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沙棘沒有想到闖入自己視野的竟是一個衣著古樸有些駝背的男生。
剛才的光……是怎麼回事……剛才明明看到他會發光啊……
荊沙棘捉模不定地看向那個男孩子,個子很高很瘦,所以駝背便愈發的明顯。入學第一天他就已經穿上了學校新發下來的校服。他跌跌撞撞地跑到自己班級的隊伍中,因為笨手笨腳而撞了三個同學,遭到了圍攻。
「怎麼那麼眼熟啊……」荊沙棘歪頭看著那個土里土氣的男孩子,自言自語地琢磨起來。她想,如果能看一看那男孩子長什麼樣就好了,這念頭剛一從她的腦海里飄過樓下的男孩子便仰起頭來面向了她的方向。
荊沙棘微微一愣,不由感嘆︰好一頭厚劉海,嚴嚴實實地將他三分之一的臉遮擋了起來。
荊沙棘看著男孩子的臉,因為他的眼楮被頭發遮蓋著所以她不敢確定此刻那人是否也在看著自己。直到樓下突然有人喊了一聲︰「洛軒!這邊來!」那個駝背的男孩子才答應一聲擠了過去。
荊沙棘的視線追逐著男孩子的身影微微蹙起眉頭碎碎念︰「真眼熟啊……怎麼會那麼眼熟……是誰啊……二十多年我也沒見認識過什麼男人啊,可怎麼感覺這麼……」
還沒等她琢磨出個所以然來,那路小優就突然從身後拍了她一下,笑著說︰「只一個老師怎麼夠!……況且小汐的老師又沒有開畫廊——」
荊沙棘一听這話立刻跳開,一把甩開了路小優的手︰「辦畫社就辦畫社,怎麼好端端的扯上我們老師的畫廊了?!」
「因為要辦大啊!我們畫社的作品總得找個展覽參賽的地方不是?」說著,她便又將一張討巧的小臉湊到了她的面前,軟著聲音哀求︰「沙沙~拜托啦~」
荊沙棘挨不住她的軟磨硬套,也總算有些理解為什麼有那些人甘願拜倒在路小優石榴裙下了。她妥協得極不情願,只能找借口︰「等你申報社團成功了再來找我吧!……不過我告訴你路小優,你可別太樂觀,研究生申報社團好像很麻煩,況且即使申報下來也不一定有學生會參加。……這年代,你辦個話劇社旅行社還差不多,誰願意參加畫社呀……」
「不可能!有你和小汐兩位美女油畫大師授課,咱們社團一定會被擠破門檻!」
荊沙棘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如果是我我就不會參加。」
路小優撇了撇嘴︰「就是因為沙沙你本科時教室-宿舍兩點一線,學生會、社團一切社交活動你統統不參加,每天宅在窩里才會到現在都沒遇上個男人!你也該好好反省一下,多曝曝光啦!」說到這里,路小雨突然嗙地一聲推開窗子,猛然將荊沙棘往窗前一推,朝著窗外便大喊起來︰「各位帥哥美女看這里啦!由嘉大研究生部創辦的優畫社即將招生,本社有美女研究生老師專業指導教學,歡迎各位學弟學妹踴躍報名參加!」說這話時,路小優的手還死死按著試圖逃走的荊沙棘,將她當成門面一般抵在窗前招搖。
荊沙棘承認,那一刻是她打出生以來覺得最無地自容的一刻。她瞬間覺得自己小心翼翼守護了二十多年的自尊心頃刻被路小優毀于一旦。她的老臉算是被路小優丟盡了。
樓下那些初來校園的大一新生听到「叫賣聲「頓時炸開了鍋,口哨聲、掌聲、狼嚎聲聲聲入耳,鬧得一片嘩然。現在的學生也真真放得開,立刻就有人從底下鬼哭狼嚎地調戲開了。
「學姐!有男朋友嗎?」
「學姐!我愛你!」樓下的學生們大笑著。
荊沙棘被那些學生調侃得滿臉通紅,她覺得沒有任何一天比今天更加需要學習隱身術。荊沙棘找不到地縫,還被路小優從身後掐了一下,低聲威脅︰「跟大家招手!快!」
荊沙棘只得硬著頭皮尷尬地笑,然後顫顫巍巍地伸出手去打招呼。
她真是豁出去了!樓下的逢迎著,笑聲更大了。她一身的冷汗,不由抽了抽嘴角。
