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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當當,大桂圓今早飛台灣,存稿君隆重登場,為表興奮,賦詩一首。
------題外話------
景橫波呵呵一聲,心想我去年買了個表!
錦衣人看她沒上當,只好無趣地道︰「就做下一道題。」
景橫波才不問「就放了他們?」,她眯著眼楮,盯著那家伙。
「我們先玩個開棺材吧。」錦衣人道,「這是我的第一道題,你做出來……」
「那你要出什麼題?」
「頭腦清晰,值得動點腦筋。」錦衣人輕輕拍手以示贊許,「那行。等你贏了,你可以選擇這里任何一件東西交換。」
「世上怎麼有你這麼無恥的人呢。」她道,「一碼歸一碼。我做到你的要求,帶走我的人。這是一碼。之後我還你的傘,你給我補償,這是另一碼。」
景橫波給氣笑了,這算什麼條件,沒有這傘,他也是打算這麼辦的吧?世上怎麼有這麼無恥的人呢。
「你做到幾件事,我就放人,你把傘還我,我保你們安全出上元宮,怎樣?」他道。
景橫波瞪著他,她還真不敢和他比狠,人命關天。
「那我就放出死人好了,你介不介意?」他無所謂地道。
「那好,你放人,我還傘。」
景橫波很有些意外,舉起傘看了看,再看看護衛神情,確定這傘對他一定有些特殊意義,這下更不能輕易還給他了。
錦衣人果然露出不快的神情,但他隨即便道︰「髒了也是我的。還回來再說話。」
她可記得地下穆先生的話呢,可不能輕易還他。
景橫波覺得,這家伙眼神很空虛,很無謂,一看就不是把外物放在心上的人,東西弄髒了,保不準就不要了。
她舉了舉那傘,眾人都看見那傘尖上果然亂七八糟的泥巴和不明物體——鑽洞嘛,能干淨到哪去。
「不要吧。」她笑道,「這東西我剛才用來掏大糞了,很臭很髒,我想你一定不想要了對吧。」
她再看一眼對方的衣裳舉止,那雙雪白的便鞋,連鞋底都一點污垢都沒有,顯然是有潔癖的。
景橫波順著他目光,低頭看看自己手中的東西,傘狀,閃著灰黑色的光澤。果然是這個家伙的產品。
「談話之前,我們先辦正事。」錦衣人道,「把我的東西還給我。」
這種是最麻煩的,有利害關系,才好尋找缺口,對癥下藥。什麼都不在乎,怎麼搞?
這點讓她判斷出,這人不是利害關系人,人質的下場,以及她的抉擇反應,對他沒有什麼意義,他就是因為好玩,或者想尋找一個對手斗斗,才出了手。
景橫波被氣樂了,敢情這位還是看菜下飯,如果她一開始表現就讓他覺得不堪為對手,估計干脆直接把人質 嚓了。
「之前我覺得未必有必要想,」錦衣人難得有興趣解釋下,「現在我覺得有點點必要了。」說著還舉了舉手中一粒瓜子仁,以示這「點點」就這麼大。
這人的思維和正常人在一個次元嗎?
景橫波差點又噎住——什麼意思?現在才開始想?那之前他搞這麼多是干什麼的?
錦衣人贊許地看她一眼,道︰「我想一想。」
她並沒有靠近棺材,反而走開棺材幾步,對錦衣人飛個媚眼兒,笑道︰「得了,別斗嘴皮子了,說正事,你扣留我的人,想做什麼?」
有機會把這玩意要來試試啊。
這這這,這里面兩個人,柔韌度不錯啊,喲喲喲小裴裴今兒艷福不淺啊。
靜下心之後,她才正眼看了眼棺材,一看之下目瞪口呆——這是棺材嗎?這難道不是雙人道具嗎?這真的是古人設計的東西?不是什麼現代性學大師搞的?
己方不利,三個人質在他手,自己要做的,首先就是冷靜。
景橫波沉下心,模模臉,整整頭發,她有預感,這家伙一定很難纏,是她穿越至今遇見的最難纏的貨,不能沖動,不能憤怒,一定要以最好的狀態去面對。
這後一種,才更氣人。
他的毒舌和宮胤不同,宮胤的毒舌里帶著淡淡譏誚,就算听不懂,也能感覺到他在散毒,這位卻是完全無所謂的模樣,輕描淡寫,似乎他真的就那麼認為,于他自己,只是在說最普通的話而已。
景橫波一口氣嗆在喉嚨里——這家伙不僅惡心,還毒舌!
