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楚美人是怎麼回事?」顧宜芳坐上步輦,像是突發奇問。
高洪書顛顛地跟在步輦旁,好在後面羅傘多少遮住些午後的陽光,便是如此額間還是滲出了汗。他只當皇帝見過幾次楚美人上了心,便道︰「上次惠妃娘娘似乎提起楚美人的老家是在青州那邊,算是書香人家,在地方做官。」
皇帝去寧安宮多了,高洪書自然多了心眼,將現住的楚美人與白尹二位才人的底給模透了。
但這個時候大咧咧地連祖宗十八代都給報上來,沒準在皇帝眼里,一時氣不順就發落他個揣測帝心的罪名,是以盡管知根知底,高洪書也沒全托了底,暗暗盤算著皇帝究竟是個什麼意思。
「誰問你這個了?」顧宜芳皺眉,「朕只是在想,她怎麼總和阿玖在一塊兒。」
自從听到柳妃暗戀賈黛珍到死,做了鬼還纏在她身邊,他覺得自己的三觀重新刷了一遍。如今看著楚美人和謝玖跟進跟出,談笑風聲,他怎麼看怎麼覺得不對勁。尤其剛才謝玖歪躺在椅子上,一邊听那什麼美人彈琴,一邊美目流轉,笑意盈盈。
他知道謝玖因能見到鬼,更加不喜和人來往,只怕不知交往的人身邊是不是跟著什麼鬼,或者突然看到鬼的時候讓對方看到以致驚恐的樣子被看到,又傳出不好的話。周妃那人顧宜芳太了解了,魔魔障障的,成年累月在宮里見不著家人,唯一一次其姐遞牌子進宮的日子她都能忘了,眼里除了繡品什麼都進不去。
但楚美人看著卻很是個正常人,女子中典型的美人兒。
看著謝玖和她膩歪,他就覺得心里不舒服,就像貓撓似的,恨不得一爪子拍上去。
特麼的他堂堂大燕皇帝。好不容易擠出時間和他的阿玖聯絡聯絡感情,總有幾個沒眼色的跑出來攪局。
高洪書在宮里看多了這種姐姐妹妹拉幫結派,利益結成的聯盟。下位圖著有個庇護,不致在宮斗中莫名地就被炮灰了。上位的則要一邊打壓一邊提攜,讓下位既得皇帝的寵,又在她的鼓掌之間,听憑差遣。
心里沒裝得皇帝那麼多彎彎繞繞,氣喘吁吁地道︰「想是惠妃娘娘許是看得上眼,想要抬舉楚美人。」話音剛落,只見皇帝扭著脖子轉了小半個身子斜睨著眼楮,眼底寒光乍現。
大熱天,高洪書顫靈打了個寒顫。
不知是不是臨近夏天的關系,皇帝的脾氣越發暴躁。他是說錯了什麼嗎……
待他回過神來,已經被步輦甩在後面,離了這麼遠他還是很明顯地感受皇帝渾身散發出的寒氣。
皇帝每晚都去寧安宮,白天還緊趕慢趕地批奏折,偏要中間擠出點兒時間再跑回去待會兒。如果每次都是心情愉悅也就罷了。最近幾次,去一趟回來就是一肚子氣,一臉冰碴子,可是還是照去。
高洪書現在是越看越詫異,只覺這兩貨仿佛進\入了個怪圈,不待一起就想待在一起,待在一起就各種別扭——
應該說是皇帝單方面的鬧別扭。
各種擰巴。各種矯情,高洪書一度以為依謝玖的那脾氣兩人早晚吵起來,誰知道偏偏就沒有,皇帝一鬧脾氣,惠妃那個柔情似水,手段非凡。直到皇帝毛給模順了為止。
天理循環,報應不爽。
高洪書仰天長嘆,這兩貨就相互搓磨去吧,別把他們攪進去就成。
「你嘆什麼氣?讓你走兩步路你還嘆上氣了?要不要朕下了步輦,你坐上來?」上面陰沉沉地聲音道。「你是上了年紀嗎。走路這麼慢?」
高洪書直想呸皇帝滿臉唾沫星子,皇帝只要氣一不順,他們含章殿就別想落著好,從頭刮扯到腳,沒一樣入得他的眼。非得把從惠妃那里憋回來的滿肚子氣都撇到他們身上算完。
有能耐你跟惠妃作,跟惠妃掐,拿他們順什麼氣?
按說前朝暫時是風平浪靜了,後\宮也沒有作妖的,連太後都不敲打皇帝雨露均沾,讓他挨著個兒的上妃嬪的榻,謝玖這位份也是完全按照皇帝心思來的,誰都沒攔住,他多少也算得償所願,沒什麼憋屈事兒了。
事實證明,皇帝最善于找虐,沒憋屈事兒自己都能把自己整憋屈了,然後再讓別人憋屈至死。
高洪書吐到一半的嘆息生生又憋了回去,右眼皮跳了三天了,還不知多大的事兒等著呢。如果可以,他真想跟皇帝說,你特麼別作了,給條活路吧!
