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暗涌
……
「娘——」何傳文拉長聲音喊道。
自打知道兩個哥哥要出遠門求學,何傳文就一直撒嬌耍賴企圖跟著一起去。
銀花把歪瓜捆在背上,忙著給兩兄弟準備干糧,雖則有客棧,但必定會有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情況。
炕的干硬的饃饃、蒸熟曬得完全月兌水的各色肉干、小壇子的腌菜、自家磨得米粉……好在兩人有車夫和馬車,不怕東西帶的太多。
前頭傳來小孩的笑鬧聲,是入門班的學生中間休息,何傳文就又跑到後院磨。
滿倉原本老老實實的自己在天井里玩,听到何傳文的聲音,立即跑了過來,笑著撲到何傳文的身上。
「帶弟弟到前頭玩會兒!不用想了,等你有年安哥哥那麼大了,爹和娘保準叫你也出去!」銀花撩起巾子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水說道。
滿倉拽著何傳文的手鬧著要往前頭熱鬧地方去。何傳文听了銀花的話,還是不大服氣,卻順從被拉著走了。
銀花把最後一摞餅子盛出來,往鍋里加了一瓢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呼了一口氣。
「嗯、吭吭……」
「哎喲,我的小祖宗,讓娘歇歇!」銀花把手摟到後頭晃了晃,嘴里嘀咕道。
歪瓜的回答是哭的越發響亮了。
銀花無奈的把背帶解開,把人抱起來。
歪瓜扭著身子,手就往剛炕好的饃饃上抓。
「我的乖乖,這個你可吃不了!」銀花把他的手包住,連聲說道。
那饃饃是用沒發酵的白面,在鍋里抹少少的一層油,用小火慢慢炕出來的,硬的像石頭,卻經放耐餓。
歪瓜沒如意,嘴咧了咧,哭聲就又響起來了。
「歪瓜,哭什麼?」文年安听到聲音,走過來把娃兒接過去,嘴里問道。
歪瓜換了一個人抱,又到了院子里,很快被別的東西吸引了注意力,止了哭聲。
這兩天,兩人就要出發了,何家駿叫兩人不必去學堂,自己整理學過的東西,該帶的帶,該抄的抄,兩人從早到晚的呆在書房里,熬得眼楮都紅了。
那車夫姓陳,文老爹選人的時候也是挑過的,這小伙子是家生子,爹娘俱是文家簽了死契的僕人,小伙子打小就沒了爹娘,在文家下人堆里混大,雖有些小毛病,心性卻不壞,孤家寡人一個,正好跟了文年安也沒牽掛。
陳阿福住在客房里,銀花每次做飯都與他單留一份,讓他自己端了去吃——叫他一起上桌子,他是萬萬不肯的。
小伙子從不主動伸手幫何家做事,但自己的馬匹卻半點不叫主人家操心,連那大水牛都跟著沾光,每天有新鮮的草料嚼。
晚上,吃過飯,文年安拿了一張五十兩的銀票出來。
「你這是做什麼?」銀花有些惱火的說道。
「嬸嬸,您先別推。您總叫我把大家當一家人,您也該把我當一家人,都是一家人就別推。」
銀花噎了一下,敲了敲文年安的肩膀,「你先長大了,鬼精靈,還拿你嬸嬸涮。」
文年安笑了起來,「可不敢!嬸嬸,這錢您拿著,托春衫去府城買兩個人,一個做門房,一個幫忙打掃端茶,總不能來個人就嬸嬸親自端茶,還有剩下的買幾畝地,再請幾個長工或雇給別人種,嬸嬸也輕松些,專心帶歪瓜,我听人說像歪瓜弟弟這樣的女圭女圭也並不會將來就什麼都不會,只是要人慢慢教。」
銀花摟著歪瓜,「嗯」了一聲。
歪瓜現在有半歲了,已經很明顯了,除了哭鬧的時候,逗他半天才有反應,眼神氣兒看著就呆呆的。
「花兒,你接著吧!」何家駿小小的抿了一口茶說道。
銀花把銀票小心的放在懷里。
第二天天剛亮,院子里就熱鬧起來。
文年安跟何傳文把大包小包往車上遞,阿福在上面擺放。
「這里面是餅子,那個是厚衣服,腌菜壇子看這些……另可耽擱些日子,夜里盡量找客棧住,實在沒辦法,在外頭過夜也不要直接喝河里的水,我給你們弄了一個小鐵桶,把水燒開了喝,沖點兒米粉吃也是好的……」銀花抱著歪瓜在旁邊不停的交代,說著眼圈就紅了。
「娘,您說的我都記得,放心,我肯定照顧好自己。」何傳文有些手足無措的站在銀花面前,安慰道,「等、等我回來,保證您要說長、長高了、長胖了!」
