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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安素的心頭不禁一沉。
鞠曉行現在已經是大腦停止思維活動的植物人,視覺基本已經起不到任何作用,如果唯一可以接收催眠指令的听覺再被封閉,那豈不是意味著她將永遠陷入沉睡中無法醒來?
李蒙南將鞠曉行的手重新放回被子里,從桌上的果籃中掰下一根香蕉,一邊剝皮一邊問道︰「武警官,最近有什麼人來過嗎?」
武安素愣了一下,如實道︰「據鞠曉行的父母說,最近只有她們系里的一些同學來看過她……」
「有名單嗎?」
「誰會記那東西?不過如果有必要的話,應該能查出來……怎麼了?」武安素隱約感覺李蒙南可能是發現了什麼。
李蒙南兩個腮幫子塞得鼓鼓的,活像一只貪吃的倉鼠,含含糊糊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凶手就在最近探望鞠曉行的這些人當中。」
「你怎麼能這麼確定?」武安素詫異道。
明明剛才李蒙南還潑她的冷水,居然這麼快就又有了新的線索。
「是鞠曉行告訴我的。」李蒙南視線在病床上的女孩身上稍作停留,起身道︰「很顯然,那個凶手一定是從某些渠道得知了鞠曉行病情穩定的消息……要想控制住這種病情,就只有催眠師才能做到。
那凶手顯然對自己的催眠術沒什麼信心,也或許他根本不清楚催眠術的種種限制,他擔心為鞠曉行治療的催眠師會復原深藏在潛意識中的那段真實記憶,于是決定鋌而走險,在鞠曉行腦中設下邏輯炸彈,破壞她的全部記憶,然後再封閉她的听覺,讓她再也無法听到到外界的聲音,從而徹底消除隱患。」
李蒙南的推測合情合理,既然鞠曉行開始康復,那隱藏在暗處的凶手確實有殺人滅口的動機。
不過武安素還是有一點不太明白,問道︰「那你怎麼能確定凶手就在最近來看望她的人當中?說不定那邏輯炸彈是凶手很早以前就埋好的,為的就是防備有這麼一天呢?」
「你會這麼想是因為你不了解邏輯炸彈這種催眠手法。」李蒙南搖搖手指,「邏輯炸彈對于引爆關鍵詞的格式要求相當嚴格——舉例來說,如果催眠師設置的關鍵詞是‘對不起’三個字,那麼就只能是這三個字完整的連在一起才可以,類似‘抱歉、不好意思、SORRY’這樣的同義詞也無法起到引爆效果。
正因為這種特性,催眠師在使用邏輯炸彈時就必須要面臨兩種選擇——要麼設置唯一關鍵詞進行精確引爆,要麼設置大範圍關鍵詞進行模糊引爆。
如果選擇第一種,由于關鍵詞是唯一的,想要引爆邏輯炸彈,就必須由催眠師親自執行,或者將關鍵詞用聲音文字等形式轉交他人間接執行,時間精準,但卻容易留下線索。
而如果選擇第二種,固然可以提前預設好大範圍的關鍵詞,以便無需催眠師親自執行也能自行引爆邏輯炸彈,但由于關鍵詞範圍太大,或者在日常生活中出現頻率過高,也就很容易導致引爆時間上的不確定。
這就像把一把椅子的椅子腿鋸斷,盡管知道只要有人坐上去就會摔倒,但問題是根本沒法確定什麼時候會有人坐上去。
現在你明白為什麼我可以確定凶手就在來探望鞠曉行的人當中了嗎?」
盡管李蒙南沒有就這件事進行直接解釋,但武安素卻也听明白了。
用什麼引爆方式來設置邏輯炸彈不是關鍵,問題的關鍵在于時間差上。
很顯然,凶手是得知了鞠曉行康復的消息後才起了殺人滅口之心的,那麼無論是提前就已經設置好的邏輯炸彈,還是臨時埋下的邏輯炸彈,都必須由他本人親自出手才能達到這一目的。
這也就意味著,那懂得使用催眠術的罪犯必然就隱藏在這幾天來探望鞠曉行的人當中。
盡管人數依舊在十幾人之多,但這次的範圍已經收縮得足夠小了,明顯已經要呼之欲出的結果,要是再查不出來,武安素覺得自己也就不用再當警察了,還是老老實實嫁人生孩子吧。
眼下抓捕凶手似乎只是個時間問題,武安素還是比較在意病床上鞠曉行的情況。
「那鞠曉行她……你有辦法嗎?」
武安素說這話也覺得有點強人所難了,李蒙南都已經再三聲明過他不是專業的催眠治療師,更何況現在鞠曉行唯一能接受催眠信息的渠道都已經被惡意封閉了,怎麼想都不可能有任何辦法了。
「這話算你問對人了。」李蒙南得意的模出一根煙,忽然想起這是醫院病房,將煙塞回去掏了一片口香糖塞進嘴里,微微笑道︰「要是換做其他的催眠師,遇到這種情況,他們肯定會告訴你直接準備後事吧!別說是听覺被封住,就算是個普通的植物人他們也同樣抓瞎……」
李蒙南這話只是就事論事,沒有什麼看不起催眠師的意思。
古代幻術師和現代催眠師的區別,其實有點像是古武術中內家拳和外家拳的區別。
同樣都是在人類的大腦里玩花樣,催眠師的手法是由外而內的,通過人類的表意識去影響人類的潛意識。
這種手法最大的特點就是簡單易學,只要天資尚可,基本上兩三年就能速成出來。
但這種由外而內的手法也是有著它的局限性的,這種催眠方法太過依賴人類的表意識,一旦表意識無法接受或處理信息,催眠師所發出的一切指令就完全失去了意義。
植物人就恰好屬于這種情況。
而幻術師則恰恰相反,盡管他們時常也和催眠師一樣利用圖像和聲音進行意識引導,但他們對于大腦的催眠確是繞過表意識直接作用于潛意識的。
也就是說,哪怕是像鞠曉行這樣表意識已經無法處理任何信息,只要潛意識還在活動,那麼幻術師就有辦法調動她的潛意識來修復她的表意識。
當然,鞠曉行的听覺被封閉,這確實是個不大不小的麻煩。
沒有听覺就不能接收催眠信息,不能接收信息就無法解除听覺封閉,貌似是個死循環。
但這對于李蒙南來說也不過只是需要費點手腳罷了——看戲法的觀眾里面難保沒有聾子,難道涉及到幻術的戲法還不演了?
「這麼說你能治?」武安素頓時驚喜交加。
植物人最麻煩的地方就是完全沒有自我意識,李蒙南哪怕不能將鞠曉行恢復正常,只要能讓她對外界的刺激產生反應,接下來的治療也就容易得多了。
「能治是能治,不過……」李蒙南顯得有些遲疑,盯著武安素小心翼翼道︰「我的治療方法可能有點特殊,你必須保證無論我做什麼,你都不能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