不過,天不遂人願,回到含章殿的皇帝依然貫徹了他一路以來的躁郁,批了一下午的奏折,摔了十七八個茶盞,最後無奈高洪書只得吩咐茶水間端上去最普通的墨色茶杯。
他知道皇帝是在生惠妃的氣,至于具體是因為什麼不得而知,便連忙派了連書親自去請惠妃來滅火。
等了一盞茶的功夫,謝玖坐著軟轎這才姍姍而來。
一到殿門口,謝玖就察覺到了一種詭異的情緒,含章殿里里外外的宮女太監目光熱切,眼神閃閃放著亮光。
連書在路上說的不清不楚,只道皇帝在寧安宮生了氣,卻不知為什麼生了氣,生了什麼氣,還望惠妃過來安撫陛下即將失控的暴跌情緒。
謝玖自問皇帝走時許是心情不佳,卻還至于失控。
直到她走到敞開的門前,听到瓷器摔碎的聲音,緊接著皇帝不耐煩地斥道︰「笨手笨腳,還不趕快清理出去!給朕滾出去!」
謝玖一怔,片刻便見一個小宮女眼角掛著淚珠,哆哆嗦嗦地捧著四分五裂的茶杯出來,抬頭見是謝玖,手忙腳亂地請安道︰「奴婢見過惠妃。」
殿內突然安靜,緊接著是顧宜芳略顯疲倦的聲音道︰「惠妃在外面?快請進來。」
謝玖邁進門坎,幾步就走了進去。
「陛下聖安。」她跪地請安。
腳步聲響起,顧宜芳走過去扶起她,看起來並沒有生氣,只是習慣性地皺著眉。「你怎麼過來了?是有什麼急事?」也難怪他這麼問,皇帝前腳從寧安宮出來,她後腳就跟過來。沒事兒誰來回折騰玩兒呢?
謝玖輕輕搖頭,美眸關切地望著他,「陛下臉色不佳,是身體不舒服嗎?」
顧宜芳看了看她,忽地一笑。「你怎麼會覺得朕身體不適?只是宮人笨手笨腳,朕嫌他們煩……你不用擔心,沒事的。告訴朕,過來找朕是有什麼事?」
謝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皇帝似乎真的是在對她生氣,眼楮都蒙著一層疏離。
她笑笑,從寬大的袖里掏出一條明黃絲線編的同心結。「這是我在周姐姐處學來的同心結,本來想給陛下掛在身上,誰知陛下走的急,阿玖沒來得及親手給陛下戴上呢。這不,就趕緊過來先佔個地方,免得讓哪個手巧的先佔了去。」
顧宜芳伸手接過精巧的花結,目光一柔。
「這是你親手編的?」
「當然,我編了三條,這是最好看的一個。」謝玖討好地仰起臉望到顧宜芳深邃的眸中。「陛下,只戴阿玖的同心結好不好……至少一年之內,只戴這個,行嗎?」
顧宜芳挑眉,這才笑了。
「只戴你的,你給朕什麼好處?」
謝玖見顧宜芳笑了,才輕輕推了他的胸膛一把。「我送禮物給陛下,陛下收禮還要好處,太欺負人了。」
半晌,她也沒見顧宜芳接下岔,才訕訕地道︰「那陛下想要什麼好處?我整個人都是陛下的,吃穿用處,無一不是陛下所給,我能給陛下什麼?」她變相地撒嬌服軟,說的這些個話連她自己都小小地反了會兒胃。
偏偏顧宜芳似乎很喜歡听,一把將她抱進了懷里,聲音帶著掩飾不住的笑意,道︰「親朕一下,朕就答應你,好不好?」
謝玖下意識地望向兩邊,這才發現殿內服侍的人早被高洪書趕了出去,偌大的房間只剩他們兩個相擁相抱。
她也不矯情,捧著顧宜芳的臉就來了個深深的舌吻,直到他的大掌撫到她的後腦,更激\烈地回吻她,兩個人就像打仗似的,都想壓過對方一頭。謝玖手指靈活地在他身上游走,直到他忍不住呻\吟出聲。
兩人忽然覺得為免擦槍走火,同時停了下來。
謝玖微微喘\息著,頭抵在顧宜芳的胸膛,心跳漸漸平復後,起身才發現他明黃的常服被她揪扯的亂成一團,領口也扯開了,他胸膛起伏,一雙黑亮的眸子緊緊盯著她,似乎不想放過她一絲一毫的表情。
她心頭一緊,卻也忍不住發笑。
「陛下,」她伸手撫平他的衣裳,將衣領擺平。「我喜歡這樣的陛下。」
箍在她腰間的手臂一緊,顧宜芳低啞著聲音︰「什麼樣的?」
謝玖在他耳畔低聲道︰「晚上我們再繼續。到時……我告訴你。」
顧宜芳輕笑,胸膛微微震動。拇指劃過她的粉唇,眼神隨著手指越發幽暗。
「快回去吧,晚上乖乖等朕。」
謝玖撿起顧宜芳意亂情迷下掉落在地上的同心結,半跪在他的面前輕手輕腳地掛在他腰間玉帶上,只听顧宜芳倒抽一口冷氣,拽著她的胳膊一把將她拉起來,她身子一歪就倒到了他懷里。
謝玖第一時間感覺到他身體的變化,一怔之後莫名地想笑。
「你就作吧。」顧宜芳咬牙切齒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