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沫說話間,李梅已經來到她面前。
「沫沫這傷口看著不大,而且包扎很好,」李梅細細的查看,一邊說著,突然她話鋒一轉,「老頭子,你說沫沫這傷要是報上去,會不會有賠償?」
不想一臉擔憂和慈愛的蘇錫山卻火了。
蘇錫山沒有回答蘇沫的問題,而是看著病房里的兩名特護,臉色沉重,「你們先出去,我還想和我女兒說幾句話。」
「如果你爸能夠什麼事都告訴我、絲毫不隱瞞我,那就更好了。應該是像你說的那樣吧,你爸不說是有很大的顧慮,既然不知道比知道要好,那我就選擇不知道吧,免得你為難。」轉山火子。
蘇沫陷入了過往的回憶當中,直到一陣吵雜的聲音響起。
那一年,她剛滿八歲,帶著弟弟蘇豪去爬石子山。其實她和蘇豪去爬石子山並不是為了好玩,而是因為石子山上長著一株和骨頭炖湯起來、能讓湯水非常滋補的植物。
「爸,什麼事?」
「沫沫」
「回去吧。」
「媽。」
「阿梅,你也出去。」
蘇錫山淡淡問道,銳利的眸卻直直盯著蘇沫。
如果說他對人身體的腦部沒有過了解就算了,可偏偏,多年前他就研究過了。
報哪里去?誰賠償?!
那是一種她所不能理解的光芒,是一種熱愛到深入骨髓、激動萬分的光芒。
蘇沫又再喚了一次,聲音很低很低,帶著絲絲哽咽,她看到李梅泛紅著眼眶,突然就覺得心酸酸的,有種想哭的感覺。
「你爸一定和你說了,不把你們談話的內容告訴我,對吧。」李梅說道。
蘇錫山眼中有著掙扎,他似乎想要說什麼,卻沒有馬上說出來。
蘇錫山的情緒最終緩和了下來,他本來就是個極好說話的人,情緒也恢復得快。
不是有句話這麼說嗎?得不到的東西都是最好的,得到的東西都是最不珍貴的!
蘇錫山一臉惱怒,李梅和蘇沫都呆住了。
「你爸那時候是個什麼都不懂的毛頭小子,思想比較幼稚,大概是結婚之後一下子單子重了成長了吧,你爸的思想開始變了。可有時候明明覺得他思想很成熟,有時候卻又覺得他依舊是那麼的幼稚,比如說他竟然會傻得去買什麼鬼股票,輸一大堆的錢可不管是婚前婚後,你爸都是對我極好的,他埋藏在心底的那份愛,媽能感受得到。」
「媽不會怪你爸,這麼多年夫妻了,你爸是個什麼樣的人,媽心里清楚,」李梅頓了頓,「沫沫,媽相信你爸,也不後悔嫁給你爸也許男人結婚了之後都這樣吧,個性多多少少會有些變化。」
她的頭受傷了,‘報上去’會有‘賠償’?
蘇錫山不急著說話,看著蘇沫額頭上的傷,「沫沫,這傷是怎麼來的?」
如果要怪,當然是怪黑曜澤,如果不是黑曜澤把雪兒抓去,雪兒也不會遭受那些男人的猥褻,雖然沒有真正的被佔有,但是心靈上是一定會有創傷的。
蘇錫山看起動物頻道來,可以兩三個小時動也不動。除了自己的父親,蘇沫從未見到過有人可以如此痴迷大自然的動物,甚至在看著電視的時候,眼楮都能發出光芒來。
連李梅都出去了,蘇沫急急問道。
「你們年輕人的事我不懂,不過沫沫,既然你和他確定了戀人關系,和雲洛就一定要徹底斷了,免得是非不斷我和你說的這些話,先不要告訴你媽,你媽喜歡東想西想,我怕她會擔心。」
「你八歲那年帶著豪豪偷偷去爬石子山,後來——」
「沫沫!」
「 」的一聲,病床旁邊的桌子上,透明玻璃水杯被蘇錫山一掃而下。
李梅瞪圓了眼楮,「我?!」
「先出去,我有些話必須單獨和沫沫說。」
她和蘇豪是想讓父母喝上滋補的湯,這才去爬石子山的。
蘇沫有些遲疑,她並不想告訴自己的父親黑曜澤這個人的存在。
天啊,要她嫁給黑曜澤那個爛人,還不如給她一刀痛快些!
