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猛于虎 193 帝心難測

作者 ︰ 宋御

顧宜芳走進臥室一看,濃眉立馬擰了起來。榻頂的帷幔七八落地散在榻上,那細小整齊的形狀只有武學高手以內力震裂才會出現這樣的狀況,御林軍是正規軍的訓練方式都做不到,更不要說手無縛雞之力的宮中女子。

「你怎麼樣?」他上下打量謝玖,面沉如水,眼底一片冷冽。

謝玖勉強一笑,「還好。」

顧宜芳深吸一口氣,不耐煩地揮退宮人,直到只剩他和謝玖兩人,才又問︰「這怎麼回事?」

謝玖驚魂未定地說起事情的來龍去脈。

春禧宮鬼魂那一嗓子為景元帝塑造了無數神奇的傳說,他心中暗暗自得的同時,也越發地警惕鬼神之說,生怕為有心人所利用。

綠雲和寧蘭的身份特殊,無論是什麼原因造成的,寧蘭如今在昭陽宮皇後身邊是一等一的大宮女,這是事實。謝玖知道告訴了景元帝,依他那有被害妄想癥的腦袋,肯定是要將寧蘭調查個底兒透,外加稍帶著那養虎為患的皇後。

謝玖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抹黑皇後的大好時機,除了隱去綠雲被惠妃遣入齊妃身邊的真實動機,她一五一十地都告訴了皇帝。

她一向稟持的原則就是黑人就要黑的春風化雨,悄無聲息。撩撥撩撥開頭,之後的什麼讓小皇帝自己腦補就齊活兒。皇帝手下有個沒有節操的萬鐘,萬鐘下面的人更是毫無節操,只要他們想知道的東西挖門盜洞總會搜刮到手。

皇帝的偵察網,可比她這後\宮坐井觀天的小女子強上百套。

顧宜芳知道這幫世家大族的手段,手里攥著宮人在宮外家人的生死,以前不是沒有抓住過身家不清白的宮女,也不見得有幾個招供認罪,這幫子人自認此生無望,不願拖累家人。是寧願被活活打死也不吐露幕後家族的。

他沒派人捉了寧蘭打草驚蛇,只叫人暗中盯著她,只待有人與她有接觸了,他再順藤模瓜。

謝玖幾次三番被鬼魂捉弄欺負。顧宜芳早領教了這幫鬼的威力,如今居然膽敢在皇宮內殺人,越發的無法無天。

他在心里暗罵吃人不干活的欽天監監正。自打他登基頭一年就按照祖宗的老規矩給他找墓地去了,一找就找到現在兩年多還沒回來,吃著俸銀,帶著御賜的盤纏他當是給他游山玩水去了?

大燕的皇宮都快人這幫子鬼給作翻天了,原來還是小打小鬧嚇唬嚇唬人,前幾天殺宮女,今天就來殺她的宮妃,下一步是要改朝換代出個鬼皇帝?

他高官厚祿地養著欽天監。不是讓他們混吃等死,看皇家好戲的!

這後\宮都要反天了,他哪里還顧得上死後葬在哪里,能安安穩穩一世順意地活到壽終正寢就特麼老天保佑了。

「高洪書。」顧宜芳攬著謝玖的肩,低沉著聲音道︰「起駕回宮。」

高洪書在去延暉宮完聖旨回去。生生嚇的三魂掉了兩魂半,與連書一樣在榻上養足了三日才微微好轉,腦袋也不燒了,身上也不冷了,腿肚子也不轉筋了。之後他就覺得自己突然豁達了,也不覺得這宮里的人有多面目可憎了。

皇帝讓那些個鬼魂山呼萬歲給樂的屁顛屁顛的時候,他和連書可是待在那陰氣森森的延暉殿听著那空曠的庭院漸染白光。震耳欲聾的聲音平空響起。

他當時腿肚子轉筋,幾乎沒嚇抽了。

也不知道怎麼爬回的含章殿,那嶄新的小太監衣服就跟從泥地上混了幾百圈那麼狼狽。

謝玖不只一次說過皇帝龍氣護體,鬼神不得近身,高洪書自然是听到心坎里,經此一事服侍皇帝竟越發細致周到。恨不得時刻貼在皇帝身邊,近身服侍。有幾次皇帝被他過份熱情的目光看得發毛,若不是念在了服侍他時間久了,用起來順手,一腳就給踢望服侍那些冷宮妃去。

高洪書方才隨皇帝進去時。看到了榻上凌亂一片的慘狀,心里頓時蒙上一層陰影。

這時一听皇帝的話,也就有了數,連忙向旁邊的小太監使了個眼色,還不等他推門進去,便听惠妃的聲音隱約道︰「我腳能走了,不勞……」

「別亂動。」皇帝的聲音越來越近,腳步有些沉,完全不像往日的輕盈。「明日就是七月初一,眼看著要到中元節,今晚你就住到朕的寢宮,也省得朕擔心你。」

果然,推開門便如高洪書所想的一般,皇帝抱著身上簡單披了層外衣的惠妃徑自走出寧安宮。

外面飄著細雨,早有宮人備好雨具遮住皇帝和惠妃的身體,倉促地上了軟轎。

高洪書舉著油紙傘跟在轎旁,夜風一陣陣吹的他渾身發涼,如果不是皇帝就在轎子里,他真懷疑身上是不是什麼鬼,小陰風嗖嗖地盡往他後脖子後刮。皇帝那一句中元節,就好像一盆涼水兜頭蓋臉地澆了下來。這是一年中陰氣最重的一個月,百鬼夜行。

激靈打了個寒顫,他是心里一陣驚一陣喜。

所驚者是防不勝防的那些鬼怪,喜的便是他隨時有皇帝的大腿可抱!

