來，扶著桌子，定格般站起，縷縷散落的發絲，抬頭，無神的雙眼飄過他的臉，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沒事。
她婉婉一笑︰「我沒事，下次再約吧，先走了。」
她每次都是這樣，據他于千里之外！即使再痛再苦，她也不願讓別人看到，一個人躲在角落里，舌忝著血淋淋的傷口。
步履維艱地走出來，江含虛弱地靠在貼滿精致花樣的壁紙的牆壁上，扶著牆，艱難地直起身，一步一步慢慢走，許久，才緩緩走出酒店。
站在酒店門口，不用轉身，她都知道，他的視線一直都落在她的身上，洛以安，祝幸福！我們已經回不去了。深吸一口氣，吐出，很快消失在他的視線中。
他眼中那赤luoluo的情意，江含不是沒看到，只是，此生，回不去了——
02天晴
一下午的光景很快過去了，收拾收拾準備回家，手機響了，楚揚。
江含才想起，上午約了晚上一起吃飯。
到了酒店，江含不得不有些驚訝，這家餐廳，就是她和洛以安中午用餐的地方。
據她所知，這家餐廳以意大利料理為主，剛開張沒幾天，除此之外，一無所知。
燈光昏暗，卻很溫馨。
光潔的盤子，精致的料理，就其看相，堪稱藝術，顏色搭配，極為講究，完美外形，無可挑剔，真是絕了！怪不得連大廳都無一處空座。
看來能預訂到這家餐廳的人，還真得有點能力！就是不知道這餐廳的主人是什麼樣子？了不起！
「不錯，看起來既賞心又悅目。」江含淡淡開口，「能預訂到包廂，不容易吧？」
楚揚從見到江含起，就一直不在狀態，拘束，手腳都不知道放哪里好。
她也見怪不怪，多少年了，他還是老樣子。她倒是無所謂。
「嗯，我中午來這里吃飯，順便加了VIP,這里的食物蠻和你胃口的。」楚揚深呼吸，然後坐直。
中午？江含頓住，盯著他，他有沒有看到？看到了多少？
沒看出什麼異樣，江含低頭，專注地切著食物︰「是挺好的。」
「等等。」楚揚忙叫。
江含抬頭看他，疑惑。
楚揚掏出純棉的方巾，傾身，專注地輕擦她的嘴角，「可以了。」
「其實你不化妝，也很美。」說完，楚揚低頭。
見客戶的時候才會化妝，回到公司，就卸妝，看來今天忙，忘了。
江含輕笑，瞥了眼他，把切好的食物送進嘴里。
甜而不膩，香而不濃，味道剛剛好。中午點的也是這個，吃起來，如嚼蠟般，現在嘗嘗，卻是不一樣的感覺，如沐春風。
果然，心境不同，感覺不同。
輕柔的音樂，溫軟動人，拂過肌膚，扣人心弦，听在耳里，如臨仙境。然而，楚揚卻不似她這般閑情逸致，表面上不動聲色，靜靜吃飯，然而，內心早已洶涌澎湃，久久不定。
一頓飯，半個小時，對于熱戀的男女來說，算是短的了。
看著楚揚還在吃，江含輕輕地放下叉子，左手撐著餐桌扶額，今天，她太累了。原本打算下了班直接回家，現在卻在這里，身心俱疲。
「其實，我中午也在這里吃的飯。」江含靠著椅子，看著楚揚，好一會兒，又緩緩開口︰「點的也是這個。」
楚揚倒是有點驚異，他沒料到她會說這個，雖然他表現出一幅他不知道的樣子。等等，她說這個什麼意思？難道……？
「吃好了嗎？」看著她又要開口的樣子，楚揚忙開口，深怕她說出什麼他不想听的話。
江含不答，身子向前傾，繼續道︰「一天吃了兩次，中午，晚上，中午和安樂集團的洛總裁，也就是上次那個新郎官，一起吃的，晚上和你，一起吃的。」
「江含，你喝多了，我送給你回家。」看著她暈紅的小臉，楚揚以為她喝多了，以前和他吃飯，她從不會像今天這樣說這麼多話，暴風雨前的寧靜？不！不要！
不看他欲伸過來的手，江含站起，扶著他的手臂，靠在他身上，步履微亂。
出酒店的路上，江含一路平靜。楚揚卻心驚膽戰，她是還沒有想好要怎麼說嗎？還是？
大廳，江含忽然站定，楚揚一顫。
「我也想要一張VIP卡。」江含直直地看著前台，一副堅定的神情，不辦就不走的樣子顯現十足。
她也想要一張？難道她真的要分手嗎？
楚揚顫抖地說︰「我有。」
「那是你的，不管，我就要。」江含撒嬌的說，「我要。」
周圍的人紛紛側目，震驚地看著他倆。
笨笨的楚揚還沒看出來江含在對他撒嬌，受不了這種暴露于大庭廣眾之下的楚揚，急急地帶著她走到前台處。