李梅停止了說話。
蘇沫輕聲叫喚倚靠著牆壁、眼眶有些泛紅的李梅。
電視里播放的是動物世界,那是蘇錫山最喜愛的一個頻道。平時打發時間除了看報紙就是看電視,蘇錫山一般只看動物頻道和新聞,偶爾看看體育頻道。
連當事人的她都不明白,為什麼在有些事情上面,父親會如此的奇怪。
之前沫沫的回答是‘走著走著摔了一跤’,以他對沫沫的了解,這傷不會是她走著走著摔跤得來的。並且如果是摔跤的話,不會傷在額頭上面的位置。
李梅在說夫妻倆的情感時,她是滿意的,在夫妻之間的相誠以對上面,她卻又是遺憾的。
那麼蘇豪呢?當時去了醫院的蘇豪,不知是否也和她一樣,也買了頭部保險?
「這傷是人的身體受到大力道推拒之後發生踫撞產生的,」蘇錫山說的是肯定句,「沫沫,告訴爸,這傷口是不是和強行把我弄到這間病房的人有關?」
「嗯。」
「好的,蘇老先生,」兩名特護互看一眼,點頭同意,「不過別太久了,您需要充足的睡眠時間。」
直到在樓梯的拐角,才看到了她。
李梅看病房里氣氛太過于安靜,在清掃了地面之後打開了電視。
別看蘇沫平時總是一臉淡漠,撒嬌的功力一點也不比那些天天嗲聲嗲氣的女人差,只是今天撒嬌對蘇沫來說實在是困難了些,畢竟她剛探望藍雪兒回來,藍雪兒腦震蕩一事對她的沖擊非常大。
「媽的意思是爸結婚前性格並不像婚後那樣麼?」
雖然不是什麼大研究,至少他對人的腦部多少知道得比一般人多,這些,為的全是他珍愛的女兒——沫沫。
「爸,別生氣,」看到李梅默默的拿了掃帚掃玻璃碎片,蘇沫撒嬌的握起蘇錫山枯槁的手,「都陳年舊事了,我們不說就是了永遠都不再提了!」
每當他這麼看著蘇沫的時候,蘇沫就完全不敢扯謊了。
蘇沫再次點頭。
走出醫院,蘇沫竟然不知道下一步她該去哪兒。
蘇豪當時哭鬧不休,父親讓母親先抱著他到醫院去,她原本以為給她檢查傷情的父親也會帶她上醫院的,但是父親卻只是小心翼翼的替她把傷口周圍的一些頭發剪去,然後給她上藥,沒有去醫院。
「你的傷既然和他有‘關系’,那他就擺月兌不了責任,連女朋友都保護不好,爸可不喜歡這樣的女婿,」看蘇沫的表情突然變得驚恐了起來,蘇錫山話鋒一轉,「說這些都還太早有空帶他來看看我和你媽。」
如是往常,李梅一定會嘮嘮叨叨的抱怨,只是如今看到自己男人氣得臉都白了,她沒敢再多吭聲。她自己的男人自己心里清楚,牛脾氣一上來,倔得九頭牛都拉不回。
「媽這就回去陪你爸,路上小心些。」李梅說完,就要走。
後來她的傷口結痂了,父親卻一直都不讓她把包扎傷口的布包拿下,說是她受傷的地方頭發還沒有長出來,很難看。身為女孩子,她自然也是愛美的,所以在頭發還沒有長長之前,她的傷口一直都包扎著布包,整整一個月。
「爸,怎麼了?」蘇沫頓在原地。
蘇沫點頭。
蘇沫剛應了特護說馬上離開,就要道聲再見,蘇錫山叫住了她。
蘇沫只能默默的點頭,父母之間的事情,她無法插得上話,只要父母健康快樂,她就知足了。
「爸,沫沫最喜歡看您笑了,笑一個」
李梅的話,是肯定句而不是疑問句。
「爸,我這傷——」
再說黑曜澤也不會娶她的,他已經得到她的身體了,說不定過不久就會厭倦她了。不,說不定就這兩天就會厭倦她了!