特麼這輩子進宮是進對了,他立志要一輩子緊抱皇帝的大腿不放,惠妃也甭想搶走獨佔!

謝玖的腳經過多日的調養已經可以走路,只不過鄭御醫慎重起見,只叫她繼續喝藥,盡量減少劇烈的運動。皇帝便以此為理由,將她留在含章殿,不必前去請安。

三個月時間已到,太後說話算話當天就還了宮務給昭陽宮。盡管皇後被舒宜那些鬼一頓嚇,半真半假的病頓時成了真病,一天到晚的心口疼,還是硬\挺著接手,每天喝著湯藥,提了新晉位的寧妃和馮妃協理宮務。

其實皇後也知道自己的狀況靜養最佳,可才一接回宮務就全推出去,她只覺面上不好看,也怕在太後那里落下話柄,冷不防地跳出來搶權,皇帝那邊又惱子。于是生生是挺著身子,接受妃嬪的請安。

惠妃扭傷了腳,太後主持後\宮時也沒過去請安,可皇後接過手時,那腳傷已過了半個月,見這惠妃不只沒過來請安問好,皇後生病,她也沒有任何表示,皇後越發心里胳應,幾乎一有人提到惠妃就牙咬的咯吱咯吱做響。

如今,皇帝高調接惠妃入住含章殿,眾妃已經對這種不平等對待的行為習以為常,皇後心里卻燒著了熊熊烈火。

含章殿是皇帝日常生活和處理朝政的寢宮,尤其皇帝那神經病不喜歡有外人進\入他劃定的領域範圍,她這個皇後都只有在發生大事時才能去,連一晚上都沒在那里住過。反而是一個妃位,大肆進出皇帝寢宮,出雙入對。

以前皇帝也寵愛過不少女子,沒有一個做到這種程度。

皇後心里明白,惠妃的種種逾矩都是在皇帝的默許之下。皇帝看重尊卑有序,便是再寵哪個,也沒人膽敢挑戰皇後的權威。又是這謝玖一而再,再而三地張狂無忌,毆打妃嬪,頂撞皇後,偏偏每次皇帝\都站在她那一頭。

這三個月,她窩在昭陽宮不理俗事,說是養病,她也沒有耳目閉塞到對太後扶持惠妃的種種舉動一無所知。

前有太後虎視眈眈,後有謝玖窮追不舍,連一向支持自己的皇帝\都開始袖手旁觀,朱德音滿心惶恐。自她知道要做賢王妃的時候,她就發誓要做個賢妻;賢王登基為帝,她就決定做個青史流名的賢後。

可她現在她驀然回首,根本沒有人在乎她是不是個賢後。

似乎也根本沒有人想她是個賢後。

朱德音不知所措。

那一對儼然神仙眷侶,雙宿雙棲,皇帝打的是什麼主意?

昨日三弟媳杜月蘭進宮,委婉地提了這麼一句,當時朱德音腦袋頓時一片空白。是啊,皇帝打的什麼主意?

皇帝年青氣盛,可是一向尊重身為內閣首輔的岳丈,如今明面上沒有鬧僵,但從杜月蘭說起宮外的狀況,似乎皇帝對文臣集團一度劍拔弩張,便是後來有所緩解,任誰也知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皇帝顯然早有不滿。宮里不論皇帝還是太後,一再抬舉惠妃的舉動,都讓前朝人心浮動。

似乎是一夕之間,皇帝就變了。

自從謝玖復寵開始。

母親長年禮佛,儼然是個出家人,連佛堂都甚少出,更不要說到宮里了。父親的姬妾們不夠資格進宮,唯有那幾個嫂嫂和弟媳隔上一陣能進宮相見。其中杜月蘭最具政治嗅覺,她也最喜歡與杜月蘭交流。

是前朝影響後\宮,還是以後\宮壓制前朝?杜月蘭莫衷一是。

台階之下,各色妃嬪齊聚,神態各異,又有新人上位,以後也不斷會有新人上位,而她已坐在頂峰。她無處可去,如果坐不穩,只能掉落下去。

耳邊不知是哪個妃嬪恭維皇後氣色好了許多,還說是後\宮之福。

听著這顯而易見的假話,朱德音冷笑,臉上敷了多厚的粉她自己知道,那粉香也聞的出來。如果不是看那小心翼翼討好的笑,她只當那人是在諷刺她呢。

朱德音淡淡地移開視線,沒有搭理,便在這時听到外面太監尖銳刺耳的聲音高唱道︰「太後娘娘駕到!」

她皺了皺眉,只覺憋在胸口那氣越發氣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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