「娘知道,只一句話,什麼事情都得量力而行,多想想等著你們的爹、娘和弟弟們,方便就往家里送一封信。」
「好,嬸嬸,先生,我們走了。」
何傳文也爬到馬車上,掀開門簾揮手跟何傳文、滿倉道別。
「要能有長進才好!」何家駿端著架子說道。
兩人一同應了。
銀花猶不放心的又交代了陳阿福幾句,叮囑叫冷了就加衣服,下雨變天別趕路,路上慢些走。
陳阿福一一應了。
這次兩人不知一去多久,銀花特特請人幫忙給三人都趕了幾件厚衣服,陳阿福頭回得了量體裁做的新衣服、每一餐都好飯好菜、住著亮敞的客房……心里感激的什麼似的,更死心塌地的跟著文年安。
銀花心里空落了好些天才緩過勁來。
春衫大概得了文年安的消息,不等銀花反應,出去了一趟回來就給帶了一家子人。
這家子是犯了事的大戶人家家僕由官府發賣出來的,兩夫妻三十出頭,男人姓孫,兩個兒子因要等著主人家取名字,就胡亂叫了孫大、孫二,孫大十歲出頭,孫二才七歲。
銀花瞪了嬉皮笑臉的春衫一眼,先把人安頓下來才跟春衫掰扯。
「買人加路費,師娘得與我八兩銀子哩!」
春衫自覺的舉起雙手做投降狀。
銀花把銀錢數出來,無奈的嘆了一句,「你呀!」
早幾日,銀花就跑了一趟縣城,把銀票兌成了現銀帶回來。
「我就盼著師娘日子過得舒坦。」春衫老老實實的說道。
既然是買來的下人,總叫人家一家子住在客房里也不像,銀花又請人在後頭挨著最後一排屋子朝另一邊砌了兩間不大的屋子,都盤了炕,給孫大齊一家子住。買田的事兒則托了里正幫忙留心,很快就在鄰村兩處各買了十畝地並四畝水田。
何家駿去跑了一趟,就在佃給他們本村的人住,照著老規矩是四成的租子,繳銀錢繳糧食都成。
家里添了牲畜、雇了長工、有了下人、買了地,等到了下一個季,學堂里人陡然多了起來,幾個教室都做的滿滿當當的。
何家駿有些哭笑不得,「大家伙都當考上秀才這些就都有了。」
事實上,就是今年開春,銀花還為了給何家駿攢路費而舍不得買牛,雇不起長工,每日親自下地……後來銀花去縣城牲畜欄看過了,沒看到自家這樣肯干壯實的大水牛,打听後才曉得這種水牛好是好,卻還是個稀罕東西,絕對不止五兩銀子,問春衫,春衫只一口咬定就五兩,銀花無法,細細的把小燕帶在身邊教了半個月針線活兒並灶上功夫才心里好受些。而文年安不補貼,何傳禮別說出去求學,就是想買本書都得權衡權衡,銀花給兩人縫厚衣服的時候,一件衣角縫了五兩碎銀子進去,又另給了何傳禮幾貫銅板兒,也不過是杯水車薪,大頭還是文年安拿……
「三嬸兒,我娘要生了!您快去幫幫忙!」
「哎,就來!」銀花應了一聲,跟滿倉交代了幾句,叫歪瓜醒了就喊何家駿過來搭把手。
大山已經一溜煙的跑回去了。
何大嫂在炕上足足躺了大半年,總算挨了九個月才發動。
銀花到的時候,劉大娘還沒來。何大嫂在屋里一聲接一聲的叫喚,蘭花在屋子外頭抹眼淚。
「這是怎麼了?」銀花問道。
蘭花搖了搖頭不肯說話。里頭何大嫂听到銀花的聲音,故意高聲「哎喲」起來。蘭花用力抹了把眼淚,扭身鑽到廚房里去了。
劉大娘顫著小腳過來的時候,身後跟著一個低著頭的中年婦人。
那婦人也姓孫,是劉大娘娘家的一個隔房佷女,早年嫁的遠,一直沒來往,今年帶著兩個孩子來投奔劉大娘,說是家里遭了災,又沒了男人,日子過不下去,劉大娘娘家也沒幾口人,輾轉找到了大田村。
「人老了,我這佷女跟我練兩年手,指望那天我一口氣沒上來,這活計還有人接著。」劉大娘扯著嗓子喊了一句。
何大伯連連應聲,請劉大娘與她佷女進屋。
「還早,忍忍,省的等一下沒力氣。」劉大娘在何大嫂肚子上按了按,說了一句,就搬了個椅子坐在邊上,「你也是生了幾胎的人了,心就放到肚子里。」
何大嫂這才止了叫喚。
銀花去外頭端茶水和糖水雞蛋。
何老爹在灶下燒火,大山圍著灶台哄蘭花。蘭花手上不停,卻不肯理大山……
……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照常上午十一點更新!江月關機前就設置好了小黑屋,不碼完出不來,明天一定會更新(而且經過上次慘烈的戰斗,還有存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