「嗯,」蘇沫最終點了點頭,接著解釋,「不過這傷口不是他弄的,只是和他有點關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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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李梅非常好奇,但是看自己的老公一臉認真地樣子,她只能點頭。
二人極少看到蘇錫山如此生氣,覺得相當意外,而李梅則是被罵了這麼一句之後,這才後知後覺的想起多年前她真的被‘告誡’過永遠都不準提起此事。
時間久了,蘇沫再不像小時候那麼頑皮,長大之後很少受傷,李梅也就淡忘了往事。如果不是因為蘇沫額頭突然受傷,李梅也想不起他們夫妻二人曾經給過蘇沫的頭部買過保險。
女婿?!zVXC。
「爸應該是有他的顧慮,媽,別怪爸。」「媽——」
「爸,我和他不是你想象的那樣——」
可沒想到姐弟二人才爬上了石子山的一半,在半山腰看到了一條吐著芯子、顏色非常鮮艷的蛇。這是一條身小頭尖、毒性非常大的毒蛇,姐弟二人曾經在父親鎖在大箱中、非常寶貝的動物叢書中見到過。
傷口是雪兒在沖動的時候推開她造成的,雪兒並不是故意的,而她,也無半點責怪雪兒的意思,相反她還覺得是她害了雪兒。
姐弟二人因為驚擾了毒蛇,毒蛇向他們發起攻擊,當時他們害怕極了,小小年紀的她拉著蘇豪下山。下山要比上山還要困難得多,心里懼怕毒蛇會追來,下山時腳下一個踩空,姐弟二人一同滾下了山
她男人是真的生氣了,氣得不輕。
雖然不再舊事重提,但是多年前發生的那件事,又重回到蘇沫的腦海當中。
那一次父親為了他們姐弟二人的受傷生了很大的氣,蘇豪也因此被父親勒令禁足在家,最後送去了另一座城市郊區之外的文武學校,平時除了假期極少回家。
「我說過永遠都不要提這件事!」
「爸」
這父女倆說話,有什麼是她這個當媽的不能听的?!
按照母親剛才說的來看,應該是那一次之後,父親就幫她買了保險,並且是頭部的保險。否則‘報上去’和‘賠償’這個說法,她不知道該怎麼去理解了。
「爸——」
蘇錫山看著李梅說道。
蘇沫還想再說什麼,蘇錫山卻揮手叫她回去。看蘇錫山一臉疲累,蘇沫便沒有再說什麼,離開了病房。
「戀人關系?」
兩個小時之後,電視被進入病房的特護‘叭’的關掉了,蘇沫也被告知不能打擾病人太久。
她的頭頂上方出了很多的血,蘇豪因為被她護著,所以傷情比她好很多,不過頭上也被石頭撞出了好幾處的傷痕。
在病房外,蘇沫只看到兩名特護,並沒有看到李梅。
腳下只是稍稍躊躇了下,李梅舉步往外走。
特護說完,看蘇錫山也點了頭,遂再度離開病房,到門口候著。
「我會處理好的,一會兒媽如果問我,我就找別的事情去說。」
「他是不是姓黑?」
「好吧。」
「你爸睡下了?」
「媽,什麼‘報上去’?」蘇沫一頭霧水。
她再次幽魂一般地在街上游蕩,感覺肚子餓了就隨便草草的吃些東西。被黑曜澤強行佔有了之後,她感覺人生似乎飛速的前進了幾十年,她不再是以前的蘇沫,擁有的人生,也不再以前蘇沫擁有的人生了。
似乎什麼東西都沒有改變,又似乎所有東西都改變了。
她的心,已經滿目瘡痍,期待著那已經將她凌遲的惡魔,快點放她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