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祥林再次回到現實中來,面色陰沉。
他心情能好得起來嗎?身體里面多了這麼一個小印,小印里面又住了一個老頭,老頭還能夠看到自己行事、听到自己說話,自己在他面前豈不是毫無秘密可言?他還同自己是敵非友,任誰都無法接受這種現實、任誰都不會還心情舒暢吧?
劉麗正一臉關切的看著他,見他睜開眼楮,忙問道︰「林,你怎麼了?你可不要嚇我啊,剛剛醒來,你可不能再昏迷了!」
孔祥林強笑著安慰她道︰「不會的,我現在精神很好,應該不會了。」然後他問道︰「雁翎有沒有跟你們說過其他的事情?比如我去救她之後發生的事。」
劉麗搖頭︰「沒有,她不肯說的。但警察來過一次,將她叫走問了好長一段時間,她回來也沒有跟我提起談話內容,所以我對這些事情一無所知。」
「警察來過?」孔祥林皺起了眉頭,他想起那幾個殞命己手的趙哥手下。自己手上已經沾了血,警察來,怕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啊!
「哦,對了,有一個名叫郝天的刑警隊長還來看過你的情形,他告訴我,如果你醒了,讓你給他打個電話。」劉麗忽然想起來說道。
「郝天啊……」孔祥林沉吟道。郝天來看自己,是出于公事還是源于私交?恐怕前者的可能性要大些。
「他沒說什麼事兒麼?」
劉麗搖頭︰「沒有,我猜恐怕跟之前賭場的事月兌不了干系。」
孔祥林點頭說道︰「不提這茬兒我還忘了問,小軍的事情,後來沒人再來騷擾吧?」
劉麗點頭道︰「沒有了,那金力死了之後,他手下樹倒猢猻散,哪還有人敢來惹事?」
孔祥林眼中露出銳利的寒芒,說道︰「如果還敢來,讓他們有來無回。」
劉麗看著他,擔心的說道︰「林,咱們只是普通老百姓,以後這類人還是少惹為妙,只有遠遠的避開他們,咱們的生活才會安寧。」
孔祥林微笑點頭,但他知道,樹欲靜而風不止,如今的他既然已經踏足江湖,手上沾了鮮血,再想回到從前的平靜生活恐怕已不可能了。
兩人聊了一會,醫生聞訊趕來,給孔祥林測了各項生理指標,發現他不僅一切指標都很正常,有很多項還超出常人很多,這讓醫生不禁嘖嘖稱奇,說像孔祥林這樣的病人當真少見。
醫生檢查結束,欣喜的通知孔祥林隨時都可以出院了。孔祥林自然又是一番感謝。
醫生前腳剛走,後腳就來了一位不速之客,讓孔祥林和劉麗頭大不已。
「祥林,你看你這麼大的塊頭,怎麼說病就病了呢?」一個尖銳高亢的公鴨嗓自門外傳來,孔祥林和劉麗听到這個聲音,臉色均同時變得極不自然起來。
二人順著聲音,朝門口看去,只見在劉麗母親的陪伴下,一位臉上施以厚粉,粉厚得幾乎都要掉渣的女人,走進了病房。
女人五十多歲,燙了個大波浪頭,身穿一件鵝黃色棉質旗袍,外面套了一席水粉色殺腰夾襖,手里提著一個花里胡哨的編織籃子,里面裝的好像是剛從菜市場里買回來的蔬菜。
她一走進病房,便高聲的嗔道︰「哎,我說小麗,這就不能怪嬸子說你了,你說你怎麼照看的祥林啊,咋還給人家整病了?這男人啊,身子骨雖看起來硬朗,可嬌貴著呢,實在不能疏忽了。」
然後她滿臉堆笑的坐到孔祥林病**邊沿,朝孔祥林眯著眼楮笑道︰「祥林,咱老劉家的姑娘啊,就是不懂得心疼人兒!」
自從她走進病房,劉麗臉色就難看起來。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劉麗的嫡親二嬸——孔祥林岳父劉山川親弟弟劉山河的老婆範建翠。
這位向來自私自利,腦子里只有自己,對別人尖酸刻薄,在孔祥林面前對劉麗更是極盡貶謫,生怕孔祥林劉麗兩口子感情太好似的。
事情說來也巧,孔祥林跟範建翠的女兒劉小美是同學,孔祥林和劉麗談戀愛的時候,範建翠發現孔祥林處處優秀,就相中了,總是看孔祥林比自己女兒的對象哪里都好,心中就羨慕嫉妒恨,對劉麗這個佷女能找到孔祥林這樣的男友相當不忿。
是以,她人前人後就總想把二人搞吹,然後讓自己的女兒劉小美跟孔祥林。
先不說人家劉小美是不是願意跟男友分了,轉而跟孔祥林,就她這份歹毒的用心,就夠讓人心生寒意了。是以,得知她的意圖後,孔祥林、劉麗二人對她就敬而遠之了。
可親戚這種事,有時候,你躲是躲不開的。
