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將軍滾遠點 第十二章,過河拆橋(四)修

作者 ︰ 淼仔

這語聲柔得如春江水,關懷得似夏夜月。在這寒冷的冬天,卻把慧娘帶到繁花似錦的深春。這里花瓣嬌滑,每一片是蕭護一絲語聲。絲絲語聲如片片花瓣,合成香甜嬌美的綻放。是玫瑰的絲秀,還是蘭花的幽香?是寸寸軟紅沁人心頭,還是段段嫣然化成指上錦。

風雪拂動慧娘發絲,一並拂動她心弦。她用力甩去面上淚水,急切地要清夫君面上表情。雙手握住他的手,焦急,迫切……

夫君是什麼表情?

蕭護溫柔的笑著,只一個笑容,讓少帥笑出萬種的……風情。

他是個英俊的人,見過的人都這麼說。

他的英俊,是初生日頭般的。朝霞一出,自有光澤。他的笑容,就似朝霞出,眸子永遠熠熠,又永遠似素手掬一捧黑寶石。因為是素手,是以能襯出黑色寶石迷人的魅力。

這也就是少帥的魅力。

慧娘小嘴兒微張著,似才出水的魚,只有蕭護的笑容,才是解救她干渴的泉水。她就這麼看著,不時淚水模糊視線,手不忍放卻夫君的手,用力一甩腦袋,把淚水從視線中甩去,再接著痴痴的看。

「慧娘,」蕭護更是柔聲,為妻子的動情而心動,又為她的依戀而竊喜。他滿足的嘆息一聲︰「唉,」慧娘條件反射地馬上問︰「你怎麼了?」又明白夫君是喜歡,他喜歡于和自己的相認,喜歡自己是慧娘。

封慧娘從陶醉中走出,輕輕不舍的放掉夫君的手,見少帥微微詫異,對他一個安撫的笑,往後退一步,蹲子︰「慧娘見過夫君。」

「哈,」蕭護拉她入懷︰「我的可人兒,你總算是我的了。」慧娘把面龐埋他懷里,柔柔地答應一聲。

早就是他的了,這句話不過是說封家的慧娘得到承認。

跟來的小廝是蕭西和蕭北,預備著少帥隨時有事,他們更熟練。兩個成親過的少年也有了淚水,悄悄的拭去,再笑容滿面侍立于門邊。

慧娘帶著蕭護往院子里走,忽然︰「咦?你對太妃的第三件事,就是這個?」蕭護取出幾把子鑰匙︰「長公主下午送來地契和鑰匙。」

長公主這一回效率很快。

原地契已經沒有,轉了幾個手,不知道哪里去了,又官員們不齊全,死的死,逃的逃,長公就寫了一個新的,給蕭護送來。

大成長公主用盡各種方式表達自己挽留少帥的心情。

哦,不,現在是大帥了。

行過小小院落,慧娘道︰「小了點兒,」和蕭家相比,差得十萬又有八千里。慧娘屏氣凝神,等著蕭護接話,蕭護壞壞地左右看,煞有介事︰「嗯,這麼小。」慧娘擰他︰「再小也是人家娘家,人家這里長大的。」

少帥長長的哦了一聲︰「就是這里生成野性子十三少。」慧娘明知道他是有意逗趣,還是氣呼呼︰「十三少是跟著你養成的好不好。」

「好好,」少帥此時很是好說話。

打開正房門,慧娘喜歡了,有一個雕靈芝仙果的長條幾,還是原來封家的東西。她獻寶似的給蕭護看,鑽到條幾下面,看刻在最下面的字︰「還在呢。」

「你刻的什麼?」蕭護也想看看。

腦袋伸過去,慧娘紅了臉,她是很盼著蕭護能看,他真的來看,又羞羞答答。是歪歪扭扭的兩個字︰「蕭護。」

少帥喃喃︰「這條幾無價之寶。」又故意皺眉︰「幾歲刻的,這麼難看的字。」慧娘臉一黑︰「好看呢。」少帥呵呵笑了起來。

十三本來就像個孩子,此時看上去就更小。噘著個嘴兒,往房中走。在內間房門上,如遭雷擊,停下來,兩行淚水往下流。

她又看到了什麼?

