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棟純木雕二層小洋樓,如童話般那樣,有大大的陽台,鏤空的欄桿,陽台上甚至精細的刻上了桌椅板凳,旁邊更是有花壇緊貼。屋頂的瓦塊錯落有致,下面還有個四方的小閣樓,旁邊甚至還延伸出一根筆直的煙囪。
阿九拿著這個小屋研究了一會兒,驚奇的發現房子內部的設施完整,透過幾個窗戶,她看到臥房、書房、廚房、客廳,雖然看得不是很全面,但卻能模糊看到里面擺設的輪廓。
起初看到這個小房子,阿九心中激動、感動,可現在,她除了明白楊景田的細心,也不得不驚訝與他手藝。如此巧奪天空的技藝,就不知道他花了多少時間來做的。
由于小屋離得近,阿九發現她聞不到這木頭上那種新鮮的味道,再看看所裝的盒子和這個小屋,表面光潔圓滑,她猜想這個東西應該不是最近做的。頓時,她更加明白楊景田送這個小屋給他的用意了。
在心中止不住的歡喜,阿九將這個小屋捧在手心,笑容漸漸變大,看著小屋,她腦海中也情不自禁的幻想未來,一個有楊景田的未來會是怎麼樣了?
心情更加好後,阿九又陸續的拆開了其他人的禮物。李林舟送的是一套文具,樣式有些和現在這個時代不同,她猜想應該是二叔過年時給他帶回來的。李女乃女乃和趙爺爺送的是一套針灸配備,樣式多變,還可以拆開隨身攜帶。
大伯和大伯母是中醫是四大經典著作︰《黃帝內經》、《黃帝八十一難經》、《神農本草經》、《傷寒雜病論》,阿九珍愛的翻開來看了看,知了這套書的價值不一般。
張大嬸和李掌櫃是一套春裝,款式簡單大方,正適合她開學後穿。李悅送的是一雙小牛皮皮鞋,正好和張大嬸他們送的可以搭配,她很喜歡。
這些禮物,阿九都很喜歡,她臉上的笑容沒有褪去過。只是,阿九忽然一怔,怎麼沒有爺爺的禮物?不是阿九強要禮物,而是其他人都送,唯獨爺爺沒送,這一點都不像爺爺的性格啊。
仔細在床上翻了翻,阿九在楊景田送的那個小屋下面發現一個紙帶,皺了皺眉頭不知道里面是什麼,怎麼會在這兒?
她帶著好奇打開一看,是一張白紙,赫然看到那排頭的文字時,往下一瞟,看到了自己的名字。霎時間,她整個人都在顫抖!這是一張房契,地點正是他們租賃的那個粥鋪。
捂住胸口,她感受到心髒劇烈的跳動。她完全沒有想到,爺爺會將這個房子作為生日禮物送給她!太嚇人了!不可否認,收到這樣的生日禮物她是高興的,非常高興。可她不能隨便接受這麼巨大的饋贈!
她今天所擁有的一切,可以說都是爺爺帶給她的,她很滿足,真是很滿足,甚至覺得自己無比幸運!女乃女乃師傅、爺爺他們都是好人,面對他們的熱情,她開始會不知所措,面對他們的好意,她想推辭,卻無果。她覺得自己矯情,一方面接受他們的好意,心中卻還是總想著拒絕,她很矛盾。
那些小的東西,她可以慢慢償還,不僅是用感情償還,還是以後用行動,這都是她力所能及的。可是這個房子……老實說,房子是吸引人的,但她的現況很好,生活優渥,這個禮物也實在是太貴重,于情于理她都不能接受。
阿九放下房契,任它攤開在床上,她盯著那兩個字好久,閉目往後一倒,在床上躺下後深深的吐了口氣。她要怎麼拒絕呢?以爺爺的性子,她要怎麼拒絕才能成功呢?
