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得知惠妃有了身子,是在御醫診脈後的第二天早上。
昨晚沈御醫回府又被皇帝親自接到了寧安宮,有心人稍一琢磨也知道是怎麼回事。再者,他以後會常出入寧安宮,惠妃有喜這事是怎麼瞞也瞞不住的,皇帝便做了順水人情,因昨晚追問御醫孕期要注意的事情,一時鬧的太晚,便在一大早派了連書過來告訴太後這個好消息。
太後頓時被這消息雷的外焦里女敕,連書走了好一陣子都沒緩過神來。
進宮一年多的時間就做到惠妃的位置,迷的皇帝眼里只她一個,後\宮美女如雲全成了擺設,這邊獨寵還不夠,那廂肚子就鼓起來了。
「這惠妃倒是個有福的。」張伏慧嘆了口氣,眉眼間又是掩不住的喜色。「一懷就懷倆,這好,又成了宮里獨一份。翠玉啊,你說哀家要不要派個人去看看這老謝家的祖墳是不是冒著漫天的青煙,怎麼什麼好事兒都讓她趕上了。修盈……哪管蹦出個豆兒也好啊。」說著說著,臉上又籠上一抹憂色。
郭嬤嬤嘴角抽搐,張妃要真蹦出個豆兒來,太後指不定得愁成什麼衰樣兒呢。嘴巴倒是快,什麼都敢往外倒。
張伏慧捧著茶盞輕抿了一小口,臉色凝重。
「你找人盯緊永福宮,看緊張妃,絕對不能讓她做出傷害皇嗣的事,但凡有個風吹草動,趕緊來報。」
如今張妃露了行跡,皇後仗著宮權在手,一茬茬地換永福宮的人,連換了兩批,太後的人就清洗的差不多了。如果只是皇後,張伏慧根本不放在眼里,問題是皇帝看著是動了真怒,連送去家廟這樣的話都說了出來。她便是有心插手擋了皇後的人,只怕人還沒到位,皇帝氣極之下連母子親情都不顧,就能直接送張妃去常伴青燈古佛的地方。
以前皇帝或許還會顧念太後的臉面。便是自己憋屈,也會忍著。
只是這一年來,皇帝越獨斷專行,太後實在不敢拿張妃的下半輩子打賭,況魘勝之事的確是張妃理虧,讓她受些教訓也好。
張妃得用巫蠱對付皇後,其實背後針對的從來都是惠妃,如今惠妃懷孕,張伏慧不敢保證張妃會不會受到刺激,再冒冒然出手。這一次若是惠妃有個一差二錯。她敢保證皇帝不會善罷甘休。惠妃如今是皇帝心頭肉,誰敢挖掉那塊肉,皇帝就敢將那人撕碎了剁爛了喂狗。
就算是他曾經待如親妹的張妃。
再者,張伏慧也絕不容許有人傷害皇嗣。爭寵斗狠,等惠妃生下孩子來。人腦袋打出狗腦袋她都不管。
現在兩個大寶貝在她肚子里,誰敢打歪主意,她撕了那人的心都有。
郭嬤嬤出門布置完了回來,只見太後笑的見牙不見眼的,滿臉掩飾不住的喜色。
「你說兩個大寶貝啊,得多招人疼。」張伏慧美的直吧唧嘴,「皇上指不定成什麼樣兒呢。哀家也不能落在後面,快準備些好東西,哀家得好好賞賞惠妃這小……得賞賞惠妃。」
她咳咳,將即將爆出口的粗話咽了回去。
半晌,才喜滋滋地道︰「皇後听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估計都蒙圈了吧。一個勁兒的追著張妃後面打。她是看不清誰才是她真正的對手。」
郭嬤嬤默,太後和皇後要不要這麼相愛相殺,知道的她們是婆媳,不知道的以為是情敵呢。
知道皇後過的不好,太後也就放心了。
皇後未必沒有看清惠妃才是她真正的敵人。問題是皇帝現在拿她當心尖尖,皇後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也不敢當面抽皇帝的臉,著勁兒的作死惠妃吧。
再者,張妃也不是無辜受害人,她先挑起戰爭,就得受著能造成的後果。
太後是護短,念著親情,換成她當皇後的時候,有個妃嬪敢弄這些烏七八糟的東西,她有一萬種手法讓那人後悔來到這個世界上。
郭嬤嬤認同皇後的反擊,卻不欣賞皇後的手段,比起當年的太後,皇後委實差個十萬八千里。
惠妃懷了皇嗣的消息皇帝本就沒想瞞著,太後的賞賜一到寧安宮,宮里眾妃只听說那長長的賞賜名單,也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更何況宮里的閑言碎語,太後甚至請太醫院的沈御醫去咸熙宮談了小半個時辰。
後\宮沒有不透風的牆,各種小風一吹,闔宮上下皆知專寵的惠妃懷了身子,頓時哀嚎遍野,有羨慕嫉妒恨的,更有大部分是因為到了月初,月例銀子下來了,特麼又該往寧安宮繳費了。
以往大病小病不算,孕事向來是大事,沒人敢落下,個頂個兒地隨禮,又是好大一筆花費。
寧安宮緊守宮門,人一個不許進,禮倒是一件不落地全收了進去。
謝玖一邊吃著安春遞過來的葡萄粒,一邊听著花真形容那幫宮妃們肉疼的表情,吃吃地笑個不停。
「我真不是故意的。」她掏出錦帕擦擦手,臉上笑眯眯的沒半點兒羞愧的表情。雖說她自己也覺得有點兒不厚道,她不缺錢,也架不住三天兩頭出事,人家上趕著送禮,難道她非得做個出頭鳥,先來個清高樣兒?
