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胤礽第二日清晨再來的時候,清溪的燒居然退了。又過了幾日,悠悠轉醒,胤礽得了消息立馬去看他,他側身躺在榻子上,臉色依然很白,唇上一點血色都沒有,正閉著眼楮緊蹙著眉,滿臉痛苦的神色。
胤礽在他的榻子上坐下,把輕輕把手覆在他額上,他睜開眼楮,看到他的第一眼,猛地爬起來,上上下下得打量著他,用嘶啞的聲音問︰「殿下可受傷了?」
動作太大,牽動背上的傷口,疼得他齜牙咧嘴。
胤礽淡淡道︰「我無礙。你快快躺下吧。」
清溪卻沒有任何反應。
「清溪,不必拘禮,你快快躺下吧。」胤礽又說了一句,清溪還是沒有任何反應。
看那茫然的神情,胤礽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抓著他的兩個手臂,又喚了聲︰「清溪?」
清溪抬起那雙水汪汪的的眼楮,不明所以得望著他。
胤礽漸漸了然,頹然垂下了手,側過臉,斂下的眉目看不清神情。
須臾,胤礽嘆了口氣,「醒了就好。」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緩緩對他道,「你好好休息,養好身體。我得空就過來看你。」
清溪點了點頭。
那一晚為了給他退燒,胤礽足足讓人喂了他三包奎寧,奎寧的副作用,清溪一口牙全松了,只能喝粥,胤礽讓宮人天天熬好參湯雞湯魚湯的送過去。可是由于胃口極差,不過剛剛過了喉嚨又一口不剩的吐了出來。
一到晚上,背上的傷就疼得整宿整宿得睡不著。毯子,被單都被撕扯得皺巴巴得,可還是難以忍受。為了緩一緩背上的痛苦,清溪就不停得掐著自己的大腿和胳膊,常常一大清早起床,伺候的宮人就可以看見他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觸目驚心。
這些,伺候的宮人都會匯報給胤礽。
清溪在床上趴了半過多月,終于可以下地了,但依舊不可以平躺著睡覺。由于長期缺乏良好的睡眠,再加上營養不良,眼窩深深得陷了進去,臉色發青。整個人單薄得就像風箏一樣,似乎一陣風就能吹到天上去。
有時,清溪會走到帳子口透風,往來經過的宮人看著都忍不住搖頭嘆氣。
「長得多好看的人啊,听不到了。」
雙耳失聰,才是那三包奎寧最大的副作用。
02
一個月後,木蘭秋終于結束了,浩浩蕩蕩得一行隊伍回程返京。
由于重傷剛愈,清溪特別允許坐在胤礽的馬車里,清溪背上的傷口終于結痂了,總是忍不住去抓,胤礽讓人綁住他的手,他又忍不住用背在馬車上蹭。沙沙的聲音吵得胤礽沒辦法休息,對他惡語相加道再蹭就把他踹下去,可剛消停了一會還是忍不住,胤礽瞪他,他就用一雙濕漉漉的眼楮可憐兮兮得望著他。胤礽又忽然想起了老太後的那只小白狗。
「知道麼……」胤礽淡淡瞥他一眼,悠悠吐出一句話,「在你半死不活的時候,我曾想過掐死你……算你命大。」
清溪的眸子閃過一絲驚訝,水汪汪的眼楮變得更加可憐兮兮。
「你……」胤礽瞬間對他失去了抵抗,白他一眼,終是無奈道︰「早知道就掐死你了。」
因為耳朵听不見,清溪也變得沉默了起來。能不說話的時候他盡量不說話,因為他也不知道自己會發出什麼樣古怪的聲音。
胤礽這一路憋悶得慌,想引他說話,但知道他听不見便命人傳來紙筆,想和他在紙上溝通,寫了一堆,清溪又擺擺手示意自己不會寫字。
胤礽被他弄得炸毛了,大吼一聲︰「我寫你說!」頓了頓又道︰「你今後是不是都不打算與人說話了?」
清溪應該從他的嘴型看懂了什麼,眼中晃過一絲黯然,在一邊默不作聲得低下了頭。
胤礽重重得嘆了一口氣。
過了許久,像暗暗下了什麼決心,清溪小心翼翼得扯了扯他的袖子,終于開口對他說了一句話︰「殿下,清溪還是原來的清溪,不會讓殿下失望。」
03
天氣漸漸變涼了。
杏花樹葉開始泛黃,風一起就成片凋零,在地上鋪了薄薄一層。
听聞行圍的隊伍今日歸來,婉靜習慣性的走到了御花園的杏樹下。雖然知道不一定會踫到他,但能踫到他,自是再好不過。
「婉靜。」
又听見那熟悉的聲音,婉靜驟然一喜,猛然回頭,卻在見到清溪的那一瞬,愕然得張大了嘴。
不過短短3月未見,清溪竟成了如此憔悴的模樣,與之前風姿綽約的少年幾乎判若兩人。
「你……」
清溪卻顯得若無其事的樣子。神采奕奕道︰「告訴你個好消息,我升官啦!」
婉靜已不忍對他說出「恭喜」二字,只是幽幽得望著他。輕輕嘆了口氣。
雖然听說他為了太子而受傷,沒想到會變成這副德行。
「我因護駕有宮,被皇上由藍翎侍衛敕封為三等侍衛,內務府給我分配了間新屋子,里面只住了我一個人,今天已經把鑰匙給我了!」
「你傷在哪里?」婉靜靜靜得望著他。
清溪仔細得盯著婉靜的唇,笑道︰「走,我這就帶你去看。」說罷扯起婉靜的袖子,發現婉靜在原地站著一動不動。
婉靜神色復雜得望著他︰「清溪,你究竟是怎麼了?」她方才在他轉身的時候又問了一遍,而他一點反應都沒有。
「你終究還是發現了。」清溪的眸光瞬間變暗,苦澀一笑︰「我,听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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