少帥還在條幾下面翻來覆去找十三刻的字,他那麼高個子,蜷著才能到條幾下面。感覺出來慧娘不對,往外就走,一下子踫到額頭。

「啪」,也沒把慧娘驚動。少帥彎腰走出來,在慧娘身後往里看,見里面床帳鏡台,不知哪一樣是以前封家的。

「鏡台,那是母親的。」慧娘哽咽,近鄉情更怯,見鏡台也不敢近前,她怕自己走過去,打開那鏡台,找出一盒子舊日脂粉,卻找不到母親。

少帥陪笑︰「那咱們搬回家去。」由上而下的覷著慧娘,見她淚兩行,少帥哄她︰「全搬走好不好?回江南也搬走。」慧娘擦干淚水,恢復爽利精神。走進去,毫不猶豫打開鏡台,怕猶豫就不會打開。

見里面有一只死蟲,小小的,不知道什麼時候爬的,再就什麼也沒有了。

慧娘松一口氣,如果是一盒子脂粉,不管是什麼樣的,都會讓她再傷心。她嘻笑一下,故作輕松。把房中一一看過來,手撫著衣架幽幽嘆了一口氣。

「這也是以前的,搬走,回家時也搬走。」少帥一力的奉承。慧娘嫣然,夫君這麼賣力,怎麼忍心給他淚眼兒看。她道︰「不是以前家里的,只是放的地方,和以前一樣。我想到以前父親回來,總是喊我的,十三兒,取衣服來。」

少帥恍然大悟︰「難怪我就愛使喚你,原來是你喜歡這一口兒。」慧娘啼笑皆非,握緊拳頭在他身上捶一下︰「你以前就欺負我。」她仰頭,眸子亮晶晶︰「幾時認出慧娘的?」蕭護大大的喘了口氣,慧娘疑惑︰「不能問?」

「我總算能表表功。」蕭護看一下房里,有把椅子在窗下,坐過去,不慌不忙,撢衣角,蹺二郎腿,揚一揚下巴,清清嗓子。

慧娘格格笑著︰「你快說。」

「是見第一面的時候,」蕭護盡情地取笑︰「你還不要我,那眼珠子翻的,後來我想,我最喜歡的,就是你白眼楮。」

慧娘笑嘻嘻︰「那是幾時喜歡上的?」

「你在校場咬我一口的時候。」蕭護說過,慧娘呲牙給他看。蕭護把她小嘴兒抿好,輕輕地問︰「是幾時十三喜歡我的?」

慧娘歪腦袋,蕭護斜睨著︰「討打?」慧娘再換個方向歪腦袋,少帥道︰「知道了,是跟我睡的時候,對不對?」

慧娘撲哧一笑,拿手指刮臉羞他︰「你不羞,早早的欺負人。」蕭護聳聳肩頭︰「羞什麼,我自己媳婦還要羞。」

一把拉起慧娘︰「走,看你的繡房。」繡房里少帥呆著不肯走,對著什麼都嘖嘖一下,那房人家沒女兒,人也不多,這一間還沒有用上,還是老樣子。

少帥「嘖」,慧娘就要笑。強拉他出來,給他看自己玩水的小池子,又有跑馬的地方。蕭護東張西望︰「箭跺子呢,難怪箭法不好。」

慧娘忍住笑,一本正經︰「當十三少養的時候,也沒有好箭法。」蕭護自言自語︰「怪我馬鞭子不好。」

「哼!」慧娘鼻子朝天,給他一聲。這個丫頭如今越來的越上來,不過蕭護就是很喜歡,見她才哭過的眸子流光絢彩般,面頰又晶瑩如玉,滿意的撫模著,笑道︰「天怎麼還不黑?」慧娘想裝臉紅,又還是嘿嘿地笑了笑。