只是一想到爺爺那說一不二的個性,她雙手抓了抓腦袋,要瘋了!完全想不到辦法啊!船到橋頭自然直,還是先去見了人再說吧。
起身稍微整理了一下儀容,將房契放回紙帶里,開門出去了。
一大溜人正在客廳里圍坐著聊天,李林舟一見阿九,便蹦蹦跳跳的到她身邊︰「阿九姐姐,喜好我送你的禮物嗎?」
阿九笑了笑,歪頭道︰「非常喜歡,我正好開學就能用呢。」
李林舟‘恩’了一聲,重重的點點頭獻寶似的說道︰「這個是二叔帶回來的,說是國外的,我們這里從來都沒見過呢。」
趙爺爺注意到了阿九,當然也沒忽視她手上拿的那個紙帶,笑著看向阿九道︰「怎麼?不喜歡我送你的禮物。」
阿九沒勉強自己笑出來,肅著臉將紙帶遞過去︰「爺爺,這個我不能接受。」
趙爺爺突然起身,從阿九身邊走過︰「跟我來。」
阿九轉身就跟向趙爺爺,直到到了書房,兩人關起房門來,趙爺爺挑眉笑道︰「他們送的禮物你都喜歡,怎麼就單單我送的你就不收?是不是看不起我這個老頭子!」
阿九無奈苦笑著打商量道︰「爺爺,這個房子太貴重了,我真是不能收,要不,您換個別的?」
趙爺爺濃眉倒豎,哼道︰「楊景田那個小子的房子你就收,我這個干爺爺的你反倒是不收,你這是什麼意思?」
猛然,阿九血液倒灌沖向臉上,當即紅了臉,低著頭支支吾吾不知道回什麼好。她沒想到爺爺會知道楊景田的禮物是什麼,還這麼直接的說出來,是不是他們已經知道他們之間的關系?
陡然,阿九覺得自己被爺爺帶岔題了,雙頰微紅的辯解道︰「這,這不一樣,楊大哥那個只是個手工制作的小屋,怎麼能和爺爺您的這個房子相比呢!」
趙爺爺‘哼’了一聲,不服氣道︰「怎麼不一樣?他那屋是他的心意,我這個也是我的心意。那傻小子,他要是有能力,說不準也送張房契給你了,我看你……」
「爺爺,您別瞎說!」阿九跺跺腳羞惱的打斷趙爺爺的話。
趙爺爺臉上閃過得逞的微笑,繼續道︰「我怎麼亂說了,你和楊景田一男一女,他送個親手雕刻的房子給你,你歡歡喜喜的收下了,這要是換個真實的,你不也會收下嗎?」
「沒有,爺爺你淨是亂說!」阿九捂著臉,不太敢抬頭直視那銳利的目光,小聲咕噥道︰「我才不會。」
「哼!我看你就是會。你爺爺我吃得鹽比你吃得飯都多,什麼事情看不出來,那楊景田看你的眼神分明就不對勁!」
阿九嘟嘴道︰「那是您吃得咸。」
「 ,你這丫頭還沒嫁人呢,就開始護著了?」趙爺爺指著阿九板著臉說道,只是那眼眸深處卻是帶著笑。
阿九剛準備張嘴說話,卻發現他們已經跑題很遠了,想了下,才道︰「爺爺,咱們說正事,禮物的事兒呢,您別扯開話題了。」
「你是終身大事不是正事嗎?我也沒扯開話題啊。」
「這,爺爺,咱們能不說這個了行嗎?」阿九將手里的紙帶放到趙爺爺旁邊的茶幾上︰「這個我真的不能收下。」
趙爺爺垂眸瞟了一眼,道︰「你和楊景田的事情你還打算瞞多久?」
阿九一楞,紅著臉嘟囔道︰「也沒準備瞞著,這你們不都知道了嗎?我只是沒找到適合的時機告訴你們而已。」
她確實是如此,當時和楊景田互表心跡,然後又忙著李氏食府的事情,再然後又過年了。這段時間,她就在心里想了想楊景田而已,也沒多接觸,自然忘記跟爺爺他們說這件事了。
趙爺爺突然板正臉訓斥道︰「你說你才多大年紀,就和那楊景田私相授受了,你現在還小,以後能遇上更好了,小小年紀學習為重,不要老是想那些情啊,愛啊的。」
