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墜馬?!」謝玖顧不得身邊還有素錦在,騰地坐直了身子。「你听誰的?」
舒宜冷哼,高傲地揚起了錐形下巴。「你不拿俺當自己鬼,俺還是念著你幫俺告御狀的恩情,這在宮里的鬼界都傳遍了,俺一听說就趕緊過來告訴你一聲,看俺多有情有義?!」
謝玖沒心情跟他在這兒瞎扯,「他們怎麼會知道?皇上回宮了?」
「回了,听說跟進來一大串的大臣,都能穿成串了。」舒宜翻了個白眼,現在宮里燈火通明,亮如白晝,說沒出事兒根本沒鬼信。
皇帝怎麼會墜馬?
意外?人為?
謝玖揮手,將臉色煞白的素錦叫到跟前。「你去含章殿探探,看有沒有什麼不尋常的地方。」
素錦上下牙直打顫,只覺身邊陰風陣陣,連屋外風吹樹葉聲都听出狼哭鬼嚎的動靜。她不敢深想惠妃口中的墜馬者何人,反正絕對不是自言自語的模式就對了。安春和花真自從被罰,她一躍成為惠妃心月復,雖然早做好了惠妃非‘常人’的思想準備,可幸福來的太突然,就是心月復也不能什麼都告訴,她想和惠妃說,您多少藏著掖著點兒吧。
可話到嘴邊轉了一圈,眼見惠妃一臉躁郁,斜著眼楮看她,似乎在問她怎麼還不去。腳下一顫,一溜煙就跑了。
惠妃用的安春花真順手,她雖是謝家弄進宮來的,卻一直不得重用,如今千載難逢的機會,便是嚇人些也只能受著了。素錦咬咬牙,直奔含章殿就去了。她就不信,連花真那膽小鬼都能一路抗下來,她在宮里模趴滾打這麼久,還不頂個膽小鬼!
素錦一出去,謝玖就跟**下面長草了似的。坐也坐不住。
前世也沒听景元帝在走馬會的時候曾經摔過,怎麼她重生一回,什麼什麼的都變了,一句墜馬之後就再沒消息。她連想想前因後果的依據都沒有。
小半個時辰後,素錦才趕了回來,氣喘吁吁,腦門上的汗在進臥室時擦了干淨,鼻尖又冒著細細的汗珠。
「皇上沒事。」素錦一看謝玖半邊身子都探出了chuang榻,上氣不接下氣地先說出了重點。
謝玖提到嗓子眼兒的一顆心才算落了肚,緊接著問號一個一個在腦袋里冒了出來。
「你怎麼知道皇上沒事?你親眼見了,還是听誰說的?究竟怎麼回事,你可知道?」
素錦知道此刻惠妃定是心急如焚,不待喘勻了氣。便趕緊回話道︰「是連書公公在殿外看見奴婢,知道娘娘擔心陛下,只說讓奴婢告訴娘娘陛下無恙,是……」她壓低了聲音道︰「是端王,他傷了腿。」
她冒冒然就跑去含章殿。外面層層守衛,若不是認出她是惠妃身邊的宮女,早讓人攆了。連書眼力好,在殿內遠遠就看見了她,走出了大門。
她想,連書應該也知道惠妃非常人。
他只听了惠妃擔心,臉色就變了。問都沒問惠妃是如何知道皇帝何時回宮,又為什麼擔心,便出言安慰,將他能說的都說了。
「連書公公說,陛下震怒,想是今晚不會到寧安宮了。請娘娘不要擔心,陛下毫發無傷。」
謝玖點點頭,揮退素錦,又靠回了榻上。連書能對素錦說這些,已經算是給了她十分的臉面。歷來皇帝身邊的人趾高氣昂。在皇帝面前是三孫子,到了外面就是祖宗,別說後\妃,大臣見了也要禮讓。
高洪書是生性謹慎圓滑,願結個善緣,便是這樣遇到看不順眼的也還踩上兩腳。
連書雖是他徒弟,比他可是自傲的多,時不時地就愛甩個臉子,和高洪書一樣不愛摻和進後\宮爭寵中,一門心思出人頭地。
他既敢對她傳話說皇帝毫發無傷,皇帝就肯定沒事。
「呀,不是皇帝他老人家呀。」舒宜長舒口氣,隨即咬牙,面目猙獰。「那幫兔崽子瞎傳消息,皇帝是真龍天子,萬乘之尊,關系著天下百姓的安居樂業,他們居然也敢亂傳——大長腿,」他飄到謝玖眼前,「你說,會不會是顧榮平那娘們兒?」
話雖糙,卻和她想到一塊兒去了。
謝玖垂眸,沒有吭聲兒。
她有些奇怪的是,前世大長公主謀反也沒作這麼多妖蛾子,又是和柳妃勾結下毒,又是宮外放火燒陳會的家。雖說是陰謀造反,不過是讓駙馬程予之的兄長程敬之的庶長子給告了密。起因不過是大長公主對程敬之的嫡子程曖疼愛有加,謀了個好的職位,庶長子一時不忿,便將事情捅到了皇帝面前。
用庶長子的話講,大長公主與年僅十七歲的程曖牽扯不清,有違人倫;對皇帝不忠,連絡諸人逆謀造反,論罪當誅。
大長公主謀反,搜羅的來往書信十數封,唯一有兵權在身的藩王顧承釗回復的模稜兩可,沒同意,卻也沒向皇帝舉報。
謝玖之所以不願意摻和進大長公主的事,也主要是因為即便是皇帝賜死大長公主的聖旨上罪狀條條,言詞惡毒,可也沒提出謀害皇嗣,又刺殺皇帝的事啊。
莫不是因為她的重生,搞的大長公主這謀反之路都走偏了原樣,再也坐不住,開始動手了?