「我的意思是,」他漫不經心地道,「我等了好久,你總是不見。太慢了。」
要不是她剛才的表現讓他覺得還不錯——她沒有傻兮兮來句「刀下留人」,提醒別人她的存在,而是上來就直接動手。這種月復黑狡猾,讓他有點好感。否則他連理都懶得理。
錦衣人也在打量她,從頭看到腳,不以為然搖搖頭——比小蛋糕難看多了。他最討厭這種一看就是情婦像的女人!
景橫波越發懊惱,一閃身下地,惡狠狠地瞧著對面的錦衣人,一看之下忍不住眼眯了眯——喲,還是一張好臉!一雙好漂亮的眼楮!這麼惡心的人為什麼有這樣一張臉?老天真的不長眼!
她第一時間通報情況,好讓女王理清形勢,隨即她的嘴就被堵上了。
紫蕊看見景橫波,便大叫道︰「陛下,棺材里是裴少帥和狂刀盟的六小姐。」
「誰跟你好久不見了?你誰啊?我認識你嗎?」。站在棺材上面的正是景橫波,她悶不吭聲地到了,悶不吭聲地直接奔上棺材,拿了那傘尖便要撬棺材,誰知道那棺材上頭也有機關,她這一撬沒撬開不說,還帶動了機關,險些害得底下的兩人折了。
錦衣人終于坐了起來,眼底光芒閃亮,那是終于等到人的淡淡興奮,「女王陛下,好久不見。」
上頭有人氣急敗壞大罵︰「我勒個去,居然上頭還有機關!」
護衛們正要動手,忽然人影一閃,「鏗」一聲脆響,金鐵交擊之聲回蕩,隨即里頭裴樞孟破天齊齊大叫︰「哎喲!」
「還沒來啊……」錦衣人眉間露出不耐和失望之色,揮揮手。
中文松開手,紫蕊倒不敢動了,她不怕死,但不能毫無意義的犧牲。
中文一閃身讓過,反手制住紫蕊,錦衣人悠悠道︰「那就死唄,威脅誰呢。」輕描淡寫揮揮手,「讓她去死,她死了我該怎辦照樣辦。」
「住手!」紫蕊沖過來,伸手就去拔中文腰間的刀,「何必這樣折磨人?我先死了干脆!」
「你這倔驢……哎喲。」孟破天終于忍不住哼了一聲,護衛在反掰關節樞紐。
兩人干脆在這危機時刻斗起嘴來,希望以此分散注意力,也不想讓錦衣人得意。
「姓夢,做夢的夢。把天字再去掉,夢破。正合適!」裴樞答得飛快。
「你挑起姑女乃女乃的斗志了!」孟破天怒道,「騎驢看唱本,走著瞧,姑女乃女乃不放倒你,不姓孟!」
「多想!」裴樞斷然答。
孟破天的聲音近乎磨牙,「裴樞,你是在暗示我配不上你嗎?」。
「我殘廢了,」他咬牙,「自然更配不上你了!」
裴樞心道難道你的意思是我們都殘廢了正好配一對?
中文德語上前,掰住了孟破天的胳膊和裴樞的腿,兩人都咬牙不吭聲,孟破天這時反倒不哭了,幽幽問裴樞︰「……我們都殘廢了,怎麼辦呢……」
孟破天和裴樞的同時叫喊聲,傳入錦衣人耳中,他唇角一勾,那種厭倦的,漠視眾生的眼神又幽幽泛起,「最討厭同生共死慷慨激昂什麼的了……那就一起轉吧。」說完示意護衛,「女人的手,男人的腿。」
「我!」
「我該先轉誰的呢?」
……
「為何戲我如此,蒼天!」
她驀然一聲嚎啕。
明悅忽然身子一抽,直挺挺向後倒了下去,柴俞一把抱住,感覺到兒子渾身的肌肉都在抽搐。
柴俞看見那半塊點心,眼前一黑。
「當然沒有。」明悅笑嘻嘻地答,炫耀地一張嘴,吐出小半塊點心,「公公硬塞,我就不咽,我一直含著呢!」
孩子緊緊地貼著她,喉間發出咕嚕咕嚕聲響,她忽然想起什麼,問他︰「剛才那點心,你一點都沒吃下去吧?」
只要有孩子在懷,就有天地自在。
放下吧。
她輕輕吁出一口氣。
做人不可太貪心,和明悅一起相依為命,平安到老,已經是福。何必奢求那世子之位,何必奢求那父愛巍巍。明晏安的愛和父愛,薄如風中雪,永遠沒個著落。而玳瑁王權,終有一日會歸于女王,明晏安頑抗到底,也就是個死亡的結局,到時候哪來的世子。
做人當有是非心,女王沒有對不起她,她要如何下手?