路小優甚是滿意地點了點頭︰「你看看現在的孩子多活躍?你真忍心讓這麼明媚的笑容被這四年的大學生涯消磨干淨?沙沙,不光是他們,你也該試著學會交往,畢竟我們都是即將步入社會的人了。」
荊沙棘沒有回答,因為她開始不由自主地在那群新生中搜索起來,尋找那個穿校服的男孩子。但下一秒她的眼球卻牢牢被另一張臉死死吸附過去。
不知什麼時候,一道冷漠的目光如刀子一般凌厲地直刺向她。荊沙棘這才發現了那個始終安靜地站在人群外側沉默注視自己的英俊面孔。緊接著身體就如同全身通了電一般,本能地一抖。
這人……
如果是往常,荊沙棘看到這樣漂亮的一張臉一定會立刻害羞地將視線移開,然而此時此刻,那雙漂亮的黑色眸子就像是一塊磁鐵一般,吸引著她,想移開目光都很難。
「總算找到了。」寒子夜毫不掩飾自己的注視,冷漠的嘴角突然向上勾起,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來,然後慢慢抬起手來,伸出拇指和食指做出一個槍的姿態,指向了盯著自己的荊沙棘。
「叭——」從他冰冷的嘴唇中爆發出一個擬聲詞來。
荊沙棘竟真如中了一槍般,眼前黑了一秒。
那一天荊沙棘所遇見的奇異感覺在她還未來得及回味的時候就被路小優給攪黃了。荊沙棘沒有想到,路小優口中的「優畫社」說辦就真的風風火火地興辦起來了。為吸引新生,與本科社團爭食,路小優也在學校里擺了很大的陣仗,甚至不顧荊沙棘反對將甄汐和荊沙棘的照片放大了做成巨幅海報來招攬「生意」,弄得荊沙棘幾乎整天帶著個鴨舌帽,將帽檐壓得很低很低,走路都是垂頭喪氣唯恐被人認出。每每看到路小優站在操場邊叫賣的樣子,荊沙棘就不由得一陣戰栗。這貨看起來完全不像是已經在大學里混了近七個年頭的老前輩,荊沙棘覺得路小優是回光返照了。
但美女老師的招牌並沒有為路小優帶來太多社員,畢竟在這所男女比例嚴重失調的高校中佔絕大多數的女孩子們是不太會被比她們還要漂亮的美女學姐俘獲。這倒讓荊沙棘小小的慶幸了一翻,一邊期冀路小優能早日撤攤,自己的生活也好早日步入正軌。畢竟二十多年來她將別人用來交際、談情說愛的時間全部用在了畫畫上,她實在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突然轉型變成交際花。不過路小優這一次卻是尤其的認真,除了每晚跑來荊沙棘的宿舍中抱怨一通之外竟又想出一個點子來。
路小優揚言要開一個空前盛大的貴族party,計劃場面要按照偶像劇中的規格來,面對路小優這瘋瘋癲癲的設想荊沙棘一拍額頭不禁感嘆一聲︰「有句話怎麼說來著?no`zuo`no`die!」
以常識來推斷,像是這樣的party舉辦起來是極其困難的,畢竟這是現實生活,這不是小說,更不是電視上的《花樣男子》,但路小優就是有能耐說到做到。為了讓學校批準她這項提議,路小優特地請了素有「校園芭比」之稱的甄汐出馬,。荊沙棘記得那一天是她陪著甄汐過去批場地的,那學生會長見了甄汐眼珠子差點沒掉出來,暈暈乎乎就在申請書上蓋了章。
party的地點被定在學校的3號禮堂,除了地點有些偏僻,總的來說還是個不錯的宴會場所,至少……大門夠寬敞。party當晚路小優這貨竟也會破天荒地緊張,她站在宴會門口來回游蕩,嘴里不停嘟囔著荊沙棘听不清的語言,然後會像個蛇精病一樣抓住荊沙棘和甄汐問︰「你們說!不會一個人也沒有吧!」
荊沙棘悠閑地扇著扇子笑︰「怎麼會?之前不是有五個人報名了?」
這時候的路小優哪里還有幽默細菌。她狠狠白了荊沙棘一眼︰「沙沙你真是毒舌!男人不喜歡這樣的!」
一句話戳到了荊沙棘的痛處,她就笑笑轉過身去接著扇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