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一群人集中在張錦家窯洞內,把藺杰團團圍在中間。藺杰模了把頭上不存在的虛汗,才開始敘述︰「今天我和銘哥一起出去,你們都知道的。洪水鎮來人後,銘哥回來通風報信。我則混在周圍來圍觀的人群中,沒有進門。」
「今天有人圍觀嗎?我沒有看到啊,誰看到了?」藺蘭插話。
好幾個人都搖頭表示沒看到。
藺杰︰「肯定有看熱鬧的。不過看熱鬧的看到里面打起來了,知道害怕,立刻就各回各家了。兩輛車上都只有司機看守。我趁人群四散跑開的時候,下蹲到第一輛車正面的斜側方,那里司機看不到。」
「能看到的。」這次是李風,「我爸的車我開過,前面都看得見的。」
「你爸那是小轎車,今天來的是卡車,不一樣的。」藺杰先回答了李風的疑問,再接著說,「我躲在斜側方,貼著輪胎一點點挪,然後從空隙鑽到了車底下。我原來的打算是把油箱用螺絲釘鑽個小洞,然後把螺絲釘擰松,這樣行駛的時候,路上的震動就會把螺絲釘弄掉,油箱就會漏油。」
「這個方法可行。你說這是原來的打算,那就是最後沒用這個辦法?」張銘問。
藺杰點頭︰「嗯,漏油不一定出事,發動機在短時間內又不驚動人的情況下,真不好動手腳。其實能破壞剎車最好,可惜駕駛室有人。我趴在車底下,想來想去,也只有破壞輪胎了。我把外輪胎撬開,在內輪胎扎了個洞,隨機又用透明膠布纏好,再把輪胎恢復。兩輛車都是弄壞了左側前輪,弄壞一個,車才容易失去平衡,容易出事。」
「扎個洞就好,為什麼又用膠布纏好呢?」「這個車還有內胎?」張錦和張銘同時問。
「卡車還是有內胎的,無內胎的車輪承重不夠。要纏好的,等他們回去,肯定不是空車。滿載的車發動後,要是輪胎不對,司機能察覺到的。透明膠布粘性不強,行駛一段就會掉落的。」藺杰解釋。
這時,屋里響起呼嚕聲。眾人扭頭望去,張甜已經趴著睡著在炕上。藺蘭捂住嘴偷笑著說︰「哥,你看你把小甜說睡著了。」
張錦挪到張甜旁邊,把張甜翻過身,再拿出枕頭和被子給張甜弄好。然後悄聲對著眾人說︰「我們先出去好了,不要吵醒她。」
張丹邊下炕邊說︰「姐,我去叫我爸,過來把小甜抱回去。」
「讓她睡吧,這才下午。」張錦也下炕。不過藺蘭一直沒動,看著張錦可憐兮兮地說︰「姐,我也困了,這幾天擔驚受怕的,一直沒睡好。」
「那你自己把被子拽出來,也睡吧。」張錦笑回。
「回家睡!」藺杰以命令的語氣對藺蘭說,這又不是多遠,估計兩分鐘就能回去。
「這幾天估計都沒睡好,我也回去休息,小錦小睿你們也別出來了,也睡會兒吧」張銘打了哈欠,又伸了個懶腰,說著。
一群人紛紛表示都要回去睡覺,很快離開。藺杰則一直看著藺蘭,最終藺蘭癟著嘴巴,不情願地也跟著藺杰回去了。
晚飯時分,剛剛被叫醒的張錦迷離著眼楮,機械地吃著飯。不止張錦,其他人也都這個狀態。這頓晚飯吃的是寂靜無聲。吃完後,眾人就一個個飄飄忽忽走回自家,倒頭接著睡了。
凌晨,張錦突然醒來。張錦望著窗外,即使隔著窗簾,窗外也顯得很是明亮。她以為天已大亮,所以一骨碌爬起來,速度穿上衣服就下炕了。張錦推開門,掀起門簾,就怔住了,好美!