何必呢,要介入這王家爭權的風雲。
這一霎她忽覺疲倦。
好在現在,孩子還在她懷里。
回到月華宮,就看見驚心動魄那一幕,她連心跳都幾乎停了。
她放下心,想著兒子,一路奔回月華宮,奇怪的是今晚的王宮分外安靜,廢宮那麼大動靜,也沒侍衛前去查看。
後來廢宮地底爆炸聲起的時候,她以為女王被炸死,正彷徨不知所措,忽然看見女王蕩著秋千,身影一閃不見。
所以在廢宮,才有了她淚流滿面,試圖推門,和景橫波同歸于盡。
明悅竟然從冷宮被遷到了月華宮,她立即明白這是明晏安發給她的信號——他已經初步履行了諾言,接下來就看她的表現了。
然而她忽然在月華宮看見明悅。
沒了兒子,她何必再害人。
沒有看見兒子,她如遭雷擊,近乎失態,女王猶自安慰她。她其時萬念俱灰,已經想著放棄算了。
先前她故意繞路去冷宮,其實是想看看明悅,第一次離開兒子這麼多天,她放不下心。
要怎樣,對這樣的人出手?
她因此很痛苦。
景橫波的關切、體貼、和理解,毫無架子,也最自然,她分辨得出。
她看見一個最恣肆聰慧的女王,也看見一個最親切善良的女王。
出宮冒充才子,參加曲江詩會,她以為會遇上很多困難,才能到得女王身邊,誰知道女王很容易便信了她,甚至帶她進入上元。然而這一路,于她內心,何嘗沒有撼動?
老天原諒她,一生不願虧負他人,最黑暗的宮廷里,都因為不屑宮斗而寧可淪落冷宮,到頭來卻不得不試圖讓雙手沾染血腥——只因為她是母親。
所以當明晏安說,殺了女王,便冊明悅為世子時,她是真心動心了。
為了這孩子能夠在宮中立足,得到父親的看重也就等于得到未來的依靠,如果將來她不堪宮廷傾軋早早死去,最起碼明悅可以好好地活下去。
為了這孩子能夠看見父親,和其他王子一樣得到父親的關愛,成長過程中不致留下永遠遺憾。
她只是為了明悅。
其實從內心深處,她並不期盼回到月華宮,當初因為生子發胖失寵,被遷出月華宮,就算之後回來,如果明晏安不來,這里依舊是最華麗的牢籠。
虎毒不食子,明晏安連這樣的事情都能做出來,她還該有任何期盼和信任嗎?
真的能長長久久在一起嗎?
