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此番出行，到底是有過怎樣的經歷，在他身上竟發生了如此變故？
婉靜神色復雜得盯著他的背影，默默得跟在他後面走著，他的背由于瘦削而變得嶙峋，薄薄的衣料下，可以看見脊背上根根突起的骨骼。
清溪推開門，這便是他今日分到的新屋子。婉靜跟在他後面走了進去左右看了看，屋子不大，光線黯淡，陳設也極為簡單。除了一張榻子，一張舊方桌，和靠近榻子邊的一個衣櫃別無他物，桌上放了一個茶壺和幾個白瓷杯。桌旁放著幾把椅子。
沒想到宮中正五品的三等侍衛僅僅能分到這樣一個房間，婉靜感覺道隱隱有些失望。因為不希望清溪失望，而並沒有表現出來。清溪倒是心情大好，翻起一個白瓷杯，拎起茶壺為她倒了一杯水，笑言︰「在這陋室之中，唯一可以招待的只有清水一杯了。」
婉靜捧著白瓷杯坐下，心中萬語千言，卻不知道說什麼好。
「清溪。」婉靜望著他，說得極緩，「能讓我看看，你身上的傷口嗎？」
清溪微微一怔，有些不好意思得低下了頭，「那些傷，生得丑陋，怕嚇著你。」
「我只是想看看，到底是怎樣的傷，把你折磨成這樣。」
婉靜目光澄澈，投向他的目光中帶著關切和疼惜，清溪終是伸手解下了衣服的扣子。他轉過身對著婉靜，緩緩褪下了袍子，那些疤痕便一點一點暴露在了婉靜的面前。
婉靜怔怔得望著清溪背上那一道道溝壑縱橫的傷口，不禁倒抽了幾口涼氣，有的結了厚厚的一層痂，有的褪了痂則是猩紅的新肉，一道道恐怖而猙獰。
她忍不住伸手過去，那些傷口觸手嶙峋。眼淚就不由自主得落了下來，「天吶，這得有多疼。」
清溪低聲道︰「這幾日，我在努力學唇語，我不想讓殿下因為我的事情而難過……」
婉靜猛然抬頭，驚詫得望著他︰「事到如今，你在乎的僅僅是他會為你難過嗎？」
清溪穿上衣服，忽然扭頭道︰「婉靜，你能幫我嗎？」
他定定得望著他︰「在這宮中，我能想到能幫助我的，也就只有你了。」
婉靜把手在清溪的肩上拍了拍︰「我自是會幫你的。」
清溪的嘴角揚了起來，笑得像孩子一樣。
清溪听不見，只能靠唇形來辨別對方說了什麼，所以婉靜對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極緩︰
「我听說，你是為了救太子，行圍的時候，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替殿下擋了熊的一巴掌，後來我就不知道了。」清溪苦笑道，「背上的傷太重，高燒退不下去，什麼藥都沒用，太子爺就讓人給我喂了獸藥，這才撿回了一條命……」
「獸藥？你說什麼！」婉靜頓時臉色大變。
「殿下，內務府給衛大人分配的房子就在這里。」門外忽然傳來貴公公的聲音，婉靜一驚，她不想在這與胤礽踫面，左右看看，清溪這里也沒有什麼可以躲的地方，便硬著頭皮站著。
門「咯吱」一聲推了開來。「清溪？」胤礽喚了一聲，喚完才反應過來，他已經听不到了。
清溪卻能看見，連忙躬身對著胤礽行了一禮。婉靜卻仍和胤礽面對著面站著。
「愣著干嘛，還不趕快行禮！」清溪側頭提醒了一句，婉靜這才彎下腰，行了個普通宮女見著太子的禮。
胤礽微微一驚，想必著丫頭並沒有把自己的身份告訴他，目光淡淡的瞟了眼她，淡淡道︰「都起來吧。」
婉靜盯著他，眼神很奇怪，像是在對他生了什麼氣一樣，看得胤礽有些莫名其妙的。他負著手在房間里左右看看，不覺蹙緊了眉嘟喃道︰「這好歹是宮中正五品的官職，怎麼才分到這樣一間屋子，還不如宮外尋常人家的管家。」
「真不知這內務府是怎麼辦事的，好歹是救過我命的人，怎麼給的屋子那麼寒酸？」
許是從胤礽的神色中猜到他說了什麼，清溪淡淡道︰「有這樣的一間屋子，微臣已經很滿足了。」
「這樣的屋子怎麼能住人呢？我再去幫你打點一番。」胤礽自言自語，說完就匆匆走了出去。
03
「你為什麼要讓清溪吃獸藥？」胤礽回到毓慶宮的書房，剛坐下不久，婉靜就推門沖了進來，怒氣沖沖得瞪著她。
胤礽始料不及，用怪異的眼神看著她︰「你怪我？」
「對，我就是怪你，他是人，不是小貓小狗，你怎能喂他吃獸藥？」
「誰告訴你那是獸藥的？這種藥在西洋本就是人畜共用的！」胤礽沉聲道。
「可若是如此，他又怎會失聰？」
「我怎麼會知道！」
「你不知道？」婉靜憤怒得抓住胤礽的肩膀大聲道︰「你不知道還讓他吃，你不知道隨便讓他吃！」
「夠了。」胤礽面色鐵青，低吼一聲︰「你在我這里無理取鬧做什麼？你跟那小侍衛是什麼關系？」
「小侍衛？」婉靜冷笑，臉上難掩失望的神色，「我沒有想到，我真的沒有想到，你會這樣說。」
婉靜的眸中漫上一層水澤，「你知道嗎？他走之前，我還對他說過，等他回來彈琴給他听，可是他再也听不到了。」
「他用他的命，換了你的命，你卻蠻不在乎？是，你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而他只是宮中一個小小的侍衛……」眼淚奪眶而出，婉靜的聲音中都帶著哽咽。
胤礽面無表情，一字一頓道，「他還活著，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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