「不,有能耐她們也懷一個。」花真呲著一口小白牙。
安春瞥了花真一眼,丫的越來越不厚道。皇帝成日長在惠妃寧安宮,那幫子妃嬪連肉渣都撈不著,她們今兒曝出懷孕的事兒,不用等到下午皇帝就能派人送人去西天。
謝玖笑著白了花真一眼,「你越來越幽默了。」
自從御醫要她臥床靜養,皇帝就跟領了老祖宗遺命似的,全力照辦,連她下地走的步數都嚴格規定不得超過一百步,連日來對她的操控已經展到令人指的程度。
謝玖在榻上躺了小半天,這時挪挪腿便要下榻,花真跟見了鬼似的嗷地一聲沖上前來,雙手虛抱著,形狀跟老母雞相似。被皇帝傳染的連踫一踫她都覺得能把孩子給弄掉了。
「娘娘,您悠著點兒,躺回去吧,別老下地。」花真急哧白臉地說。
謝玖驚訝。「你是想讓我在榻上抱窩啊。我下去走走沒事的,你別大驚小怪,皇上晚會兒就過來了,我再不走,躺的腰都要折了,你別給我找不痛快了。」
「娘娘不痛快奴婢也得說啊,皇上說讓您走一百步,娘娘早上不走了嗎,再走就多了。」花真說什麼也不退讓。
安春都要為她這種大無畏的精神給跪了,也就這傻缺二貨敢和惠妃頂著干。倒省了她不少力氣。
「快讓開,不然我一會兒砸你身上,就和皇上說是你撞的我。」謝玖得意洋洋,她這手段心機對付些個人精後妃都綽綽有余,她就不信治不了這小二貨。
花真眼楮瞪的老大。頓時感覺來自惠妃滿滿的惡意。
「娘娘……」做人不以這麼無恥啊!
謝玖就跟戳了笑穴似的,看著花真那副蠢萌蠢萌的小樣兒的忘乎所以,完全對安春嫌棄的小眼神視而不見,誰知還沒笑夠,就听低沉的聲音響起︰
「朕居然不知道惠妃撒謊的本事這麼高,還會拿朕做你馭下的手段。」顧宜芳在謝玖張羅著要下地走路的時候就進了殿,還不待斥責她。沒想到就讓花真給攔住了。
他來不及點頭贊揚花真這種一心為主的行為,就被接下來謝玖恐嚇花真的話給震住了。
這居然是個妃嬪對宮女說的話……蠢的他想哭。
他默默無語兩眼淚,看到陽光下謝玖笑靨如花的小模樣,心里頓時癢癢的。
謝玖笑臉一僵,右手下意識地捂著肚子,抽了口冷氣。「笑的肚子好疼。」
顧宜芳臉色頓變,噌地躥到她跟前,連忙半蹲著望向她。
「是真的肚子疼嗎,高洪書——」
謝玖有些心疼地伸手捂住他的嘴,心虛地搖頭道︰「我這是夸張的說法。不是真的疼,你不要總是一驚一乍的。」
「真的沒事?」顧宜芳輕輕撥開她的手,聲音微僵,眼里的驚慌還未完全散去。
謝玖乖覺地點頭,又不敢說完全沒事,生怕皇帝以為她是存心騙他,以後再跟她秋後算帳。「我是肚子不疼,是躺了一上午,腰有點兒酸疼。」她柔聲哀求道︰「下地走走真的沒什麼,我又不出宮,走累了我自然就休息了。」
「御醫讓你臥床靜養。」顧宜芳不為所動,起身坐到榻上。不理她,反而沖著花真滿意地點了點頭。「你做的很好,以後還這麼做。惠妃再嚇你,你不必理會,朕會給你撐腰,好好護住惠妃的肚子,別讓她作鬧。」
「謝陛下,奴婢領命。」花真立馬挺直了胸膛,咱有了聖上口諭,再也不怕惠妃耍詐。
謝玖不滿地掐了皇帝的胳膊一把,「陛下現在就認肚子,不認人了。」
顧宜芳失笑,掐掐她的臉,「瞎說什麼,你不是朕的小阿玖嗎,朕怎麼不認人了?」
高洪書扶牆,特麼好想吐。這倆貨加起來也快四五十了,能不能不這麼幼稚?
「真的腰疼?」顧宜芳問,見謝玖委屈地點頭,站起身一把將她攔腰抱起,「御醫的話一定得听,以後你若累了,朕就抱著你散步,好不好?」說著,抱著謝玖就在屋子里散起步,後來覺邁不開步子,便索性走出正殿,在庭院里來回走。
晌午太陽正盛,陽光下顧宜芳的臉蒙了一層光亮,鼻尖很快就冒出了汗珠。
謝玖怔怔望著他,然後將頭深深埋進他的肩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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