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文沒有得到答案的問題,縴綿理所當然地繼續問了下去,「舞文做錯了什麼啊?」
夾谷琰臉色不佳地將她扔到屏風邊,回答道,「我的人,我想罰便罰。」
縴綿蹙眉,低聲嘟囔一句,「暴君。」忽而察覺到夾谷琰射過來的怒氣騰騰的目光,訕訕地右移兩步,轉移話題,「嗯,我知道我要住在這了,世子不是還要去給城主大人請安,去吧。」
「在我回來之前,不許出門。」夾谷琰幾乎是一字一頓地說道。
「啊?為啥?」縴綿正要繼續追問,門砰地一聲被關上了。
縴綿看著被關上的門,撇撇嘴,念念有詞,「暴君,暴君,暴君。」
身後卻突然響起了兩個溫柔的聲音,「給翁主請安。」
縴綿差點驚得蹦起來,回頭一看,百花迎春的雲繡屏風後繞出了兩個穿著樸素的約莫二十五六的女子,都是圓臉小眼,看起來格外乖順溫柔,見縴綿看過來,便齊齊再度欠身見禮,「奴婢秀屏,奴婢秀盞見過翁主。」
縴綿略略驚疑,戒備地往後退,蹙眉問道,「你們干嘛?」
兩個人異口同聲地回答,「奴婢是听從少主吩咐過來伺候翁主的。」縴綿急忙瞪眼,莫不是這兩人就是夾谷琰給自己身邊安插的眼線?
秀屏笑了笑,往前走了一步,「奴婢先帶著翁主去沐浴更衣吧。」
縴綿再往後退一步,擺擺手,「不用,我自己能做。」
秀屏微微愣了愣,了然一笑,隨即捧著一襲櫻草色的衣服遞給她,「那麼,這內堂里已經備好了熱水,這衣服是供翁主換洗的。翁主請。」
縴綿看也沒看秀屏,隨意地點點頭,隨手接過,徑直去秀屏指向的地方。
縴綿自力更生地洗好,拿過衣服,沒想到逍遙城的襦裙比大興的宮裝還要復雜,她又不喜陌生人在自己身上模來模去,只得胡亂一系,總體來說衣服還算合身,頭發她也不會梳,所以就披散著帶著濕意的頭發慢慢踱步繞過屏風。
等候在屏風外的秀盞躬身將面紗樣的東西遞了過來,細細解釋,「逍遙城這里,未出閣的女子無需遮擋容貌,不過少主吩咐了備下了同色的輕紗。」
縴綿接過面紗,並沒有覆上,挑眉問道,「難道這衣服是世子準備的嗎?」
秀屏掩唇一笑,「還不止呢。」說完,帶著縴綿慢慢踱出廳堂,廳堂的桌上早已備好了她曾經在信中提及的喜愛的吃食,油酥杏仁餅,翡翠玲瓏蝦餃,珍珠蟹黃包,馬蹄松仁糕,金絲芋頭卷,清炖什錦魚圓,糟汁糯米雞球,雪冬燴蓮子,水晶三絲。
「這都是世子提前知會奴婢們準備的。」秀屏躬身回答。
縴綿有些迷茫,此次重逢之後夾谷琰對自己的態度總是讓她有些莫名其妙,猜不透他要做什麼,問了一句,「你們少主沒說別的什麼?」
秀屏不解其意,「翁主是問,少主除了衣食之外是否還有別的安排嗎?奴婢只在這里,所以不清楚少主在別處的安排。」
縴綿明白以夾谷琰的性子,自然也是不會和下人細說什麼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算計到最後最差不過就一拍兩散,她總歸還有一個靠譜的義父,回去找義父給自己解毒也可以。這樣想著,她坦然地一**坐下,拿著筷子在各個盤子尋覓了一圈,夾起一個蝦餃剛要放入口中,就听到徐徐走來的腳步聲,她本能地停下動作抬頭一看,竟然是夾谷琰。
她微微一愣後,泰然自若地將蝦餃放入嘴里,仔細地咀嚼一番,「多謝世子,這味道還真是和悅雲樓有的一拼。」
夾谷琰有些失望,但這樣的神情只是一閃而過,「你吃得開心就好。」隨即他的眉心一蹙,走到縴綿跟前,手指輕松地捻開縴綿胡亂系起的裙帶子,仔細地系好,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似乎有些平時做慣了的樣子。
縴綿目瞪口呆地看著這個過程,回神過後,咬著筷子,托腮偏頭問道,「世子這般待我,不怕我當真麼?」
「當真什麼?」夾谷琰面色不動地拿起一雙筷子,也夾起一只蝦餃,回頭問道。
「當作你真的喜歡我唄,你不是怕我賴上你嗎?」縴綿咬著筷子繼續說道,隨即又怕夾谷琰不明白,拿出筷子,坐正,一本正經地解釋道,「現在,我還是分不出什麼是真情,什麼是利用,所以,世子你還是隨時提點著我好些。」
「我看起來就那麼虛偽嗎?」夾谷琰蹙眉道。
「不,是太像真的,我才會這麼說。」縴綿像是完成了一個任務一般,舒了口氣,用桌上未用過的筷子夾起一只油酥杏仁餅恭敬地放進夾谷琰面前的盤子中,「那麼,我們就這麼愉快地達成共識了啊。」
「別忘了,你是我花了三兩銀子買來的,你有什麼資格和我講條件啊?」夾谷琰特別認真地用盤子把餅倒到了縴綿的盤子里,還一臉嫌棄地用盤子敲了敲縴綿的頭。
縴綿嘴角抽了抽,袁尚翊到底和夾谷琰處了多長時間,怎麼把夾谷琰帶成這樣?
夾谷琰每一樣菜都給縴綿夾了一筷子,然後用筷子敲了敲縴綿的頭,「喏,都吃了,統領今日出城了,明日一早回來,別懶床。」說完,看縴綿沒反應,再度用筷子敲了敲她的頭,「回答,是。」
縴綿扁扁嘴,想說些別的什麼嗆人的話,可嘴巴竟然乖順地吐出了「是。」
夾谷琰滿意地拍拍她的頭,「這才乖。」語氣像是哄一只听話的狗。
縴綿咬著唇,恨自己竟然這麼听話,齜牙咧嘴了一陣,正巧趕上夾谷琰回頭,他挑眉問道,「不滿意?」
縴綿扁著嘴,翻了翻眼皮,卻沒有再說話。
夾谷琰看她的模樣,忍俊不禁,展顏一笑。
縴綿這次真的是呆住了,許是因為從沒見過他這樣笑過,亦或是她忘記了他的笑容,反正猶如春風過處冰封的河流開封,她幾乎能夠听到 嚓 嚓冰塊裂開的聲音,她心中的那條河流似乎也隨著這股春風蕩漾開,一圈圈的漣漪撞擊著心窩。她隱約感覺,對于自己來說,這恐怕不是什麼好事,可說多錯多,自己是無論如何都敵不過眼前這個自己猜不透的人的,思量半刻,先垂下眼簾,然後抱起自己的盤子,**利落地挪下凳子,小腿跟上節奏,她華麗麗地在美男的色誘之下逃跑了。
秀屏和秀盞兩人饒是在府中多年,也未見過這樣的場景,不由得和夾谷琰一樣愣愣地望著縴綿逃跑蕩起的塵埃,久久不能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