觸目所及,全部是一片銀白。雪也還在繼續下著,但已經不是昨天鵝毛飄灑的模樣,而是如同下雨一般密密地快速地斜斜落下。如果昨天可用「未若柳絮因風起」形容,那今天就是「撒鹽空中差可擬」了。張錦抬頭望去,遠處,平常荒蕪**的山表也顯得晶瑩剔透,近處大路兩邊干枯的楊樹枝條上也拖著一條條的雪,很像是樹上開滿了花朵。
張錦轉身回到屋里,換好雨靴,穿上雨披,戴上手套就跑到了院子,積雪沒過她的腳踝,隨著她的跑動,雪地里留下一個一個深深的腳印。但是很快,腳印又逐漸被雪花填充。張錦開心地在雪中大笑,純白的雪真的可以讓人忘卻一切煩惱。
沒過多久,其他人也都出屋了。出來後,幾個年紀小的,歡呼一聲就跑進了雪地。
「停!」張錦大喊,邊往回走邊說,「都回屋檐下。」一眾小的又一步步縮回去。
「不要動,都在這里等我。」張錦說完就回屋了。很快她手里拿著一堆雨披雨靴就出來了。
「都換上。」張錦吩咐。
「姐,為什麼要換啊?這是下雪又不是下雨。」張丹問。
「水循環系統學過吧?前幾天那場大雨可是有病毒的,誰知道現在的雪會不會有病毒。小心為上。」張錦囑咐。
幾個小的這才換上。張錦把剩下的遞給幾個一直站在屋檐下不動的人。
張銘搖頭︰「不用給我,我都多大了,還玩雪啊!」
張錦手未收回︰「掃雪……」
幾人無語,默默伸手拿過雨披。玩雪的那群听到了,連忙奔過來︰「不要掃雪,我們要玩,我們要堆雪人!」
「給你們留一小塊去堆吧,記得戴好皮手套。」張錦再次叮囑完後,就回屋拿出了鐵鍬。一群大的開始鏟雪。但是這頭鏟完,院子那頭又積起了一層。
「哎,這樣哪里能行!我們一直清,雪一直下。」藺蘭嘆息。
「唉,那就先這樣吧,等雪厚了再鏟。小蘭你也和那群去玩吧。」張錦說著。張錦說完後,也沒進屋,就在屋檐下微笑著看一群人瘋鬧著堆雪人。但是逐漸地,張錦的眼神就沒有了焦距,不知道思緒飄向哪里。
「在想什麼?」藺杰站在張錦身旁問道。
「發愁。」張錦吐出兩個字才回神,「你怎麼過來了?你剛剛不是回屋了嗎?」
「不知道干什麼,又出來了。有什麼好發愁的呢,車到山前必有路。你也別整天顯得憂心忡忡的,多笑笑,我都替你累的慌。」藺杰說的實話,他每天看著張錦費心這個,操心那個,就覺得這個同歲的表姐真不容易。
「這麼大的雪,你說鎮長他們有沒有走呢?」張錦充耳不聞,接著說話。
藺杰嘆息︰「別想了,這麼大雪,就算沒走,他們也來不了南溝。雪停後,我們再去打探情況吧。」
可是這場大雪紛紛揚揚,五天才停。這五天,張錦從一開始的欣喜到後來的無動于衷,甚至于現在的焦急。如果說這五天還有什麼值得一提的話,就屬廣播里的好消息了︰經研究確認,這場雪水不能飲用,但是可以用作生活用水。
這大大緩解了南溝其他人家的用水壓力,要知道南溝別家的水都是從張家抬出去的,只推說以前存著的水。這個消息出來後,張錦他們就挨個通知了南溝人家。于是,張家的雪也不敢再運出院子倒掉。現在誰家都很寶貝雪的,甚至還去山下收集雪。
雪停歇後的第一個早上,張錦是被凍醒的。張錦哆嗦著穿好衣服,去爐灶邊看了下,火封得好好的,沒熄滅。她拿燒火棍將火通開,在爐子邊烤了一會兒才緩過來。
張錦剛走到門外,就打了幾個寒顫,又忍不住又縮回屋里。實在太冷了!原本這個冬天的溫度就要到零下二三十度,這場雪下完,又生生降了好幾個度!
好在這雪總算是停了,久違的太陽也終于重出東山。真是好消息,張錦邊想著,邊躥上炕,靠在窗戶邊,把窗簾掀開一條小縫,看著窗外。稀薄的陽光,銀白的雪交相輝映,很是好看。只是那太陽,低低地掛在半空里,慘白慘白的,實在讓人感覺不出什麼暖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