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沙棘在寒子夜的示意下拘謹地坐到了床邊,而眼前這位少爺則很隨意地扯過一把椅子,坐到了對面。
荊沙棘有些忐忑,最終她也沒能找到一個合適的機會向寒子夜告辭,而夜宿在這里頗有些趕鴨子上架的意味。
「打個電話吧。」寒子夜一邊玩兒手機一邊對她說,「這個時間還不回去甄汐學姐不會擔心嗎?」
听到這話,荊沙棘的臉剎那間白了下來。她還不想聯系甄汐和路小優,因而托詞說手機被摔壞了。當然,這也是實話。可沒眼色的寒子夜立刻將自己的手機遞到她面前。荊沙棘她馬上還了回去︰「不用了,這個時間她們都已經睡下了。」
寒子夜看了她一眼,突然笑了。
他一笑她就心虛,因此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
「每次見你我總會想,你說你年齡究竟都長到哪里去了?要成熟沒成熟要穩重沒穩重要度量沒度量,怎麼還這樣孩子氣?」
荊沙棘滿臉通紅,咬著嘴唇不說話。
「還在和路學姐她們賭氣?你不覺得只你自己在這里生悶氣很吃虧嗎?……好,如果你不肯打那還是我來吧。」
說完這話寒子夜便撥通了路小優的電話︰「路學姐嗎?對,……嗯。學姐放心吧,荊沙棘找到了。」
荊沙棘微微一怔,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毫不猶豫地從這人口中說出讓她稍感詫異。想來他大抵是從路小優的嘴里听過她的名字的,但被這樣好听的一個聲音當面叫起卻還是讓她心間一動。
寒子夜接著說︰「哦,我和她在一起。你們要說話嗎?」
荊沙棘立刻對著寒子夜拼命地搖頭,然後就听到寒子夜告訴路小優︰「不,荊學姐她沒事,只是今晚我們踫巧遇到。嗯,是啊,聊得很投緣,所以忘了學校的關門時間。……對,學姐今晚睡在我家。……只有我們兩個。哈哈!學姐的確很可愛!」寒子夜慢慢盯住荊沙棘,露出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容來,「今晚我還想知道她更多——如果學姐她願意的話——」
荊沙棘的臉騰地刷上了一層紅漆。對面的寒子夜卻旁若無人地哈哈大笑著同路小優談笑風生︰「路學姐放心,我怎麼會欺負荊學姐?今晚——我們會過得很難忘——」
荊沙棘再也听不下去了,她突然像彈簧一般躥起來搶過寒子夜的電話,正听到對面路小優那豪放的笑聲︰「子夜你可要好好表現啊,我們沙棘可還是第一次——」
「路小優!」荊沙棘紅著臉對著電話大叫一聲,對面的笑聲戛然而止。
「沙沙?是沙沙嗎?」對面的口吻瞬間帶出了一些焦慮來,「沙沙你沒事吧?為什麼電話打不通?我和小汐要急死了!」
電話另一頭不斷傳來路小優和甄汐輪流的說話聲,問東問西的詢問她的情況。她听著她們焦慮的聲音,沉默著不知如何回答是好,眼前漸漸蒙上一層霧氣。但她荊沙棘是絕不輕易落淚的,今天白天她已經破天荒在一個膿包面前哭過一回了,她發誓她決不再在這寒子夜面前重演一遍白天的「笑話」。她忍住在眼眶中打轉的眼淚,深吸口氣叫了路小優一聲。
對面瞬間沉默下來。
她也沉默了。良久,她才輕聲說道︰「……小優,小汐,……對不起……」
寒子夜原本散漫的目光重新落到她的臉上。昏暗的壁燈下荊沙棘微低著頭,白皙的臉頰上透出淡淡的粉紅,幾縷長發隨意越過肩頭垂落下來,成了靜默中唯一的一縷律動,卻是牽一發而動全身的情愫。她的神情溫順極了。那可真是前所未有的馴服。
寒子夜不由自主地端凝起她來,听著她與路小優的對話,嘴角漸漸勾勒出一個淺淺的弧度。
荊沙棘打完電話將手機交還給寒子夜,他沒有接,仍趴在椅背上盯著她看︰「你的手機不是壞了?留著用吧。」
「不用,我……」