柴俞立即忍住淚,衣袖擦擦眼,露出一個笑容,抱住他道︰「娘不是和你說了,娘要去做一件事,做好那件事,娘和你,和父王,以後就能長長久久在一起……」她忽然頓住,看著那地上的半塊點心,眼底露出痛苦之色。
「娘,你為什麼不要我了?」孩子仰起頭,笨拙地想要替她擦去淚水。
淚水斷線般滾落,她全身都在顫抖,「你好狠心……好狠心……」
柴俞淚如泉涌,撫模著他的頭發,「悅兒……悅兒……」
明悅從柱子後跑來,撲入他懷中,「娘……娘!」
柴俞怔怔看著他背影消逝,驀然身子一軟,癱坐于地。
耶律祁已經轉身離開,走出幾步,淡淡道︰「做人不可太貪心,做人當有是非心。你,想清楚。」
柴俞渾身一震,如遭雷擊,一張臉頓時雪一般的白。
「剛才,那內侍給這孩子喂毒。」耶律祁冷冷道,「你還要他留在宮里嗎?」。
「出宮……」柴俞眼底綻出亮光,但看看孩子,又有些猶豫,「我跟著女王出宮就夠了……」
耶律祁似乎根本不在意他怎麼回答,只道︰「那你帶著他,在這宮里找個地方躲藏起來,不要亂走,等女王回來。帶你們一起出宮。」
柴俞立即道︰「能!」怕他不信,趕緊證明道,「我以前在宮里呆過,照顧過他,我……我不會害他!」
耶律祁不答,又道︰「你能照顧這孩子麼?」
柴俞心思都在明悅身上,下意識答︰「我看見她往凝雪閣方向去了……」忽然驚覺,「你是誰?為什麼問女王?」
「女王在哪里?」耶律祁問。
柴俞不敢再前進一步,他疑惑而緊張地看著耶律祁,耶律祁已經換下了穆先生的裝扮,一身黑衣,取下了銀面具,他不認識。
柴俞一驚,便要沖過來,耶律祁已經淡淡道︰「他沒事。」
明悅看見他,渾身一顫,松開柱子就要撲過來,耶律祁忽然一拂袖,那孩子軟軟倒地。
忽然門砰一聲被撞開,柴俞出現在門口,那麼冷的天氣,他一身衣衫已經汗濕。
那孩子卻拼命搖頭,抱住柱子不撒手,嗚嗚嚕嚕小聲道︰「娘……娘……」
他想了想,問明悅︰「跟我走好麼?」
耶律祁臉色不大好看,明晏安看似儒雅親切,但這惡毒心性,實在少有。
這就對了。明晏安虎毒食子,但無論如何,明悅還有用,現在毒殺了毫無必要,他只是想下點不死人的毒,好控制住明悅而已。
耶律祁腳尖踢踢他,喃喃道︰「好厲害的毒……」他似乎有點疑惑不解,蹲又看看那內侍,才發現他沒死,只是渾身僵硬,臉色猙獰,眼珠子還在骨碌碌的轉。
內侍急忙去掏嘴里的點心,但眼看著他的臉就發青發紫,身軀僵直,砰然倒地。
「你你你……」內侍驚恐地看看外面,卻發現門被自己關上了,他想喊,耶律祁踢出那塊點心,正堵住了他的嘴。
耶律祁踩著他的手,含笑問他︰「你在做什麼呢?」
那內侍的手忽然被踩住,他一個哆嗦,抬起頭,對上一張陌生的臉。
忽然遠處一聲悶響,震得那內侍手一抖,點心落地,那內侍駭然看了發出震動的地方一眼,急忙蹲去撿點心。明悅趁機跑開。
孩子似乎感覺到了危險,掙扎著,小臉漲紅,卻掙不過那內侍的力氣。
月華宮內,那內侍,強制地將點心塞入明悅口中。
……
夜半獨數幾顆星。
且將心事乘風去。
再回到原點。
風將長發吹開,離青天越來越近,離星光越來越近,離她越來越近。
將當日未能和她一起做的事,慢慢補償。
如今他坐上,也算陪她蕩上一回秋千。
這秋千她剛剛坐過。
……秋千越蕩越高,下一次返回的時候,他忽然身子一閃,坐上了秋千。
而那畫在他身下懷中,那一低頭的倩影,走不出他目光的天地。
她蕩起秋千時,影子會在鏡中蹁躚而來,由遠及近,春花紅葉里,是一幀最美的畫。
那時她不知道,自從她開始蕩秋千後,他的桌案上,便放了一塊打磨得極其光滑的鏡子。平日里遮著不給她瞧見。
那時她總是怨怪他任她空飛,不曾抬頭。
有時她會調皮伸腳,似要踢上他鼻尖。
秋千輕輕蕩起,越蕩越高。他仰起頭,好像看見她,立在秋千上,蕩向他的窗前,笑聲如珠灑落,庭前落花姿態冉冉,不及她笑意嫣然。