宅子是自己的了,東西就不必搬動。慧娘回去路上,和蕭護商議著哪天搬進來,蕭護笑听著。

等到家才告訴她︰「長公主有誠意,說國舅府上,石家,還有兩三處都是好園子,讓你挑。」慧娘回到這里,是當家夫人,又老成三分,莞爾︰「長公主是讓少帥挑的吧,請少帥做主。」

她想到家里的大園子,還是幽然︰「幾時才回家?」

蕭護大為感動,慧娘已經當那里是自己的家。他用手在慧娘腦袋上按一下,有發髻,不高,今天是行裝要行路,只插一根白玉簪子,就方便按。慧娘縮頭,小小地叫著︰「哎喲,」蕭護就按著,看她縮腦袋往上眨眼楮很可愛,又想到這是當家的夫人,少帥心滿意足放開手,轉而在她**上拍拍︰「去挑園子,收拾再搬家至少一個月。」

一個月後,新家里粉刷已干,家具擺設全是新做的,慧娘得力的做著女主人,各人房間里的擺設家什,全由著她們自己挑式樣。長公主府上派來做木匠活的人,伍思德說他也會,伍林兒等人輪流打下手,很快趕工完成。

這一天,蕭大帥收到兒子的親筆信,看過以後就笑了,拿去給蕭夫人看︰「你兒子要封王了。」蕭夫人和蕭護一樣不相信︰「長公主又不是新帝。」又對大帥道︰「我要是你兒子,新帝是誰得問問。」大帥故意一拍大腿︰「你這話說到我心里。」

蕭夫人一笑,又嘆氣︰「慧娘可有了沒有?光顧著什麼造反的人,這孩子就不要緊?」眸子一閃︰「大帥,去信罵他,他就是要你敲打才會小心。」蕭大帥笑︰「我寫,就說是你讓罵的。」笑著出來,書房里寫完信,鋪書案上待干,才笑罵一句︰「把老子大帥擼了,這小子!」

打開一個暗格,取出兩張暗黃的紙箋。上面寫著兩個人的八字,一個是蕭護的,一個是慧娘的。八字相合,才有他們這一對姻緣。

這一個月里,發生很多事情。先是張寶成回到老家,悍然宣布自己為大帥,他沒理由也不敢稱帝,分割出一塊地方。然後長公主去信給諸王後,韓憲郡王也學張寶成,他理由充足,指責大成長公主收留異姓之人京中當家,你滅祖宗否?

受韓憲郡王的連累,和他相連的臨安郡王孫 ,文昌王,武靈王等十幾個郡王,紛紛自立自劃一塊地方。

蕭大帥怕兒子在京中有失,也不甘示弱的把江南十六郡據為已有。大成長公主收到消息,對蕭護更加倚重,快和她親生兒子程業康差不多。

權勢這東西,給你時就有,不給時就無。寧江侯處于皇權制度,宮中全是寡婦,一力捧寧江侯時,寧江侯自然就得勢。

自從他丟御璽,大成長公主也不待見他,張太妃也認為這是晦氣,宮中這幫子女子不算勢力,卻代表著皇家風向標。

長公主還怕弄不過他,出盡八寶留下蕭護,管理六部時,蕭護也出力不少。官員們舊勢力在,大成長公主時常受氣吃虧還辦不成事,蕭護年青反應快,又手中有兵權,才幫著長公主震住不少人。