阿九有些反應不過來,她總覺得今天跟不上爺爺說話的節奏,听到爺爺此刻不贊成她跟楊景田在一起,腦子蒙了,趕緊解釋道︰「爺爺,楊大哥他很好,我知道我談這些有些早了,可是我不想錯過楊大哥。如果您不喜歡我現在談論感情,我可以跟楊大哥說,我相信他會等我的,等我真正長大後再說。」
「你就那麼喜歡楊景田?我說什麼你都不肯跟他分開?」頓了頓,趙爺爺又道︰「我認識很多青年才俊,比那楊景田好上千倍百倍,只要你願意,你可要在他們之中任意挑選!」
阿九猛然搖搖頭︰「或許我和楊大哥相處的時間不長,但我覺得他很適合我,別人或許很好,但他們都不屬于我。」
「如果讓你在你現在擁有的一切和楊景田之間選一個,你會怎麼選?」
阿九瞳孔一縮,怔怔的盯著趙爺爺那副一點不開玩笑的臉,她遲遲給不出回答。其實,她心中第一感是偏向楊景田的,只是她怕……怕爺爺、師傅和女乃女乃他們寒心。
學校、優渥的生活沒有了,她可以再努力的去賺取,可是這些日子的相處,她和這里的人已經有了很深厚的感情,她不想傷害他們,也不想傷害楊景田。這樣的選擇,她給不出答案!
「怎麼?選不出來了,這就證明楊景田在你心里還不重要……」
「不。」阿九疾呼︰「如果,如果只是在現在是生活狀態和楊大哥之間選一個,我會選擇楊大哥,生活可以通過努力去改變,可是感情錯過了就是錯過了。我的猶豫,只是因為害怕您,還要師傅他們……」接下來的話她沒說下去,只是低下頭,面色晦暗不明。
驟然,趙爺爺哈哈笑了出來,起身拍拍阿九的肩膀︰「算你這丫頭還有良心,有了楊景田之後也沒忘記我們!」
阿九猛然一抬頭,才反應過來爺爺剛才是跟她開玩笑的,固道︰「爺爺,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趙爺爺瞥了眼門外,冷‘哼’一聲︰「我還不是為了你,就怕你是一時沖動,把自己給玩毀了。」
阿九幡然醒悟,一怔問道︰「您該不會對楊大哥也這樣過吧?」
趙爺爺一臉的義正言辭︰「心疼啦?還沒把他怎麼招呢,他要娶我的孫女,我就不能考驗考驗他嗎?」
「您下次別這樣了!剛才我都快急哭了。」阿九玩笑道。她剛才確實被嚇住了,是恐懼,那種心中窒息的恐懼。
「瞧你這話說的,還下次,下次你還準備換誰啊?」趙爺爺又很快接話道︰「要不我還是介紹幾個和你年紀相仿的男孩子吧,這要是楊景田對不起你,你就甩了他!」
阿九哭笑不得,趕忙道︰「沒有下次沒有下次,我剛才口誤。」
趙爺爺拍著阿九的肩膀,語重心長道︰「楊景田我接觸不多,但你師傅和李女乃女乃都說他不錯,我也驗證過,初步滿意。不過,你現在還小,別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知道嗎?」
阿九飛快的低下頭︰「恩,我听爺爺的。」
拿起茶幾上的紙帶,趙爺爺遞給阿九︰「這算是生日禮物,也是嫁妝,提前給你了。」
此時,這房契在阿九眼里就跟燙手的山芋一般,她沒接過來,只是低聲道︰「既然是嫁妝,那您給我收著吧,等我嫁人的那天,您在給我!」
等她嫁人,起碼得四五年呢,誰知道這里面有什麼變化,反正這房契她現在不能要。