他默默任護衛撢灰,自己坐在秋千前,將秋千慢悠悠推啊推。
他一身衣衫滿是泥土,連帶人也灰頭土臉,護衛忙不迭地給他撢灰,心中想著這世道是怎麼了,如雪如月不染塵的主子,日子越混越糟糕,淹過水滾過泥潭,現在連土坑都鑽了。
直到該離開的人都離開,才有兩條人影躥入院內,挖開秋千下的地面,將他接出來。
……
沒有對手的人生,才是最寂寞的。
「果然弄不死你們……這樣也好。」他一笑,轉身。
他眼底閃過奇異的光。
遠處一棵樹上,斗篷人默默凝望,看見那女子蕩起秋千身影如飛仙,一閃消失。
……
身影一閃,不見。
她忽然撒開手。
恍惚里還是當初玉照宮,她的秋千蹴過他窗前,驚飛落花一片。
衣裙飛揚,蕩至最高處。
金黃的月撲入胸臆,鏤一道彎彎的疑問,沒有人願意給她答案,或者,連她自己,都不願意尋找。
揚起頭,風將長發吹開,離青天越來越近,離星光越來越近,她在高處悠悠擺蕩,伸手摘月;他在地底沉默仰望,輕輕捂唇。
爆炸發生在地下,上頭損毀反而不怎麼嚴重,秋千機關已經發射,她便沒有立即下來,輕輕蕩起了秋千。
腳下微微晃蕩,她低頭,才發現自己竟然站在那秋千上。
再抬頭已經是地面,月朗風清,長空如洗,再無土室的憋悶污濁。
他出手突然,她被推得一個踉蹌,沖入圓輪內,體內一股氣流推動,逼得她下意識一個閃身。
她還沒明白這句話,他將她一推,「去。」
「這東西不要隨便還給人。」他道,「誰想要回去,就敲他個狠的。」
她霍然回身,要抓他的手,他卻將那奇特的傘塞進她手中,冰涼的傘尖凍得她一顫,想好的話頓時忘記了。
「我能出去,但需要花費時辰,你趕緊去救人。」他道,「其實沒有人會替你安排所有的路,大部分的路,是你自己走;以後更長的路,是你自己走。」
「你……」她想問什麼,卻忽然不知道問什麼。
他卻放開了她的手,輕輕道︰「後面就看你的了。小心。」
隨即她便猶豫了,回身看看他,想知道他打算怎麼上去,這輪深埋在地底,上面雖有通道,卻是極細的管道,根本過不了人。
圓輪足有一人高,她大喜,只要能站進一個人,她就可以瞬移了。
這東西上連著許多皮繩鋼索,現在皮繩基本都被咬斷了。
他手中傘尖卻忽然「當」地一聲,踫到鋼鐵之物,傘尖震開那片已經松散許多的土,景橫波看見一個圓形的,像是現代那種飛天輪,只是縮小了很多倍的鐵狀物。
「什麼?」她立即尖銳地接上,鼓足力量準備駁斥他。
他似乎輕輕笑了一下,「就怕有種東西,一旦耽誤了,你再怎麼狂奔,也追不上。」
「我不趕時間!」她怒道,「我寧可耽誤了時間,再狂奔追上,也不要別人替我安排!」
他還是平靜的,道︰「你說的對。但是我們趕時間。錯一步,耽誤了時辰,最後結局就不一樣了。」
她自己都沒發覺,問到最後,她語氣咄咄逼人,隱然帶幾分激憤,和平時判若兩人。
「就這麼大地方,」她似乎情緒找到了出口,立即道,「走再多岔道,最後總能走出去的。人生怎麼可能不走錯路,何必每一步都要替人矯正?你累不累?多事不多事?」
這番說辭似乎無懈可擊,她轉頭看他的眼楮,他卻不和她對視,只牽一牽她的手,提醒,「別松開,如果走錯了方向怎麼辦?」
「是自幼的麻痹之疾,後來練武有所改善,但走不長,所以很多時候坐輪椅,能不走就不走。」他解釋道,「後來創立影閣,無意中發現,扮弱更有利于觀察他人,掌握勢力,並在關鍵時刻翻盤。所以干脆也就不站起來了。」
「哦?」她的聲音听不出信還是不信。
他卻坦然道︰「穆先生本來就能走路,只是走不遠而已。」
這麼說的時候,她心中猛地一顫,似乎有個想法得到了佐證,她目光灼灼地盯著他。
他一手持傘前行,一手很自然地牽著她前行,走了幾步,她反應過來,道︰「你能走路!」
現在困在地下,只能慢慢移動,紹空間不夠,她瞬移不出去。
機關總控之處,定然是連接地面的地下空間。景橫波興奮起來。這樣她可以最快速度出去。