搬家這一天,大成長公主親自過來。

妯娌們正在一處笑︰「你踩了我的鞋,」

「七嫂,你歪了釵,」

一月中,雪化去不少,有新綠出來,這園子是兵亂中故去的兵部尚書大人的,有演武場,慧娘一眼就相中。蕭家是武將門風,這地方看著風水就合適。

國舅府上,住著別扭。江寧郡王府上,看到壽昌郡主呆過的地方,也膈應。

而前尚書大人府上,地方不僅是不小,還自帶一個園子。這下子房子多得住不下,由著人自挑。若荷和秀蘭攜手在大門里,見一處假山石後,芭蕉上還有雪,女敕得似初抽芽。

長廊是新漆的,紅得油亮。門窗上全是福字,若荷一眼相中︰「這里好,我們住這里吧。」秀蘭也滿意,推門進去看,清一色新床榻新錦被,帳子都是繡花的。

「少夫人待人寬厚。」秀蘭嘆口氣,在新床上坐下︰「我真不敢相信這是給咱們的房子。」在家里也有,不過這是在京里,她們心中還覺得是客邊,客邊能如此舒服,是難得的事。

大鏡台,清一色的銅鏡面。若荷做夢似的笑︰「說這是什麼尚書府。」秀蘭糾正一下︰「以後是咱們大帥府。」兩個人愣住︰「回家去,兩個大帥怎麼稱呼?」又自已笑了︰「大帥如今是老帥了。」

門口出溜進來一個人,又跳出來。秀蘭喊他︰「小鬼,」蕭規笑成娘娘廟金童般進來,小豁牙又多了兩顆。秀蘭好笑︰「扔哪里了?」蕭規對著房頂子指指,若荷也笑︰「你也來挑房子?」蕭規說話都漏風︰「吃大叔讓我來看看,笨大叔說跟嬸嬸們住隔壁。」

秀蘭扶著腰︰「哎呀不行了,吃大叔,笨大叔,這一對夠全的。合起來是笨吃。」

若荷要打他,又手指隔壁︰「去吧。」

她也笑得彎不起腰。偏偏小鬼剛出去,就來了一聲響亮的︰「笨大叔好!」蕭北罵道︰「快長好你的牙。」

妯娌四個人在一處,先由著呂氏挑,三爺蕭拔擔架跟在後面,另三個兄弟倒不在,有沒收拾好的地方,看著收拾。

呂氏見這樣的榮耀,心花怒放。這種榮耀不是金榜題名時,也不是插花賜御酒。卻是家長里短的親戚面前得意的事。對于女眷們,外面人情冷暖,大門一關就行。家里人的相讓,卻是最光彩的。

她住了二進房子里的正房,左右廂房給七爺和九爺。水邊有幾間房,蕭據相中了,就住到那里去。

蕭護和慧娘帶著女乃媽丫頭在最里面,張伯是守大門。慧娘早來過好幾回,看房子量尺寸,一樣一樣全在她心中。

她指給蕭護看︰「琉璃屏風不如家里的好,不過是宮中出來的。」說過吐吐舌頭,蕭護放聲大笑︰「看你把嚇的,自己家里說句話有什麼。」

才說到這里,有人回大成長公主來了。慧娘悄聲道︰「她呀,是送丫頭來的,以後在家里說話,能不小心?」她極不習慣地想一想,才道︰「大帥,您說是不是?」

蕭護也是才听習慣,前幾天總覺得別人在叫父親。他轉身︰「你就來吧。」慧娘把手中幾樣子窗花放下,理好衣服才出來。

客廳上,大成長公主談笑風生,她是個美麗的人兒,如果不是她上了年紀,慧娘醋性又要大作。見長公主妙目而對蕭護,她太欣賞這個年青人了。

現在張閣老也不敢多話,獨長公主一家獨高,沒有蕭護,長公主辦不到。見慧娘來,她就親切得如同母親︰「快到我身邊來坐下,」見她只著一件藕荷色瓖銀比的長衣,就要嗔怪︰「在家里也不能凍著,」慧娘拿她和婆婆蕭夫人比過,覺得自己婆婆眉宇上比大成長公主更優雅。

長公主近朝政,多少要上心。蕭夫人才是只管家宅的人。

長公主手一抬,走上來六個水靈靈的丫頭,粉紅輕紅嬌黃淡黃水綠青綠色衫子,六把子小香蔥一般,垂手跪下︰「見過大帥見過夫人。」

因國喪中不敢太打扮,有顏色衣服也淡淡的。

慧娘總要一驚,才弄明白自己現在是夫人。

丫頭們都不時要喊錯,何況是本人。

「你們人手不多,委屈大帥沒什麼,可不能委屈你。」大成長公主殷殷。蕭護含笑欠身,把慧娘眸中的一絲不願意看在眼中,怕她別扭上來,什麼也不顧,醋壇子是惹不起的,忙提醒她︰「快謝過長公主。」

