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墨者嬌 165、閉著眼楮都能勝出(一更)

作者 ︰ 阿姽姽

清泊的話,像是壓倒的最後一根稻草,叫墨卿歌再無法拒絕。

她反應極快,緩緩起身,鵝黃裙裾延展過如水痕跡,笑意盈盈地看向古緋道,「如此,卿歌便如姑娘所願。」

說完這話,她雙臂一伸,從案幾前款款走出來,自有婢女跟上,「容卿歌換身行頭,諸位稍後。」

話落,她便帶著婢女回房間,那搖曳飄渺的身姿,鵝黃暖色的曳地長裙,逶迤過處,都像開出無數的蓮花來,只是一個背影,都絕色到讓人永生不忘。

左聖司回神的快,他深知墨卿歌這姑娘絕不簡單,是以,時時警惕著,倒沒被美色給迷了心智去,他轉身問古緋,「姑娘,不去換身行頭麼?」

白紗晃動,古緋道,「自然要的。」

說著,苦媽上前,推著輪椅也進了這頭的房間。

而這時,一直注意著這邊的清泊猛然才現,原來一身攏白紗中的女子,竟也是坐輪椅上的,心頭有某種念頭閃電一般劃過,繼而他又搖搖頭,覺得不太能。

在他心里,到底覺得古緋不會這般和墨卿歌尖銳相對才對,兩人從前的姊妹情深,他盡數看在眼里,他才這樣想,一轉念,又想起兩年前上一次見古緋之時她的變化,又不確定起來。

眉頭不自覺皺起,清泊端起面前的清茶,湊到唇邊,還沒喝一口,他猛然想到,若那人真是古緋,不該來了大京,也不找他才是,是以,那人斷斷沒能是他的阿緋,只是個十分湊巧的從易州來的,同坐在輪椅上的姑娘而已。

他打定注意。稍後晚點,去打听一番消息。

要斗墨的兩人都去換行頭去了,左聖司閑著無事,他雖也認識清泊。不是太熟,想了會,覺得沒話說,干脆一轉身尋古緋去了。

古緋換了行頭,灰色的窄袖短襟,連髻也散了,用一根帶子束在頭頂,還特意插上那根烏金黑曜石臥狐簪,听聞左聖司在門外,她直接讓人進來。

左聖司一進門抬眼。瞧著古緋那張素白沒半點瑕疵的臉,愣了愣,他還記得早上古緋自個說的,臉上起紅疹子了不便示人的事。

古緋抿唇輕笑,還是對左聖司解釋道。「我與那墨卿歌和清泊有舊怨,此時還不便以真面貌示人,故而遮掩了番,左公子,不怪罪吧?」

左聖司搖頭,他苦笑一聲,隨便找了椅子坐下。「若要怪罪,能怪罪的過來麼?姑娘真是擅給人驚喜,上一次是見顧大家的時候,這次是斗墨,姑娘還有什麼是在下不知道的?干脆一並說了吧,省的在下心里沒底。」

古緋扭頭瞧著木窗外。在日光的折射下,水波粼粼如碎銀,好看的晃人眼,她語氣不真切的就道,「說來話長。左公子只需知曉,我同墨卿歌勢同水火,定會為公子達成所願便是。」

左聖司瞧著古緋的模樣不似在說假,且她眉目帶瀲灩輕愁,知曉是觸動了忌諱,也就不在相問。

古緋卻像挑起了話頭,她隨意問道,「左公子以為,墨卿歌和清泊這兩人如何?」

左聖司不知古緋是何意,遂想也不想的回答道,「當然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且家是雲離制筆家族,墨家制墨,不是再合適不過麼?」

古緋低低笑出聲來,那笑聲帶旁人不懂的蒼涼之意,「是哪,再合適不過……」

左聖司皺眉,總覺古緋這話說的怪異,又說不上來說是哪里怪異了,他瞅著古緋因著將烏全束了起來,顯得她那張臉越的巴掌大,下頜又小又尖,那模樣平白多了幾分柔弱的楚楚憐來,這會,他倒忘了古緋二話不說就讓人廢去古遠四肢的凶殘事跡來。

眼波流轉,那比常人大一圈的黑瞳像是最上等的墨丸烏石,晶亮如水洗,古緋拿起邊上的白紗帷幔戴上了道,「時辰差不多了,走吧。」

左聖司回過神來,揉了揉有點熱的耳根,他怎就覺得古緋這相貌比墨卿歌那種傾國傾城的絕色還耐看了來著。

卻說墨卿歌這頭,她重新綰了個方便行事的墮馬髻,穿象牙白的窄袖上衣,下配淡綠繡粉荷百褶長裙,她轉著手頭的胭脂盒子,就垂下眼瞼道,「與人爭斗,實非卿歌所願,更何況是以墨家百年的捶法壓人,這更有違卿歌性子。」

