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清溪順著胤礽的馬蹄印尋過來時,正看見這一幕,胤礽正拉著弓對著前方的草叢,而一只碩大的黑熊站在離他不到五米的位置。
穿山甲正舌忝食著爪子上的螞蟻,並沒有發現他,胤礽舉起弓,微眯起一只眼楮,瞅準它臉部未覆蓋鱗片的一小塊三角形區域,緩緩得拉開了弓。
黑熊離他越來近,清溪感覺到渾身的血液都驟然變涼了。
「殿下,小心!」清溪扯著嗓子大喊一聲。與此同時,胤礽的弓弦一顫,一箭正中穿山甲的頭部。
胤礽聞言扭頭,感覺面前光線一暗,那只黑熊已經舉起了巴掌,只撲他面門而下。黑熊張大了嘴,露出兩顆發黃的長牙,哈喇子順著他的嘴留下,甚至能聞到它口中的腥臭和他身上動物皮毛上混合著油脂和汗的刺鼻味道……
胤礽的瞳孔驟縮,來不及了。
而此時,從他和黑熊之間穿過的一柄箭轉移了黑熊的注意,黑熊緩緩得扭過頭,望向了正朝這邊策馬奔來的清溪。胤礽趁機迅速從箭簍中取了一只箭,朝黑熊的心髒刺去。
不知是由于緊張射偏了些,還是那黑熊的皮太厚,這一箭卻並沒讓它斃命,反而讓它更加狂躁起來,黑熊怒吼一聲,一掌劈來,就把胤礽握在手中的弓拍飛了。胤礽听到木頭斷裂的聲音,感覺到虎口一震,甚至還能感覺熊掌掃過手背的掌風,而下一秒,黑熊朝他猛撲過來……
耳邊一聲淒厲的馬嘶,清溪正騎在馬上穿過來,在黑熊就要撲上的那一瞬擋住了,他的手扣在他的雙肩,側過身,生生用背擋住了黑熊朝胤礽拍下的那一掌。他甚至能听見自己皮肉撕碎的聲音,黑熊尖利的指甲深深刺入皮肉,一路從後背劃到了腰際。
胤礽感覺到清溪扳在他雙肩上的手一緊,清溪悶哼了一聲,直接從馬上栽了下來。
「清溪!」胤礽大喊了一聲。
清溪直直從馬上栽下,在地上滾了幾圈,立即疼的昏了過去,胤礽迅速從背後的箭簍中抽出了幾只鐵箭,握在手中與黑熊對峙著。
胤礽握著箭的手在顫抖,他知道,只有戰勝它,自己才能活命。
黑熊再次朝他撲來,而這次他有了準備,敏捷得在地上打了個滾躲了過去,
對待那種凶悍的巨型猛獸,胤礽深知只可智取,不可強攻,便一直和黑熊周旋著,幾次佯攻,黑熊都上當,此時正暴躁不已,鼻孔中不斷喘著渾濁的粗氣,恨不得馬上把胤礽撕碎。而它胸口方才中的一箭正汩汩冒出血來,染紅了胸前一片皮毛。
胤礽的精神高度集中,緊緊攥著那枚鐵箭,不知不覺中,額上的汗流了一臉。
盯著眼前的龐然大物,胤礽知道,黑熊的體力流失很快,流血過多,再加上被他前幾次的挑釁也弄得疲憊不已,再和他周旋幾個回合,定會體力不支自己倒下。而清溪卻不容他耽擱,此時他正臉色蒼白,不省人事得躺著,他身下的草地已經被一攤鮮血染紅。
要救清溪,只能速戰速決。
胤礽握緊了手中的鐵箭,暗暗下定了決心。
「呀!」胤礽暴喝一聲,一躍而起,一拳朝那黑熊的下巴狠狠打去,再瞅準心髒的位置,一箭刺進了黑熊的心窩里。
「噗」溫熱鮮紅的血瞬間賤出兩米多遠,連胤礽的臉上都濺了許多,黑熊忽然爆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鐵箭刺得很深,黑熊居然還沒有倒地,黑熊仍在抵死掙扎著,嘴里發出痛苦的嗚咽聲。因為極度的痛苦而面容猙獰,一只熊掌死死扣著胤礽的肩膀上,尖利的指甲掐進了他的肉里,胤礽忍著劇痛,手仍死死抓著鐵箭的一端,那箭上是有倒刺的,打著圈兒在黑熊的心髒里猛地一拔,溫熱的血液順著熊的胸口噴涌而出,那黑熊忽然間失了力氣,直挺挺得倒在地上,全身抽搐了起來。