二樓某根柱子後面，一雙陰暗的眸子，火光洶涌，肆意燃燒，雙手似要將柱子捏碎。
走出酒店，江含拿著金黃的小卡片左看右看，最後小心翼翼地裝進錢包。
楚揚打開車門，江含卻突然叫了聲︰「對了。」
驚得他一抖，扭頭看著江含興奮的樣子。
「我話還沒說完。」江含不上車。
楚揚一怔，看著江含鎮靜的樣子，渾身發熱，一會兒又如在冰窖，冷汗直流，真是冰火兩重天！現在不上車，何意？是要說出來了嗎？
「晚上和你一起吃飯，很好吃。」江含看著他，楚揚臉色發白，「不像中午和他一起吃飯，味同嚼蠟。」
他吐出一直忍著沒吐出的氣，放松下來。冷風吹來，涼涼的，伸出手，擦擦額頭上的虛汗。
「走咯，回家。」江含開心地鑽進車里，閉上眼。
回過神來，楚揚搖搖頭，是自己太敏感了？
確實，看到江含和別的男的在一起吃飯，那隱藏在心底深處的巨大危機感瞬間飆升，一發不可收拾，他知道江含只是對他有好感，他們之間的關系他非常清楚，隨時都有可能分手，只看江含一念之間的抉擇，這種掌握在別人手中的命運，對于他這個從來都只會掌握別人命運的人來說，難以控制，就像是赤luoluo地面對敵人，只能束手無策，任由敵人像踩死一只螞蟻般消滅自己！
江含能給他的只是做他的女朋友，所謂的不分開種種諾言，她只字未提，這也正是他擔心的。他擔心有一天，她會棄他而去，奔向別的男人的懷抱。
一想到她奔向別人的懷抱的場景，他的心痛得似在滴血！
這賭注，他下的太大。不過，他不後悔，即使結局是飛蛾撲火。
「明早，我來接你。」楚揚對著已下車了的她道。
江含轉身，擺擺手︰「不用了。」
夜太黑，細雨消匿在黑夜里，察覺不到。
「嘩——」拉開窗簾，微弱的陽光似精靈般直越進來，拂在身上，即使沒有溫度，也讓人感覺溫暖，淡黃色的金莎覆在房間里，溫暖柔軟，如夏日夕陽西下時，海邊的細沙。天，終于晴了！
伸個懶腰，扭扭身子，隨意地縷起海藻般的柔發。昨晚夢中的畫面闖入腦海，讓人不忍直視。洛蘭身穿潔白的婚紗，嬌艷的紅唇看得江含發慌，手中的百合花拋向空中，白色百合印在湛藍色的天空中，那畫面久久定格。一恍惚，暈倒在地，閉眼前，看到是他似有似無的笑，對于她的死，絲毫不在意。
既如此，祝福你們！
淚，輕輕滑過，睜眼，原來是夢！
拂過眼角，那淚，還殘存。
看來，你結婚了，我也沒有多麼痛苦，只是祝福，江含暗嘆，我的心里，還有你嗎？
在夢里，那是最後一次見他，既然要死了，當然要祝福他。只是，這些江含都沒有在意。只是沉浸在他看到暈倒的她，淡笑著牽著洛蘭的手，走遠。
出了門，楚揚站在車旁，看向安好的她，江含怔怔地看著，不是說了不用嗎？楚揚奔過來，緊緊抱著她，用力壓抑內心最真實的感受。
還好，你還在。楚揚閉上眼。
那畫面，閃過，看得他心驚膽戰。怕什麼，來什麼。
在他覺得最幸福的時刻，她棄他而去。近在咫尺的倩影，卻似隔著銀河，踫觸不到。
神父莊嚴地宣誓回蕩在耳邊，萬物復蘇，春暖花開，鳥語花香，此時，她是最美麗的，此刻，他是最幸福的。
教堂的門口，男子逆光而立，看不清面容，慢慢伸出右手，她便松開他正給她戴戒指的手，奔向男子的懷抱！
他想追，卻動不得，他想叫「江含」，卻說不出，眼睜睜地看著她奔遠，依偎在男子身旁，牽著手走遠，留給他兩個人的背影。
淚，緩緩流過，睜眼，原來是夢！為什麼？為什麼那感覺如此真實？如身臨其境。
「怎麼了？」江含掙月兌他的束縛，有些迷惑。
楚揚穩穩心神，縷縷她的發絲︰「沒事，就是太想你了。」
看著江含欲拉開車門的身影，楚揚轉身，堅定道︰「江含，你不放手，我定不放手。」
江含頓住，沒說話，終是坐進車里。
額頭抵在車窗上，白希的半張臉印在窗戶上，還有半張臉忽隱忽現，想起昨晚的夢，又想到楚揚的害怕神情，交織的畫面反復閃過，所有的畫面一張張定格，加速飛過，如觀看驚疑片，心跳時而緩，時而急，「汀——」，鈴一響，猛然，思緒停止。
突然坐正，打開窗戶，迎風而暗語，既如此，楚揚，我定不負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