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胤礽一直守在清溪的榻子邊,李公公勸了好幾次他都沒管。本來,讓清溪住在他的帳子里就已經很不符合規矩了,他自己有傷在身還守著一個侍衛,這更是于理不合。
胤礽回到帳中不過半柱香的時間,得知消息的康熙就慌慌張張得跑來了,掀開帳簾,直直得望著胤礽,聲音顫顫道︰「胤礽啊,你沒事吧。」
「兒臣沒有什麼大礙。」胤礽道。
康熙上上下下得將他檢查了一遍,確認過胤礽沒什麼大事之後,康熙的臉沉了下來,對胤礽呵斥道︰「跪下!」
胤礽立即跪到了地上。
「真是荒唐!身為堂堂儲君,怎敢一人只身前往深山野林中?!」
「孩兒知錯了。」
「胤礽啊,你以為這件事是你認個錯就能解決的嗎?」康熙肅然得望著他,厲聲道︰「你可知你的身份是我大清的儲君,你的性命關乎我大清的國本!可想過今日你若有什麼三長兩短。會在朝中造成什麼樣的影響麼?」
胤礽垂著頭,一聲不吭得跪在地上。
康熙怒不可遏得瞪著他,一雙眼楮布滿血絲︰「你又可知,這天底下有多少孽黨想取你性命?你如此魯莽,叫朕今後怎麼放心把大清江山交給你!你若有什麼閃失,又怎麼對得起你的額娘?!」說著說著,康熙的聲音變得顫抖︰「要知道……當然,你額娘為了生下你,可是用她的性命換了你的性命!」
胤礽跪在地上,重重叩了一個頭︰「兒臣對不起皇父,愧對皇額娘!」
許久,康熙重重得嘆了一聲,道︰「胤礽,你起來吧,到朕跟前來。」
胤礽起身走到康熙面前,康熙望著他蒼白的臉,又覺得幾分不忍,緩和了口氣對他說︰「听太醫說,你也是受了傷的,讓皇父看看身上的傷怎麼樣了?」
康熙掀開胤礽的袍子一看,見胤礽背上纏著一圈繃帶,上面印出四個指甲蓋大小的血點,據說是熊的利爪刺進去的,每一個都很深。頓時心疼不已。
「兒臣,無礙的。多虧,衛大人替兒臣擋了一下。」胤礽低聲道。
康熙這才扭頭看了眼榻子上的清溪,方才光顧著胤礽,此刻看見他躺在胤礽的榻子上頗有幾分不悅,可那侍衛傷得實在太重了,背上纏了一層又一層的繃帶,幾乎要把整個背都裹住了,繃帶已經纏了很多圈,可是血水還是印了出來,像大朵大朵綻放的梅花。
若這傷是在胤礽身上……康熙不敢想,他很清楚,若不是這個孩子,現在躺在這里不省人事的就是太子。
康熙的臉沉得嚇人,對一旁的李德全道︰「大阿哥派人去找了嗎?」
李德全道︰「奴才已經派侍衛長大人代領眾侍衛搜山了。」
康熙重重吐了一口氣,起身道︰「找到大阿哥,讓他立即過來見我!」
「胤礽啊,這幾****就好好在帳子里休息吧。」康熙拍了拍胤礽的肩膀。轉身朝帳外走去,李德全替他打起了帳簾,康熙停了停,側過臉對胤礽說︰「胤礽啊,這個侍衛還是抬回他的營帳中去,朕會讓最好的太醫來照看他的。」
康熙回大帳後立即派人徹查此事。可是在林中遇到野獸這一事再正常不過了,況是胤礽自己跑進去的,這究竟還有何可查,很多人都表示困惑。大阿哥至今未出現,似乎還在林中,不知道是故意躲起來還是壓根不知道胤礽遇險一事。
02
清溪被轉移到自己的帳中,由于是六品藍翎侍衛,是與其他三名藍翎侍衛共用一個帳篷的,胤礽讓人將帳內的三個侍衛都安排到了別處。胤礽臨睡前去他的帳中看他,陷入昏迷中的他眉頭緊緊得蹙著,背上纏著厚厚的繃帶,連被子都不能蓋。不斷有膿血流出,浸透了繃帶。由于不能平躺,只能趴在塌子上,連呼吸都十分困難。