把慧娘神色看在眼中的長公主見怪不怪,哪一家女眷,府中多幾個妖精一樣的人,她會喜歡?慧娘怎麼想不重要,長公主只在乎蕭護怎麼想。

「全會的一手好家戲,就叫玉笛微蕭清瑟瑤琴,輕揮是指琵琶,磬是明鐺。」大成長公主一一說完,笑容更多︰「大帥,讓她們唱一曲給你听听,你家里的想必更好,你不要笑話。」

人家這麼客氣地說話,蕭護當然不能推辭,再說他最愛的,還就是絲竹聲。

慧娘垂一垂頭,她是把討好夫君放在心尖子上的人,不過要讓她去學什麼唱,這輩子也不可能。

丫頭們隨身就有樂器,在外面全拿進來,輕揮手揮琵琶,邊彈邊唱,長公主府上出來的,怎麼會差?

不說是歌裂雲石,也是撕帛碎錦一般。

國喪不能宴樂,丫頭們就只亮亮嗓子。至于國喪不能宴樂,又送來六個會唱的丫頭難道等國喪完再唱?

大家心里有數。

不是一定要唱,別的也行。

蕭護是個听曲子的知音人,微睞雙目,搖頭听著。大成長公主眼色,看的卻是慧娘。新升的蕭夫人不時有不安,眼角分明醋意流連。

長公主深為了解她的心情。蕭護是個很英俊的人,又年青又能干,又很得軍心民心。這樣的人,怎麼能讓一個人系住。

你房中一枝子獨秀,別人看著也不舒服。

身為女人的大成長公主,倒不是嫉妒慧娘房中獨秀,也不是有意和慧娘過不去。她由一個月前不得不留住蕭護,到現在發現他越來越重要,當然送個妾是最好的辦法。

讓蕭護見到這妾,就時時地想到長公主的好。

要只是送個妾倒也罷了,長公主微眯眼楮,微微地笑了。

長公主前腳剛走,蕭護就沉下臉︰「你剛才還想哭呢?」慧娘瞪圓了眼,毫不讓步︰「為什麼留下!」蕭護臉更沉︰「你也跟著我這麼久,還不明白。」慧娘大聲道︰「明白,所以你為什麼留下!」

她倔強地揚著下頷,蕭護忽然沒了脾氣,微笑道︰「你就翻醋壇子吧,就是別當著人翻,當著人少惹我。」慧娘低低嘆了口氣︰「我怎麼兵慌馬亂的日子倒安心。」蕭護想了一想,才明白過來︰「你這不是好話。」

蕭護微微側目,看不出表情︰「你就這麼不相信我?」慧娘才一驚,蕭護這才笑︰「是不相信你自己。」

這話激的慧娘剛才不開心全出來了,上前抱住蕭護,問他︰「我不相信自己,與誰有關?」蕭護還沒有回答,外面有人回話,在廊下見到少夫人抱著少帥,蕭北只在台階下面︰「大人們來了。」

