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慶有魚 吉慶有魚 第一百四十三章 無情

作者 ︰ 章魚鳳梨

老話常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都是山里娃兒,同金魚兒一樣,羅瑞香也是打小在山里頭跌跌撞撞的長大的。

打豬草、挖野菜、砍柴火、采藥材,家里頭那麼多姊妹甚至兄弟,從來沒有服氣過誰。就是羅梔子也只自認為半斤八兩不相上下,從不承認自己比她弱,可她現如今卻真心對金魚兒心服口服了。

旁的不說,就說這金銀花吧,她也是打小喝著金銀花茶長大的。宣散風熱,清熱解毒,是夏日里各家各戶的必備茶水。

尤其小姑娘們還好些,那些個男孩子一到夏天恨不得從早到晚野在外頭泡在水里,有的不到三伏天就一腦門子的頭癤,當娘的就會給他們灌一肚子的金銀花水。

所以她同很多小姑娘一樣,一進了夏就要進山去釆摘金銀花備用。好在這是個賤東西,並不挑剔環境。

人都說澇死莊稼旱死草,凍死石榴曬死瓜,不會影響金銀花,就是這個道理。

打了這麼多年交道,說實話,還真沒把這俯首即拾的小東西放在眼里,卻沒想到竟還有這麼多的講究。

要揀肥大的花苞苞采摘她自然知道,可有時候進了山都是日頭出來甚至日頭落山了,金銀花都已是開花了,哪有什麼花苞苞可釆的,籃子里不免沒開的、半開的、全開的,什麼都有。

可金魚兒卻完全不是這樣隨意,永遠都是天不亮就會進山,而且都是趁著露水剛干的時候摘取花苞,還必須是肥大、色青白、握在手里能保持干淨的花苞。

摘取之後也不會像她似的直接把花苞壓在背簍中,有時候半天都不記得拿出來晾曬。

金魚兒通常都會從高處采摘下來,然後一刻都不耽誤的直接回家,把花苞均勻撒在蘆席上,還一定要放在南北朝向的通風向陽處晾曬。

最重要的是,她終于知道為什麼她曬出來的金銀花總是黑乎乎髒兮兮的了。原來還得管住自己的手。只有等到八成干後才能上手翻動,否則辛苦釆來的金銀花就只剩下那副德行了。

羅瑞香性子潑辣,從來不肯認輸。雖然服氣金魚兒,卻更激起了她的性子來。虛心請教,半點都不含糊。

金魚兒見她情願學,自然也不會怠慢她,也是不願意糊弄草藥的緣故。

她一向都認為旁的還罷了,可再不值錢的草藥都是救命的東西,藥效的好壞足以致命。不管是以次充好,還是浪費藥力,都是極不應該的事兒。

好比蕭颯就曾讓金魚兒種過草藥,「傻丫頭,鄉下地方最不缺的就是土地。移栽回來自己種不就成了,到時候能播種的播種,能扦插的扦插,能壓條的壓條,哪里用你成天介的往山上跑的。」

說到底還是心疼金魚兒。

金魚兒自然領情。只在她看來。種在菜園子里的草藥怕是再沒有山里頭自生自長的有靈性藥效好的。

畢竟野生的都要自己尋找適宜生長的土壤壞境,自己吸收水分,自己爭取陽光。適者生存,不適者就要淘汰。不像家種的,施肥、松土、除草,都可以進行人工干預。自然而然,就是植物也會產生惰性。也會喪失生活的本領,從而影響品質藥效。

蕭颯對金魚兒的觀點很是不敢苟同,影響藥材藥性的原因多的很,什麼地域性、品種、土壤環境、加工方法、煎藥的方法,誰說家種的就一定不如野生的。

何況那些個野生的若是無人采摘,以至于生長年限太長自己老死了。不還是一樣暴殄天物麼!

金魚兒就覺著很奇怪,草藥為什麼不能自己老死?難道就因為是草藥,所以就都要入藥,都只能入藥嗎?

可在她看來,能治病救人對于草藥而言不過是錦上添花。它們也都該有它們自己的生活。

蕭颯被她氣的跳腳,「屁的生活,植物都是無情眾生,有的只有生機,沒有情識,你以為它們還會同你似的盤算著過日子啊!」

金魚兒搖了搖頭,她哪兒知道啊!

