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道友不死貧道,況且他們連道友都算不上,是以謝玖給萬鐘拉起仇恨值來,沒有半分愧疚。
遠在宮外就能搖控宮內的事,手眼通天的萬鐘,在她才入了皇帝眼的時候就往寧安宮塞進來小安子,如果不是這一次事發突然,擔心她發作牽扯到他,小安子現在還曝不出來。而這根釘子,不定會有何時發揮他的作用,在她背後狠狠地插上一刀。
萬鐘心狠手毒,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她和他雖同是丑聞男女主角,不過是被趕鴨子上架的捆綁銷售。
她不僅要小心應付宮里三大巨頭的盤詰,如同在刀尖上行走,暗地里也一直在提防萬鐘抽冷子背後使陰招推她出來擋災。
萬鐘要小安子攔住她,無非是暗中使了計,怕她和他的說辭對不上,壞了他一番苦心,引火燒到了他的身上。一個前途未來就在前方唾手可得,偏偏栽在以前思他春的女子身上,萬鐘沒讓小安子一刀捅死她,都還算沒失了理智。
「萬鐘……」顧宜芳黑亮的眸子收緊,聲音陰冷。
謝玖心里一顫,反而抬高了下巴,蹙眉道︰「就是他。」
多余的話一句沒有,可就是讓人感覺她對他濃濃的厭惡。
一般人如果心虛,也絕不會這麼不加掩飾地表達出來。一直暗中觀察著謝玖更讓張伏慧,越發覺得有趣,面上也就帶了幾分探究。
從她出場,就經歷了委屈、柔弱、強勢、任性等多種情感,情緒轉換快速絕無人工添加痕跡。饒是張伏慧縱橫宮廷二十多年,不禁也想贊上一句高招,以往種種偏見倒是小瞧了她。
「高洪書,」顧宜芳沉吟半晌,道︰「召萬鐘即刻進宮。」
一個‘召’字,無意中顯示了皇帝的態度。一個是自己的寵\妃,一個是自己的寵\臣。到底都是自己的人,心底還是有幾分袒護。
得到天子的多少青睞,就要承受多少倍以上別人的詆毀白眼,甚至陷害。這些顧宜芳都懂。可是正因為這二人是他寵信之人,又怎麼會有人膽敢編排這麼大的謊言,冒著誣蔑皇室的罪名企圖來搞垮他們?
反之,為了同時搞垮兩個他寵信的人,也的確需要這彌天大謊來設陷。yin亂宮廷,沒有比這更殺人不見血的罪名,甚至不需證據,皇家的血脈不容玷污,一個懷疑就足以。
顧宜芳想的腦仁一陣陣的疼。
謝玖跪的久了,雙\腿硌在地上隱隱有股刺骨的涼意。右手下意識地模了下膝蓋。
就是這麼一個不經意的動作,顧宜芳一眼就看見了。他揉了揉隱隱作痛的額際,淡淡地道︰「回到座位上去吧,還跪在這兒坐什麼?」
謝玖一怔,雖有滿肚子的關于皇後的黑狀要告。但轉念一想,委實不願跪在地上跪的腿生疼,眼看著皇後高高在上那副拽樣,便撐著手掌站起身。她的腿微微有些麻,起來的就不太順,微微踉蹌了才勉強站穩。
等她直起了腰,才看到面前的景元帝騰地站了起來。望著她的眼神滿關切。
「臣妾沒事的,就是沒站穩。」她表情溫柔似水的模樣,心里卻不禁樂開了花。小皇帝現在頂著顏色不明的帽子,還是掩飾不住對她的關心,對于她來說簡直太給力了,狠狠地打了皇後的臉。啪啪啪,她的心里有多痛快,想也估計的出皇後心里有多痛苦。
顧宜芳的眼神沒有離開她,「回去坐吧……若身體不適就傳御醫,別忍著。」
謝玖微微一笑。轉回身的時候視線漫不經心地掃過皇後。果然就見皇後臉上變了顏色,垂眸似乎想掩下里面所有的情緒,可是袖口微微顫抖的拳頭已經暴露了她強烈的恨意。
即便是朱德音眼見著謝玖一步一步靠近皇上,原先皇上身邊還有嘉芳儀,還有其他女子,現在也不得不承認事情發展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這謝玖幾乎擠掉了皇上身邊所有的女人,不僅霸佔了皇帝的身體,現在謝玖滿身髒水丑聞滿天飛的情況下,皇帝居然還有心與她眉目傳情。她小覷了謝玖,但顯然高估了太後。
太後領著一幫宮人浩浩蕩蕩找謝玖算帳,居然眼睜睜看著皇帝將人劫下,連個不字也不敢說。
雷厲風行的鐵腕太後,到底老了。
「怎麼會有人將你和萬鐘扯在一起,你們……」顧宜芳眯起眼楮,「可有任何交集?」
謝玖微微皺眉,想了想,然後搖了搖頭。「臣妾想不出來任何交集之處,只是萬大人的大名,倒是常有耳聞。」
听她的口氣絕對不是好的名聲,顧宜芳暗忖。
他親自提拔的人,脾氣品性他自然清楚,能力強、性格堅毅,想做的事一定做得到,只是好,紅粉知己滿京師,不知多少世家的媳婦入過萬鐘的手。自得了他的提拔,萬鐘這方面算是收斂了不少,他料到這一點會成為御史攻擊萬鐘的點,但卻沒料到自家的阿玖居然和萬鐘牽到了一起。
「你再仔細想想,不要急。」
謝玖心道,皇帝這算是誘供嗎?