她房里,除了隨身婢女,還有好幾位這次帶過來的制墨師父,這些人全從屬墨家,听聞這次斗墨,她娘親氏便從族里借調出來的。

听聞她的話,那幾位制墨師父面面相覷,後一年輕制墨師父站出來道,「大姑娘性子軟和,不喜與人相爭,是為善,實在是那左聖司等人欺人太甚。」

墨卿歌嘴角翹起,臉上溫柔不變,「不胡說,左公子是御史大夫左清最寵愛的ど子,若不是七妹苦苦哀求,卿歌也不會……」

「大姑娘不必自責,那左聖司也就皮相不錯,七姑娘下嫁與他,左家能同墨家結成姻親,那是左家之幸。」另一下頜有黑須的師父道。

墨卿歌轉過身,秋水剪瞳一一看過幾人,後單手掩面,「諸位師父,卿歌看七妹為情所困,太苦,心有不忍,是以,這場斗墨,卿歌是為七妹一輩子歸宿在爭取,對那易州封家人,卿歌做不出來以捶法壓之的事來,卿歌會良心不安,日夜煎熬,若實在無法,卿歌也只有做做樣子,听天由命,只是惜對不住七妹……」

這一番話說得句句為難,加之她絕色之姿,睫毛輕顫,眼眶微紅,一身強忍的倔強,當即就讓最年輕的制墨師父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道,「大姑娘,您只管走個過場,不必為難,小的願在後制出佳墨,後去陰干室替換回來便是。想來一只懂皮毛的封家後人,又有幾多能耐。」

「是,這是個法子……」

「不必到陰干室替換,在婢女去陰干室的路上。就略使手段,將墨丸給調換……」

「對,這樣穩妥……」

幾位制墨師父你一言我一句地議論開了,半點都沒覺得自己這般為之,是叫人所不恥,只要不讓墨卿歌再如此難過便。

墨卿歌嘴角綻開一絲淺淡的笑,又很快消失,她抬眼,睫毛上還懸掛晶瑩點滴,「這……不行。卿歌這是陷諸位師父于不義……」

「大姑娘不必多說,我等心意已決,定助大姑娘贏得此局。」那年輕的制墨師父臉上帶微紅,顯然能為墨卿歌分憂,已讓他心神激動。

墨卿歌低下頭。沉默好半晌,才低低的道,「既然如此,卿歌就勞煩眾位師父了,若不是卿歌歷來不擅與人相爭,又何苦讓諸位……」

話確是再說不下去了,這當。機靈的貼身婢女適時提醒時辰差不多了。

墨卿歌點點頭,一直頭微垂地走出房間。

然,她才跨出房間半步,無人知的角度,她眼梢蔓延出不遏制的媚惑傾城的惡之花來。

她是墨卿歌,但凡是她想的事。生來便自有無數的人趕著為她去做!

她到的畫舫中央的時候,古緋和左聖司已經在等著了,出奇的,她竟然看見清泊朝左聖司那邊去。

墨卿歌腳步一頓,復又前行。她到案幾邊,輕喚了聲,「清泊……」

清泊駐足,他差點轉向古緋的腳步一停,人立在那,有幾個呼吸的時間,才緩緩轉身往回走,到墨卿歌面前,伸手拍了拍她髻,淺言道,「好好制墨。」

秋水剪瞳笑彎成月,墨卿歌面龐浮現淺顯的梨渦,嬌甜又人,她趁清泊未收回手之際,乖順的動作隱晦地蹭了蹭,「嗯,清泊要眼都不眨地看著卿歌制墨。」

清泊失笑,「去吧。」

適才,墨卿歌才到制墨用的案幾邊,她即便這時候換下華美的裙裾,一身象牙白的窄袖衣衫,反倒讓她眉目多了幾分颯爽之氣,美的叫人移不開視線。

就連左聖司也是嘖嘖贊嘆不已,他不由地又想到古緋,兩廂比較,他最後竟還是覺得古緋那種才像是個俗人,合他眼,墨卿歌麼,美則美,實際不食煙火,高不攀。

也不知日後會是哪個男兒能娶回家,只怕每日供著都來不及,熱炕暖榻什麼的,實在對不上墨卿歌。

在左聖司胡思亂想之際,古緋已經和墨卿歌開始制墨了。

她隔著白紗,瞧著對面的墨卿歌在縴縴玉指染上煙炱的髒色時,眉頭不自覺緊鎖的厭惡之色,譏誚冷笑,後才緩緩動手處理手邊的煙炱。

從墨卿歌同意這第三場的比斗開始,古緋就已經預見了她的敗局。

墨卿歌是會制墨的,但也僅限于會而已,她天賦實在太差,雖同墨戈弋是一母同胞,終究所有的才干都用到了琴棋書畫上去了,若是她生在其他世家,那也不算辱沒了第一美人的名頭,偏生,她姓墨,生在一個只看制墨天賦的家族,即便她再長的傾城絕色,再如何從其他方面彌補,沒有制墨天賦那也是一無是處。

而墨家的規矩,但凡是天賦不成的墨家子孫,一過雙十年紀,就會被逐出大京墨氏主家。

墨卿歌,沒幾年時間哪,是以,氏和墨老夫人才會千方百計為其隱瞞,不惜找人為她做嫁衣,對外,更是恨不得天下皆知,墨卿歌乃制墨天才。

古緋想著一些有的沒的,手下動作卻是不慢,如今她融合了墨家與封家的制墨捶法,加之封溥羽生前毫無保留的教授,她便是閉著眼楮,都能勝過墨卿歌去。

驀地,她還是第一次覺得,制墨沒意思起來,反而之她更期待,斗墨勝負揭曉那日,她掀開帷幔,墨卿歌又該是如何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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