蕭護如今是長公主面前第一紅人,今天新搬家,官員們也來慶賀。

慧娘沒听到下面的話,對著蕭護背影怒目一下,再無精打采往內宅里去。六個丫頭剛才就送進來,女乃媽請示安置哪里。慧娘有氣無力︰「等大帥來問他。」

和自己丈夫硬頂無用,且夫妻生分。慧娘是學過如何對待通房,小妾的方法,不過她不想用。壽昌郡主愛上自己丈夫,害得自己家破人亡,讓慧娘對這件事幾乎成病。

搬新房子,應該喜歡而且忙碌,可慧娘半點兒力氣也沒有。在榻上坐下,問自己又有什麼可沒精神的。

自己丈夫不是一般人家的丈夫,他為自己家里才和國舅生分,而且自己逃難到他身邊,要是負心人,可以不相認。

窗外一株開得好的紅梅,慧娘痴痴對著,回想在軍中的日子。

夫妻相認,且丈夫把話挑明︰「見你第一面就知道是你,還敢翻眼楮。」接下來一慕一幕,丈夫是一點一點誘導自己去他身邊,強迫,恐嚇,以勢壓人,這些全用上。

還有,就是他還會調戲人,哄著自己睡他床上。

那個時候,回想起來他是多麼的得意。

夫妻把話說明,再想到丈夫挨軍棍不要自己陪夜侍候,慧娘此時心中好過許多,他是一片真心來避嫌。

可自己還擔的什麼心?

他實在太英俊,又正在權力勢頭上。

慧娘嗟嘆一聲,見蕭西進來。蕭西進來就滿面陪笑,兩只手搓著。慧娘佯裝不高興︰「讓你來有什麼說的?」

一看就是蕭護讓他來的。

蕭西笑逐顏開,先恭恭敬敬道︰「夫人,」這樣子慧娘樂了︰「坐下來說吧,有什麼斥責我領著。你不是別人,坐吧。」

「多謝夫人,其實也不是斥責,」蕭西傳這種話是很為難的,不過也只有他和蕭北能傳。他笑得好似撿到金妹妹︰「大帥讓問,只怕是房中犯閑愁,把別的事情全丟下,外面有客,晚上要備酒,不要到時候不給人吃,大帥說他可以喝一晚風沒事,就是客人怎麼辦?」

他說一句,慧娘臉紅一分,最後咬牙罵︰「就傳這些話。」這不是罵蕭西,是罵新任大帥蕭護。

罵過,慧娘昂頭起來,掂著帕子︰「去告訴大帥,廚房里早準備好了,這事不用他吩咐,沒有時,他再來怪我。」

嬌嗔的出去了。

今天事情還真是不少。

六個丫頭在一間房里坐著,不給差使,又不說住哪里。看這夫人是伶俐的人,這是故意冷落?才來頭一天就冷落,真是個醋壇子。

她們不知道這夫人要是冷落,早把她們打發到下人房里,就是不敢冷落,一面打主意,一面等大帥自己來安置。

大帥酒到夜里才回來,進房里就找慧娘︰「舅爺們全混帳,客人們全走了,只是灌我。」慧娘板著臉,給他洗手臉,又取醒酒湯,見蕭護趴小桌子就要睡,輕推他︰「大帥?大帥,丫頭怎麼安置。」

「丫頭的事兒你還來問我,要你有什麼用。」蕭護一張嘴,一口酒氣全噴慧娘面上。自己喝酒是一回事,聞別人酒氣是另一回事,慧娘拿帕子掩住鼻子拿他沒辦法,再問︰「那我安置在弟妹們那一處了。」

大帥暈乎乎的,好似沒听到,睜一睜眼︰「對了,小丫頭我問你,你下午醋壇子翻哪兒了?」他滿面通紅,醉眸中平時懾人全不見,反倒如流水般水汪汪。

慧娘想生氣,這是個醉人,不生氣,他還等著自己回話。慧娘扶他︰「起來,睡下來告訴你。」扶到床上,蕭護手一拉,把慧娘摔在身上,解她衣服︰「看我收拾你,我最會收拾醋壇子。」慧娘听出來他不是真醉了,把他手一推,坐起來再問︰「丫頭的事你打的什麼主意?」

蕭護一笑,這一笑更清醒,半坐起來,先指使人︰「倒碗茶來。」慧娘送給他,蕭護徐徐的拿茶碗蓋,去浮沫,慢慢的喝,慧娘求他︰「您別悶著我行不?」

「說什麼你還能不知道?」蕭護反問。慧娘無奈︰「我怎麼知道你怎麼想?」蕭護道︰「給我先弄兩個在房里,」慧娘叫起來︰「不行!」她垂頭弄衣帶︰「人家,人家得先生孩子,又不是不侍候你。」