胤礽蹙緊了眉,對帳中的太醫肅然道︰「我的命是清溪救下的,若不是他,現在躺在這里的就是我!所以,你們務必要保住他的性命。」
胤礽回到帳中輾轉反側,宮人點了安神香才勉強入眠,夢中,眼前忽然出現一只碩大的熊掌,從他腦門上拍下,頓時腦漿四溢,血水模糊了眼楮,但很奇怪,夢中並未感覺到任何疼痛,只是感覺頭越來越昏,身上的力氣越來越小,幾乎被抽干了。他跌坐在地上,黑熊開始撕咬他的肩膀。他甚至能聞到黑熊噴吐在他臉上的腐臭氣息。劇痛襲來,他忽然看見黑熊的背後站著一個人,是胤禔,胤禔手中拿著弓箭,正朝他詭笑著,他嘶啞著嗓子沖他打聲呼救,胤礽緩緩抬起了弓,箭從他弦上射出,正中他的心髒。
胤礽猛然驚醒,從榻子上坐起,冷汗連連。
帳中點著蠟燭,整個大帳籠罩在柔和的燭光中,帳口守著兩個宮人,見胤礽坐起,都上前來,一個問︰「殿下可是渴了?」一個問︰「殿下可是要起夜?」
胤礽只是怔怔坐著,坐了半天才回過神來,從榻子上走下,推開兩個宮人朝外頭走去。
胤礽的神色復雜了,面沉若水,他不知道為什麼會夢見胤禔,那個夢,又到底是什麼含義,只是覺得心猛然之間沉了下來。
他走到清溪的帳前,掀開帳子走進去,一屋子的太醫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原來是清溪發高燒了,已經連服了牛黃丸和至寶丹都沒有任何起色,一眾太醫都束手無策。
走到榻子前再去看他,見他的臉色煞白得像紙一樣,由于高熱,嘴唇干裂,翻起一些白色的碎皮。渾身浮腫,整個背像發酵得饅頭一樣腫得老大,幾乎有平日的一倍了。
胤礽忽然有些不忍看他,這樣難受,對他也是一種折磨吧,可是,他還那麼年輕,才剛滿十五。
為了幫他降溫,隨行時為了降暑使用的冰塊全部用上了,一盆一盆得搬進帳篷里。然而,冰塊只能緩過一時,清溪身上的傷因為感染,炎癥並未消除,所以高燒退不下來。據太醫所言,由于天氣炎熱,加上野外環境惡劣,他傷口的感染得越來越厲害,太醫能做的只能不停的為他換藥。和用柳葉水不停得擦拭著他的身體。
一個太醫搖了搖頭說,「衛大人,可能就是這兩天的事了。」
胤礽煩躁的走出帳外,帳外月光皎皎,落地成霜,清冷的夜風撲面,他的神色清明了許多。
再次走進帳中的時候,他已下定了決心,對太醫道︰「用奎寧吧。」
一眾太醫皆是滿臉的驚訝,奎寧乃是前幾年西洋的舶來品,雖對散熱有奇效,現在一直都作為獸藥在使用,用于馬匹退燒,每一次隊伍遠行隨行都會帶一些。
「這……」太醫各個面面相覷,「這即是獸藥,對人的身體有很大的副作用吧!」
「用吧。」
「可是……。」
「用。」胤礽闔起了眼楮,不願再多說話。
洋人的東西,他一般都半信半疑,治療溫病,要麼喝麻黃湯,要麼就吃至寶丹。老太後的小狗病的時候它偷偷喂過一次,因為看宮人給宮中發熱的馬匹喂過這種藥,就在手指上捏了那麼一點喂給它,那個時候它身上模著都燙手,站都站不穩了,後來只過了三個時辰,身上的熱就慢慢消了。
和那只小狗一樣,胤礽不希望他死,他的命是他救的,他還要讓皇父給他封官,他不想欠人情,他若死了,這份人情就永遠欠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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