其實前世進宮時,都已經是景元十二年,離大長公主的事有些年頭了。她之所以知道的這樣詳細,一是因為大長公主謀反,累及無數人喪命,再有就是被大長公主傳說中足有一頁紙那麼多的面首給鎮住了。
民間關于大長公主的傳說很多,大多或美化或丑化,就是沒件還原真相的。
許是含章殿傳聞鬧的大,眾鬼都關注那邊去了,寧安宮風平浪靜,倒是沒有鬼來找她的晦氣。只是這一晚,謝玖腦中前世今生交織在一起,頭緒越理越亂,直到天蒙蒙亮,她才緩緩睡去。
一連兩天,景元帝沒有步入後\宮一步。
傳聞端王左腿骨折,皇帝下旨留在京城養傷。此次負責走馬大會安全警衛工作的御林軍六個校尉一律免職貶為庶人,杖五十。甚至新官上任的左統領也因失職,罰俸一年。
宮中一片肅殺。
太後全心記掛著端王,賞賜陸續進了端王府,沒功夫搭理謝玖,只派小郭嬤嬤每日來寧安宮坐上一兩個時辰。
走馬大會出了事故,對外雖說是馬鞍出了問題,但是個人都知道,皇帝參與的盛會,哪怕一根針線來歷不明都進不得身,更何況御林軍層層護衛,居然沒檢查出來哪匹馬馬鞍出問題,這實在是不大現實。
尤其,舒宜又傳話來,說端王所騎的馬,是為皇帝準備的。
只不過當時皇帝興致不高,拒絕了。端王飲了兩杯酒,興致高昂,看上皇帝那匹高頭大馬,腆著臉借那馬耍耍威風,誰知卻是為皇帝擋了煞。
前有舒宜傳錯話,如今謝玖便不敢深信他,只在心里牢牢記下。
若真是端王騎了皇帝的馬,那便妥妥的是刺王殺駕。
難怪皇帝氣的鼓鼓的,連親手提上來的親信統領都給罰了。
景元三年實在是個多事之秋。前有宮廷毒害皇嗣案、柳妃陰謀造反案、左丘興貪墨案,現在又來了個刺王殺駕未遂事件,累及端王,前朝人心惶惶,甚至有大臣嚷嚷著祭天祈福,求諸祖先神靈庇佑。
前朝動蕩,後\宮便老實許多。
原本商議好遷宮之事,因為端王受傷便被迫耽擱下來。
好在萬美人報病傳到咸熙宮,想是引起了太後的記憶,回憶起春禧宮一事,便提了提要延暉宮眾人隨寧妃一同遷入凝香殿。
幾天來,謝玖雖忙于看太後交待下來的冊子,也沒將寧妃一事拋下,特意請了寧妃過來同選擺設器具,不過一天也就選了個七七八八。萬美人得到太後的準信兒,便派宮女來支會了一聲,並三跪九叩好生謝了她一番。
雖然皇帝的遷宮之策尚未公布,總算萬美人的事先給落實了。
謝玖心里也像放下一塊大石,誰知她一口氣沒喘勻,還不到大天亮,整個宮里就鬧開了。
舒宜火急火燎地直奔寧安宮,還沒到屋內,就听他扯著脖子一頓狂喊︰「不得了了,不得了了,大長腿,出人命了!延暉殿出人命了!」話音未落,倏地就飄了進來。
洛妃捧著頭才梳到一半,听他鬼吼鬼叫,還沒等她捧起腦袋扔過去,便是一怔,將頭又按回了脖子上。
「延暉殿死人了?誰死了?」洛妃披散著一邊頭發,擰著秀眉道︰「你好好說話,從頭到尾,條理分明地給本妃好好說一遍。」
舒宜對洛妃有著純天然的敬畏,一听她發話,連腰板也挺直了。
「听說寅時的時候,延暉殿的太監被鬼上身,跟瘋了似的到處咬人,他們害怕都躲開了。那鬼上身的抓住一個小宮女活活給掐死了,然後還要掐人,讓人背後一悶棍給撂倒了。沒人敢隱瞞,大半夜的就讓人上報了尚方監,尚方監就派人來把鬼上身那個給抓走了。」
洛妃聞言搖頭,不管那太監是不是鬼上身,殺了人他都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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