「臣妾印象里就是沒有嘛。」
顧宜芳語塞,他信謝玖和萬鐘沒有私情。
在丑聞纏身,分分鐘都可能被弄死的當口,還敢這麼不耐煩的口氣和身為皇帝和隱形受害者的他說話,她不是腦抽了自己找死,就是根本是被冤枉的,口不擇言。
「你急什麼,朕不就是問問嗎?」顧宜芳換了個坐姿,心情似乎放松下來。
張伏慧白了眼他這不爭氣的兒子,他這分明是被謝玖牽著鼻子走的節奏啊。
對付外戚的時候餿主意一個一個往外冒,殺起大臣手順的跟砍瓜切菜似的,怎麼偏偏就折這謝氏手里了,天大的污名幾句話就讓她給抹平了?
他知不知道他皇爺爺永徽帝的一個妃子傳出yin亂宮廷的罪名,永徽帝一怒之下殺了多少人?那妃子的宮里人都不用計數,連帶著舉報她的妃子和那妃子的宮人都給殺個干干淨淨。
那手段!那魄力!
虧她還在眾位大臣尚在被自家兒子蒙蔽,稱贊有仁宣帝溫厚風度的時候,就察覺他骨子里其實有幾分永徽帝的鐵血狠辣呢。
想當初。是她眼瘸了才會給了他這麼高的評價。他甚至還不及他那溫文有禮的爹,起碼前面兩位都完全不會被女子左右,是個響當當、剛愎自用的漢子。
顧宜芳望向進殿後一直沒有吭聲的太後,「母後。您對此事有何看法嗎?」
太後看了看仍跪在地上直抖的郭嬤嬤,擺了擺手。「你也起來吧,老胳膊老腿的,都不禁折騰了。」說完才看了皇帝一眼,「哀家想知道皇上對這事兒是個什麼看法。這丑聞可是從宮外傳進來的,不只朝堂上天天見面的大臣,听說滿京師沒有不知道的。你也知道,宮里的規矩歷來殺一儆百,從根兒上斷了也就算了,最是方便省事。」
謝玖低頭忍不住翻個白眼。
從根兒上斷。說的倒輕松,拿她當蔬菜砍呢?
就算太後是把刀,她想過蔬菜的感受嗎?
「殺人方便,能平息輿論嗎?」顧宜芳不置可否。「別說這事發生有阿玖——瑾芳儀的身上,哪怕是個剛進宮朕連面兒都沒見過的妃嬪。朕也絕對會一查到底,不能平白讓人背了黑鍋。」
太後和皇後同時在心里呸了一聲,騙鬼呢。
「宮人有罪有尚方監,宮妃有罪也有宗人府和大理寺。」顧宜芳說到正題,自在外面看到那白綾心里就憋著股氣。
謝玖是他捧在手心里寵的,大燕宮上下沒有不知道的。太後居然勞師動眾地縊死了她,不只是明面上的太後。背地里不知道還有多少人想弄死她。他不清楚,這些人究竟是看不得旁人得寵,還是根本沒將他這個皇帝放在眼里,誰誰都敢亂動心思!
「母後,宮有宮規,這是您常說的。怎麼到了瑾芳儀這兒就變了?」顧宜芳道︰「她一沒經過問訊查證,二沒定罪,母後覺得這根白綾您用的恰當嗎?退一萬步講,即使瑾芳儀真的……犯了事,賜死的聖旨也該由朕來簽。」
張伏慧沉下臉。冷聲道︰「皇上這是向哀家興師問罪呢?!什麼時候哀家連處置個妃嬪的權力都沒有了?」
氣氛頓時劍拔弩張。
謝玖滿頭黑線,這對神經病不時時間場合亂掐。問題是,她想料理的是坐在她上位的皇後,不是老奸巨猾的太後啊。
「母後,」半晌,顧宜芳才淡淡地道︰「現在執掌鳳印的,是皇後。」
張伏慧哪里听不出來皇帝下她的臉面,告訴他自己的老娘,她就是沒有處置這個妃嬪的權力。
「你可真是哀家的好兒子,皇後的好丈夫。」張伏慧怒極反笑,這就是她一心扶上位的好兒子,把對付朝臣那些個招數嫻熟地拿來對付她了。
自皇帝登基就想方設法地取回了鳳印,一步步收回她手里的勢力分配到皇後手里。他只當這皇後是個好的,不貪圖權勢,只想搏個好名?她不知道說皇帝心思復雜的好,還是太過單純的好。
他和皇後之間的平衡,早在他過份地寵\愛謝氏的時候就已經動搖了。
一個無子的中宮,一個看不上皇後的太後,還有一個貌美嫵媚的妃子……但凡皇後不缺心眼,都肯定想後招。
如果事情發生在先皇身上,她直接一杯毒酒摻到妃嬪的吃食里,永絕後患,一勞永逸。偏偏朱德音腦子七彎八拐,滿肚子的餿水使不到正地方。
張伏慧冷笑︰「如果是瑾芳儀狀告皇後不作為,任由丑聞擴散,推波助瀾,甚至有可能是幕後黑手呢?皇上,你也認為應該由皇後親自處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