趙爺爺也沒強求,嘆息道︰「你啊,好吧,我給你收著,等你嫁人那天就給你。」
其實,在趙爺爺心中,如果阿九真的毫不猶豫的收下了這張房契,他反而會失望,現在的情況是他樂意見到的。他喜歡阿九沒有錯,但若是阿九變得貪得無厭,這不是他想要看到的。如果真有那麼一天,他將後悔將這個女孩子引進中醫堂,好在,阿九還是那個阿九。
阿九和爺爺從房里出來後,便見到楊景田怔怔的望著她,眼中的情緒很復雜,像是枷鎖要將她牢牢套住,還有很多她看不明白的東西。
趙爺爺冷眼瞧著楊景田,淡淡道︰「以後要是敢對不起阿九,我讓人閹了你!」
阿九腦子一麻,完全愣在那里,這要不是事件當事人,她鐵定得笑出來。
李女乃女乃暗笑,啐了趙爺爺一口︰「一大把年紀了,說什麼渾話!」
李爺爺確實露出很贊同的眼神。
楊景田正了正臉色,保證道︰「爺爺放心,我以後一定對阿九好!」
趙爺爺臉色也沒有緩頰,依舊冷淡︰「話誰都會說,我等著你往後的行動。」
楊景田鄭重的點點頭,一點開玩笑的意思都沒有。
待幾個老人走後,楊景田嘴角上揚,看了阿九好一會兒才道︰「我回去了,明天再來看你!」
想到他送的那個生日禮物,阿九道︰「我送你。」
楊景田眸中一喜,點點頭慢聲道︰「好。」
兩人出門後還是往那人少的小路走,阿九這才說出心里話︰「謝謝你的生日禮物,我很喜歡。」
「你喜歡就好。」楊景田微微笑著,低沉的嗓音如美酒讓人心醉。
兩人間一時無話,氣氛越來越曖昧,阿九受不了,微微紅著臉問道︰「那個小屋你做了多久?」
楊景田‘唔’了一聲,想了半天回道︰「好幾年吧,具體多久記不清了。怎麼突然問這個?」
「沒什麼,只是覺得巧奪天工,很好而已。那里面的床啊家具什麼的,你是怎麼弄進去的?」阿九疑問道。
楊景田笑著解釋道︰「先在一塊原木上雕刻好,然後再將房子四周的牆都給粘上,你仔細看看就能發現,那個小屋不是一體的,邊角有黏合的痕跡。」
阿九一怔,回想了一下,恍然大悟的點點頭︰「原來是這樣啊,我還以為是一塊木頭,你用什麼技巧雕刻的呢。」
「你,失望了?」楊景田望向阿九。
阿九甜甜笑道︰「沒有,不管是一塊木頭,還是多塊木頭,都很好看。」恍然想到爺爺剛才的惡趣行為,她問道︰「爺爺他們什麼時候找你了?」
「我們在一起的第二天。」
「那麼早?你為什麼不告訴我?」阿九驚訝道。
楊景田頓下腳步,鼓起很大勇氣伸手拉住阿九的手︰「我想通過自己的努力得到他們認同,我知道他們在你心里是不一樣的。」
大手上傳來灼熱的溫度,阿九心理暖呼呼的︰「我懂你的意思,只是下次這樣的事情你得先告訴我,我今天被爺爺嚇到了。」
楊景田點點頭︰「好,以後我有什麼事情都先告訴你。」
阿九順著那雙布滿厚繭的大手望上去,看到那張真誠的臉,阿九突然踮起腳尖,在楊景田臉上親了口,和上次一樣,丟下一句‘你自己回去,我先走了’轉身就跑了,只是這次多了一句‘禮物的回禮’。
楊景田早傻在那兒了,手覆在阿九親吻過的地方,一臉傻笑。
阿九也是心跳加速,她當時只是想到楊景田做的事情和那憨憨的臉,莫名的就想親了他一下。糟了,這下楊景田該真是覺得她舉止輕浮了。不怕,反正有爺爺替她撐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