最終,熊的眼神渙散開來,一動不動了。胤礽這才松了口氣,一下子癱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得喘著氣。
胤礽的頭發被汗浸濕了一半,袍子的前襟一大片都是血跡,濕濡濡的。還顧不上將氣喘氣,他立即跑過去查看清溪的傷勢。
「清溪,清溪,醒醒!」胤礽抬起他,不住得搖晃著,拍著他的臉,他卻毫無反應,伸手探了探他的鼻孔,還有微弱的鼻息,胤礽這才松了口氣。翻過他的身子一看,袍子上幾道長長的口子,傷口還在汩汩得冒著血,大半個背都是血肉模糊的,
「怎麼會,傷得那麼重?」胤礽蹙緊了眉頭,把他抱起來,放到自己的馬上。
因為他已經完全沒有了意識,胤礽上了馬之後只好一手攬住他,將他固定在自己懷里,一手勒住韁繩。
胤礽用腳狠狠一瞪馬肚子,馬立即跑了起來,森林和營帳還是有一段路的,不知道他撐不撐得過來,一路上,由于晃動,清溪背上的傷口血冒得更厲害了,胤礽前襟的袍子都濕透了。
大概是感覺到在馬上劇烈的顛簸,清溪短暫清醒了過來,口中發出幾聲痛苦得嗚咽,不過一會兒,又昏厥了過去,仰頭靠在他肩膀上。胤礽感覺道他的意識越來越模糊,只好將馬越趕越快,在他耳後不斷得對他說︰「清溪,堅持住,就快要到了,就要到了!」
終于出了山,遠遠看到了營帳。一路上遇見幾個宮人,看見胤礽渾身是血的樣子,一個個都嚇得目瞪口呆,越靠近胤禛,前面的人就越多了起來,胤礽只是把馬越騎越快,一路大聲喊著︰「閃開!」
終于到了他的帳中,伺候的宮人看著他的樣子個個嚇白了臉,胤礽顧不上禮數,把清溪直接從馬上抱下來。
宮人一個個目瞪口呆,他沉著臉大吼道︰「一個個都愣著干嘛?還不趕緊傳太醫!」
02
顧不得換上的血衣,胤礽守在旁邊看著太醫為清溪處理傷口,太醫剪下清溪後背的衣服,再用清水擦拭掉血跡,看清那些傷口時,胤礽竟不忍再多看一眼。
四道爪痕,歷歷在目,最短的一道都有兩指長。每一道都有一指寬,深可見骨,皮開肉綻,他原本如白瓷般細女敕光潔的後背變得紅腫潰爛,觸目驚心。
太醫把酒精澆到他的背上清洗那些傷口,深度昏迷中的他眉心仍是緊緊地蹙了起來。
這得有多疼?
當初,是什麼樣的勇氣,他肯過來替他擋這一掌呢?
那一年,大雪紛飛,馬路上撿來的髒孩子洗干淨來竟是絕色,他給了他足夠的銀子本可過安逸的生活,是他執意要跟他進宮來。那一年,他本是要送去做宦官的,是他將他留在身邊做侍衛,看似柔弱瘦削的身體卻練得一手精湛劍術,內宮之中鮮有人及。
待他長成少年時,更是如同畫中走下之人,清逸出塵,清秀絕倫。
「殿下,先把身上的衣服換一換吧,衛大人已經沒事了。」玉清宮為首的宦官李公公勸道。胤礽一雙眼楮仍盯著清溪,李公公使了個眼色,旁邊的宮女立即上前月兌去胤礽的袍子,待外袍月兌下時,換衣的宮女一聲驚呼,「殿下也受傷啦!」
一眾宮人立刻手忙腳亂了起來,好在胤礽的傷口並不大,是熊掌四個指甲掐出的爪印而已,在太醫用酒精幫他清洗傷口的時候,他還是疼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清溪啊清溪,這痛還不及你的十分之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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