蕭護道︰「那你還問我,你看著安置不就是了,過年過節的,出來唱一出,平時你我花前月下,有人吹絲竹,難道不叫妙?」

「那你听多了動了心?」慧娘舒坦了,不過得問清楚。蕭護要噴茶︰「女人,難怪伍思德今天對我說,成親人最難挑,女人全都不聰明。」慧娘瞪大眼︰「啊?明天我問哥哥。」又纏著蕭護︰「你還沒回答我。」

蕭護恨得要拿茶碗蓋放她額頭上︰「大街上有絲竹聲,你以後天天跟著我,還給我當小廝!不然我哪一天就動了心入了耳,把你打一頓攆到下人房睡。」

絲竹聲不多,卻也有。蕭護主管京都治安,他對先帝有氣,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亂世才過沒幾天,不是太平時候,很多人不講究,也不想講究。

才亂過平息下來,不讓人松泛一下?

慧娘知道是氣話,玩笑話,也怒目︰「你敢?我是你家三媒六證求聘的,是公婆面前圓的房。」她故意少說一句話,蕭護偏提起來︰「角門里進來的。」慧娘拿起帕子給他一下,蕭護笑得躲過去,把茶碗還給她︰「好丫頭,這也還是我,換一個人,能讓你收拾得不清。」

「是你怎麼了?」慧娘舊話重提︰「你許給我管家,你在外面我不管,你在家里就得听我的。」嫣然一笑,背過身去解衣服。

蕭護和她胡扯︰「那我以後悶了,就外面去。」慧娘回頭白眼兒︰「這不是隨口說說。」蕭護失笑︰「我真是服了你,來來,你不許我多看別人一眼,得變著法子侍候才行,今天晚上有一件不依著我,我馬上出去。」

他笑得有得色︰「反正有六個。」

慧娘反倒讓他提醒︰「啊,是了,我把幾個丫頭忘了,白天你不回來,我怕亂安置你不喜歡,讓她們在表弟和小孟先生中間的那房子里坐等著,這一天過去,茶飯不會少,她們晚上怎麼睡?」

「多事!惹上人火,又往外跑。」蕭護探身子一把握住她手腕,雪白手腕滑不留手,蕭護仔細看看︰「這又白了些,兵亂剛結束時,黃得都不中看。」

這話是個女人都不會愛听,慧娘要是真生氣時,反而不擺在臉上,想想下午六個丫頭,水靈靈的一掐一把子水,而自己…。

十三真的生氣了,也不去管丫頭,床沿上坐著,著一件水紅色里衣,下面是墨綠色灑腳褲,一只手在蕭護手中,另一只手一指頭點在蕭護額頭上,蕭護笑︰「把你慣的,這又為了什麼?」

慧娘問︰「六個丫頭水不水靈?」

「水靈吧。」少帥還不敢說太真。

見十三眸子里風雨欲來,這是小醋壇子打翻以前的征兆。十三是怕蕭護的,蕭護自己也知道。不過醋壇子發作時,就例外。

少帥要生氣,肯定有事情,十三就听著。

醋壇子發作時,是一片愛蕭護的心,蕭護也不惹她。毛手毛腳模她的手,看手腕白女敕,親一口︰「香。」

小醋壇子還沒有問完,慧娘還是沉著臉︰「水靈得一掐一把子水?」蕭護含含糊糊︰「沒掐過,哈哈……」他大笑出來。

慧娘拿手擰他︰「你再笑,我氣死了,你以前,就天天拿這話欺負我!」以前愛說,你女敕得一掐一把子水,不要相中草包郡主的丫頭。

蕭護翻身把她按倒床上,笑道︰「既然你提起來,我少不得掐上一回。」又罵她︰「幾個丫頭你都收拾不了,讓她們胡亂睡一夜就是,這會子我最要緊,你倒有功夫想她們。嗯?住表弟隔壁。」