「就這麼定了!」寒子夜將手機卡取了出來,「學姐,女孩子還是大方一點比較可愛。」
她有些慌,唯恐虧欠他人︰「不行,我真的不能要!況且你把手機給我的話你用什麼?謝謝你,但是不行!真的不行!」
寒子夜盯住她,突然扯過她的手腕,將她拉到自己跟前︰「最好听話。」
不知是不是荊沙棘自己想得太多,寒子夜總在那副溫和的笑容背後時不時地散發出一些危險的信號來,他由不得別人對他說不,所以縱使實行的是一種饋贈也要帶出一些強迫的意味來。她很快就在寒子夜那種溫和的逼迫下順從了,而她剛一將自己的電話卡裝到那只手機中他的臉上便復現笑容。他心滿意足地伸出手看著荊沙棘︰「手機給我。」
荊沙棘一臉迷茫,將手機遞還給他。寒子夜在手機上撥了個號碼,然後才交還給她︰「這是我的電話,幫你存好了。今後我們常聯系。」
荊沙棘尷尬地笑笑,沒敢忤逆他的意願。
「所以學姐的名字叫什麼?」
「嗯?」荊沙棘不解地看著他。這人果真奇怪,明明剛才通話時還嚷嚷著她的名字,可這一會兒偏又要佯裝出一副與她素不相識的模樣來。
「學姐的名字?」
看著寒子夜那一臉純真的笑容荊沙棘心中一陣想笑。
「荊沙棘。」她沒有廢話,干脆告訴了他。
「金什麼?」他有意將耳朵湊過來,像是第一次听到這個名字似的。
「不是金,是荊,荊棘的荊。荊沙棘。……沙棘,植物,知道吧?」她耐著性子解釋。只是解釋到這里時她便住了嘴,因為在他臉上她重新看到了那深不可測的笑容。
「沙棘嘛,知道!就是那個渾身帶刺孤僻地生長在沙漠中的刺條兒唄!很貼合學姐啊。」
荊沙棘紅著臉反駁︰「為什麼不說她是能耐得住酷暑生長在沙漠中最頑強的植物?」
寒子夜淡淡一笑沒再與她爭執,只這樣端凝著她。
荊沙棘還從未被一個男人如此注視過,更不要說是眼前這樣一個如同從二次元走出的花美男了,她因而再一次不自在起來,但奇怪的是,被這樣一雙漂亮的眼楮長時間注視她竟沒有休克,雖然依舊感覺難堪,然而內心深處卻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熟識感。
他們真的認識嗎?荊沙棘很確定,沒有!只憑寒子夜這樣一張臉,但凡見過一次也是讓人過目不忘的。但她就是不明白這種熟識感源于何處。
他與她有意無意地閑聊著,荊沙棘並不喑此道,她不會與異性相處,更不會同他們聊天,但她卻同他聊得很開心。很快荊沙棘就發現了寒子夜的魅力,的確,他不單單只有一張臉而已。除去她之前了解的那陰晴不定的性格,她不得不承認寒子夜是一個極有人格魅力的人,另外出乎她意料的是,他竟是一個才子,甚至在琴棋書畫上都有所涉獵,這倒與她最初料想的花瓶形象有很大出入。
難道眼前這寒子夜就是那貨真價實的偶像劇男一號的料?而且這樣的男一號竟然還被她撞見了?!難道她真成了傳說中的灰姑娘?
心頭閃過的種種春。夢只在下一秒就被她自己澆醒。她沉澱了心情,微微嘆息一聲,心想就算他寒子夜真是個白馬王子,不過依據她往昔的經驗,通常這樣的王子對她微笑時,在她身後鐵定站著一位白雪公主。她還是有些自知之明的,她從不是灰姑娘,因為至少灰姑娘也是個貴族出身。
荊沙棘同寒子夜聊得很愉快,她很少能同一個陌生人這樣迅速地熟絡。她只覺得心情瞬時舒暢了許多,但她沒有意識到的是,寒子夜這一番苦心安排的交談已經悄無聲息地驅散了今晚壓抑在她內心深處的陰霾,與此同時被驅散的還有他在她心中那原本的「混混」的形象。
寒子夜同她道晚安時荊沙棘已經能哼著小曲愉悅地平躺到床上了。再次回想同寒子夜相遇的種種,在這一晚瞬間成了一種奇妙的感覺。
枕邊響起悠揚的音樂,竟是理查德。克萊德曼的經典鋼琴曲目《童年的回憶》,寒子夜今晚才同她提起過。荊沙棘趕忙爬起來,拿過來手機一看那來電者的名字,臉刷地紅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