他贊許地點點頭,道︰「既然所有機關都在地面,而且是連動的,那麼機關定然有一個總控之處,而且一定在地下。」
「這是去哪?」她問,隨即恍然道,「機關總控室!」
隨即她發現他走的方向,根本不是對著出口,而是相反的另一個方向。
而且她記得從地下入口進來的時候,有一段不短的距離,要靠現在這樣慢慢走出去,一天一夜也走不到。
絕境之中居然有這樣的寶貝,景橫波覺得自己該高興,可是她內心焦慮不安,不知道紫蕊她們到底怎樣了,而且再折騰下去天亮了,事情會更難辦。
那東西收起後,她一模,成了長條形,似乎像個傘,前頭微尖,隨即又听 噠一聲響,他拿這東西向著土層稍稍薄弱的地方鑽去。這東西一邊鑽一邊震動,成塊的土被擊碎,空間自然就能拓展,看似堆滿的土室,竟然慢慢能向前走了。
但此時他已經將那東西收起,撐住四面區域的雙翼一收,土頓時嘩啦啦落了一身,此時她才明白他為什麼把她壓在身下,這回倒不是為了佔便宜,完全是不想她落一頭一臉的土。
等等,這東西到底誰制的……
她震驚地看著那東西——這不是以頻率震動來粉碎土塊,從而擴大生存空間嗎?這玩意說起來簡單,可這是在生產技術落後的古代啊,什麼樣的牛逼人物能造出這東西來?別的不說,馬達怎麼制造?
他給了她答案。他先伸手拉住她肩,將她身子一轉,變成自己壓著她,然後她听見「 噠」一響,那個蝙蝠翼一樣的東西,發出嗡嗡的震動聲,頻率極快,一些土塊被震碎,順著那翼沙沙地流下來。
問題很多,但有一個更重要的問題迫在眉睫——這是在地下,兩人等于被活埋,怎麼出去?
還有,在外面開啟機關的人是誰?難道是柴俞?
但如果他能看出這機關,為什麼還要在地下等她?
他預見是有可能的,畢竟他在她之前到達,將這地底機關已經研究過,會很容易看出這最後一手是爆炸,如果炸不死人,也能將埋在院門口的土層炸塌,將救人的人和底下被關的人活埋。
她心中奇怪,身後這東西,她模得出是用極其珍稀的金屬制成,造型更是從來沒見過,這家伙難道知道會遇上這麼一場人為的土崩,事先準備了逃生工具?
她自己的心,卻跳動如月兌韁野馬,她顫抖著手想要去模他的臉,卻被他的手臂擋住。她伸只得放棄,手伸到背後模了模,身後有一層滑冷堅硬的東西,像一雙蝙蝠的巨大翅膀,擋住了身後的土層,給兩人硬是留下了這一份生存的空間,否則就剛才那一下倒灌,兩人直接就給埋進去了。
呼吸還是很滯悶,所在的空間被土層灌滿,以至于她和他還是擠在一起,抹個嘴都像在揩彼此的油。他張開雙臂接著她,雙手輕輕按在她腰窩,她被身後力量推動,無法拒絕他的懷抱,感覺到雙手貼著的胸膛似冷似熱,而心跳得緩慢又悠長。
他靠在牆上,無聲捂住唇,袖邊沁了一點血。她唇邊也有血,她慢慢抹去,忽然想如果這人世間的一切,也能這般痛快抹去,多好?
然後景橫波推開他,重重地。
這一咬不似抗拒,倒似懷恨,兩人都瞬間感覺到微微的甜腥氣味,如先前一般,彼此嘗盡對方血的滋味,恨的滋味,身體的滋味,無奈的滋味。
他亦感覺到身前的軀體微微顫抖,不似激動,倒似一些無法壓抑的情緒,他心間一痛,險些涌上一口逆血,急忙偏頭,忽覺唇上一痛,她咬了他。
她身子微顫,想著這萬物懵懂,如身在夢中,這一夢何時到頭,又或者永遠不見盡頭,只是一場夢中夢。
景橫波被攬在他臂彎里,嗅見他唇和肌膚的冷香。有種貼近無法抗拒,有種了然心會明白,她忽然便想起上元街道看戲,最後听見的那句道白︰「三萬里天地一口鐘,萬物懵懂,身在夢中。」
以歷劫為名,歷心頭劫。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這份感情再也無法置于光天明日之下,只有在這樣無法動彈的空間,她才不會逃避他;只有在這樣無法點亮的黑暗里,他才能放開自己,抱一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