這不,範建翠沒有攪黃孔祥林和劉麗,一計不成又生一計,她便時不時的來求孔祥林辦事,也不管他能不能辦,總歸是找機會接近孔祥林,不停挑撥二人的關系。
直到後來孔雲龍出生,劉小美也結了婚,範建翠才漸漸對她的這個離間大計失去興致。
但是讓孔祥林和劉麗抓狂的事情發生了︰年前,劉小美和他的丈夫感情破裂,離了婚。範建翠這回又抓到話柄了︰「你看,我早就說讓你抓住孔祥林,你不听,非要跟這個。現在好了吧?到底離了婚,不听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劉小美被她母親折磨得夠嗆,找借口出去旅行散心了。
她這一逃不要緊,可把劉麗和孔祥林害苦了。幾年不求孔祥林辦事的範建翠又開始出現在二人的視野中,今天找孔祥林修個桌子,明天找孔祥林換個燈管,人家老人家都不帶重樣的。孔祥林雖對她極為不齒,可她畢竟是劉麗的二嬸,而且唯一的孩子劉小美不在身邊,是以也不好直接拒絕。
近期孔祥林換了工作比較忙,加上他又接了「十七」發布的監視任務,晚上在家時間都少,是以範建翠的機會減少許多。但這並不能影響人家的執著,也不知道她在哪兒听說了孔祥林調任恆水區食藥局安監科長的事,居然四處宣揚,弄得鄰里皆知她女兒有這麼一個無所不能的藍顏。
前兩天,範建翠的大話終于惹出了事非,一個範建翠的好朋友找到她,讓她找孔祥林幫忙,想把長河路彩虹幼兒園的處理從檔案中抽出來,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彩虹幼兒園就是孔祥林他們科去年唯一真正處理過案子的那個單位,當時是罰款了事的,不過許是彩虹幼兒園的工作沒有做好,他們家食品有問題的事情被捅了出來,結果被勒令停業整頓了。
于是這家幼兒園的老板急了,四處求爺爺告女乃女乃的找人疏通,可沒想到,剛剛搭上關系的食藥局前任科長一拍**走人了,換了孔祥林來當科長。
他不認識孔祥林,說不上話啊!于是四處打听,竟給他探听到範建翠跟孔祥林能說得上話,便輾轉找了過來。
範建翠一听說有人求她辦事,小尾巴立即翹得多高,等到應承了人家如何如之何後,她這才犯了難。她知道自己早已經把劉麗得罪死了,通過劉麗找孔祥林辦事只怕不成,于是她就想越過劉麗這層關系,直接找孔祥林來辦這件事,興許孔祥林不計前嫌也就給她辦了。可是她萬萬沒想到,孔祥林病倒了,在醫院昏迷不醒了半個月,這可把她給急壞了,這些天有事兒沒事兒就往醫院跑,看看孔祥林醒了沒有,可以說即使沒天天報到,也差不多了。
劉麗一見是她,自然沒有好臉色,眼楮要是能殺人,她恨不得直接用眼楮給她來個痛快。
可範建翠仿若未覺的朝向孔祥林道︰「祥林啊,這些天可把嬸子擔心壞了,你說你這棒小伙,咋能說倒就倒了呢?」
孔祥林尷尬的笑了笑,掃了劉麗一眼,只見她撅起小嘴,偷偷在那兒咬牙切齒的,卻不敢發作,模樣甚是有趣。他轉眼看向範建翠道︰「讓嬸子擔心了,其實也沒啥大礙,只是偶然受了點風寒,加之最近勞累過度,休養幾天就好了。」
孔祥林說出來的話,自己都覺得很是古怪,偶感風寒就昏迷半個月還真是少見。
可是範建翠現在有求于他,因此雖明知他的話是胡說八道,但也不得不順桿往上爬的道︰「沒事就好,沒事就好。這些日子啊,我們家小美可沒少替你擔心呢,這不一早上她還打電話過來,催著我來看看你醒了沒有。我看啊,家里頭這麼多人里,就屬小美最關心你。」
劉麗的母親張華氣得剜了她一眼,拉著女兒到陪護**上坐下,然後小聲的跟女兒說起了悄悄話。
劉麗自然也是氣得不行,但範建翠畢竟是她的長輩,又是來探望孔祥林的,她也不便發作,只好強忍著怒火隨母親退到後面坐下。
見二人退往一旁,範建翠自以為得勢大咧咧的說道︰「祥林啊,不是嬸子說你啊,這工作起來可不能不要命,無論啥時候,都得要注意身體不是?老話怎麼說來著,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你可要好好養病,才能回去當你那個科長嘛!」
孔祥林擺手笑道︰「嬸子你說笑了,我這病也不能算是工作累的。再說,我那個什麼勞什子科長已經換人了,等我出院,恐怕就要到省黨校學習進修去了。」
「啊!」範建翠可著實吃了一驚,忙追問道︰「祥林,你說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