往外喊人。水蘭和小螺兒是跟著主人住,在外面上夜,問︰「要茶嗎?」蕭護道︰「去告訴表公子,他隔壁有幾個丫頭,讓他挑喜歡的放屋里,以後就有使喚人了。」

蘇雲鶴從出來,就一直沒有自己的使喚人。

丫頭們听過還沒什麼,慧娘喜形于色,且毫不掩飾,主動的親了一口,動听的話全出來了︰「夫君你真好,最是好夫君。」

她面龐嫣然,討喜的時候是最可愛的。蕭護又用了酒,酒是色媒人,一扯帳簾,遮住床上風光。

大成長公主的有意之送,蕭護的無心之話,蘇雲鶴和孟軒生對著燭光猜半天。房間多,讓他們一個人三間,分睡房,書房和起坐間。

這兩個人都不肯,天天吵,吵出感情來。自己住,反而說冷清。蘇雲鶴是最愛熱鬧的,孟軒生有點受蘇紈褲同化,也不肯一個人住。

燭火暈紅,孟軒生最近開朗得多,兵亂中他一直干的是傷員、給養、文書的事。他神秘的一根手指點在桌子上︰「長公主倚重大帥,所以給六個丫頭,這是…。六個奸細。」

蘇雲鶴是最會夸張的人,半個身子越過桌面,雙手扶在桌子邊上︰「奸細?」他若有頓悟︰「我知道了,表哥不能要,就咱們兩個人分分。」

孟軒生嚇得一擺手︰「我不要,」蘇雲鶴不耐煩︰「你怎麼不給表哥分擔?」孟軒生嘻笑︰「有這麼分擔的嗎?」

「有啊,隔壁有六個,你三個我三個人,今天晚上讓她們侍候一夜不許睡,讓她們明天全爬不起來。」蘇雲鶴就要去開門。

孟軒生一把抱住他︰「你省省吧,咱們只是說著玩兒的。」蘇雲鶴卻一臉正經︰「你不懂,我知道的,這事兒是真的。」

大成長公主送出來的人,能一點兒用意沒有?

有小孟先生作梗,蘇雲鶴沒有使喚成丫頭。不過第二天去見慧娘︰「丫頭們我不要,讓表哥也不要。」慧娘滿面春風︰「表弟,你中午要吃什麼,」她小心翼翼地問︰「你不喜歡那丫頭嗎?生得都不錯。」

蘇雲鶴道︰「好看的太多,長公主和表哥共事,她送出來人,不會沒用意。」慧娘喜歡得很想喊聲親弟弟,笑道︰「這話,你對你表哥說去。」

當表嫂的不敢說,怕不說還好,說了更糟。

「不用說,表哥還能不知道,還用我說。」蘇雲鶴這才想起來,他面色古怪︰「表嫂,你是不是在吃醋?」

他狐疑地對著慧娘看。

慧娘弄個大紅臉,到底這不是她親表弟︰「沒有的事,你表哥對我好,我吃的什麼醋?」她再為壽昌郡主傷心成病,也是個古代姑娘,嫉妒是七出之條。

蘇雲鶴還是疑神疑鬼,恰好蕭護喊他出去,蘇雲鶴鬼鬼祟祟︰「表哥,告訴你一件事情,表嫂好像在吃那幾個丫頭的醋。」蕭護也臉一紅,他是個會夸口不怕妻子的人,慧娘吃醋,他也覺得不能見人。

「怎麼會,我多疼她,你看錯了。」

蘇雲鶴挨了一頓訓,想想或許自己看錯了。

而大成長公主,是不會放棄的人。

她昨天見到慧娘的不安和緊張,反而主意更定。都說蕭護疼愛妻子,可妻子不安到這種地步,你讓大成長公主怎麼想呢。

慧娘的患得患失,全落在有心人眼中。

長公主許步往宮中來,先去見過張太妃。新帝沒有立以前,她還指望張太妃隨時出來幫忙。再就去看幾位公主。

十一公主和周妃正在看著宮人們翻曬衣服,見長公主過來,母女迎到台階下。長公主笑看十一公主,有些日子不見,更生得膚如凝脂,眼神兒清亮。

她難得的拉一回十一公主的手,把她通身的氣派打量一回,暗中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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