不過自有人知道,就听益柔道︰「植物確實是無情眾生,有生長的現象,卻無知覺的心性,不能感知八苦。雖然有生命,卻不在六道輪回中感受生死……但不管有情無情,都應抱有慈悲之心,不能隨便踐踏……」

听的蕭颯捂著耳朵避之不及,金魚兒若有所思。

無意中同羅瑞香提起時,羅瑞香也很是贊同。若說原本只是不服輸,自此後卻真是很把草藥當回事兒,不再像以往那般隨心所欲了。

這日天不亮就教著兩個嫂子把昨晚收進屋里的藿香全草搬了出來,薄攤在蘆席上,「好了,今兒再曬一天,日落後收起來悶一晚,等到明天早上就可以整理捆扎包緊留著慢慢用了。」

大堂嫂就連連咋舌,「竟這樣瑣碎,怪到三弟妹連這些野草似的草藥都能賣上價錢了。」

二堂嫂也點頭附和,「可不是,我就說我往年曬的藿香怎麼都不香,原來是不曾捆扎包緊,走失了香氣。」

羅瑞香就連連點頭,正色道︰「走失了香氣還罷了,走失了藥效豈不可惜。」

說著話兒,羅稻粱、羅稻存兄弟兩個走了出來。羅稻存打了個哈欠,招呼羅瑞香,「我們得去東邊了,你去不去?」

羅瑞香一听這話就沒了好心情,搓著牙花子,「去,怎麼不去,我還得纏住三嫂教我淘洗葛根,好不叫她回來,免得那位見我們閑著又要眼楮疼,鬧出什麼ど蛾子。」

羅稻存就撇嘴,「真是小孩子脾氣,你纏著你三嫂,你三哥怎麼辦,可不得餓肚子了麼!」

不提還好,一說到這個羅瑞香更是一肚子的氣,朝金魚兒抱怨,「不是說要進城做買賣麼,怎麼還不趕緊走!」又很擔心的拉著金魚兒問,「三嫂,你說他們不會是心血來潮,過兩天又說不去了吧!那我不是白歡喜一場了麼!」

不得不說羅瑞香同羅梔子還真是一起長大的,還真是心有靈犀,金魚兒就抿了嘴笑,「說是這時節還是山里頭涼快,要等入了秋再進城。」

羅瑞香就「呸」了一聲,「就沒听過做買賣還能挑時間的,這到底是做的什麼天大的買賣,就沒見過這麼能折騰的。」又抱怨道,「你說他們都要進城了,還起什麼房子,不是明擺著折騰我們幾家麼!這樣熱的天,怎麼做的出來的,真真沒有良心。」

金魚兒就朝她笑了笑,大伯娘說了,就算進了城,這也是老宅,總不能連個灶間都沒有,家不成家的。

所以大熱天的,呼喇巴喇的說是要起三間灶間,金魚兒同羅稻葵就只剩下苦笑了,知道誰都躲的了,可他們卻是萬萬躲不開的。

果然,上了好幾家的大門,沒有一家答應幫忙的。就是男人們抹不開情面含含糊糊的應了,女人們也不答應,有的還找個借口,有的連借口都不想找,直接拒絕,也不怕大伯娘心里不舒坦,實在是大伯娘犯了眾怒。

原本麼,鄉下地方,各家各戶起個房子什麼的,一個村里的男丁們肯定是會上門幫忙的,一家出一個,算是習俗。

雖說不用工錢,因著干活也不能吃酒,畢竟是去做事的,不是壞事,可茶飯總是要供應的。且還不能太差了,否則這些壯勞力們哪有力氣干活,主家也沒有面子不是。

可大伯娘平日里實在吝嗇瑣碎慣了,但凡給旁人行了芝麻綠豆那麼點的方便,轉個身就要叫人還。到了自己做事情的時候,自然沒人搭腔。就是客套話都不敢說,生怕她裝傻充愣的當了真。

所以之前起三間正房的時候,實在沒辦法了,硬著頭皮叫了幾個子佷過來幫忙,白天干了晚上干,結果還只午飯是頓干的,也少見葷腥。氣的大家伙干起活來一點勁頭都沒有,沒干兩天,就有人不肯來了。總不能干了活還吃不上頓飽飯吧,那也太吃虧了。

等到前天說要起灶間,請人幫兩天忙。雖也有人存著要同大伯父家交好的心思,可更多人想的卻是什麼發財了闊了做買賣的,別又是糊弄人的吧,況且依著這樣的心性,想佔些便宜借些光,怕是做夢的吧,就當不知道。

只羅稻葵是沒法子的,硬著頭皮也要過來。不過卻攔住了金魚兒,這樣吃力不討好的事兒他一人來就行了。

羅稻粱羅稻存也沒法子,最後是羅稻存過來的。羅稻添原不想來的,七堂嬸更不讓他來,可他心疼堂兄們。咬咬牙,跑了過來打下手,把七堂嬸氣了個倒仰,就沒見過胳膊肘這樣往外拐的。

大伯娘只當不知道,照樣是一干一稀,配上兩碟子拌野菜。

金魚兒同羅稻葵卻是不好意思了,左右晚上也得做飯,就叫了羅稻存羅稻添兄弟兩個家來吃。兩人倒也不外道,連吃了三碗飯。

大伯娘卻是看不過眼了,滿村里的嚼舌頭,「好飯好菜浪著不吃,我家的米面是偷來的還是怎的,竟這樣作踐。」

氣的羅稻添把大伯父家用來做立柱的帶杈樹樁上的枝椏全砍了,大伯父只得再上山找樹樁,結果原本五天就能完工的活計硬生生的又拖了兩天,氣的羅瑞香狠狠地給了他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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