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陶氏年前來過那一趟,把顧錦鯉同錢良兩口子夸的天上有地上無的,或許是家里頭都有小子,也都在念書或是正準備送去私塾,指望他們成人成才的緣故,全堂嬸同大堂嫂就都上心了。
雖說同以往來的一樣勤,常常同金魚兒說著話兒就會很自然的跳轉到錢家同童子試上頭去。
尤其是錢良過了縣試之後,更是三句話不離童子試。連帶著羅稻葛、羅稻蔭兩個都是滿嘴四書五言六韻、帖經雜文策論的。
金魚兒頭先不管是對錢家,還是對童子試都知之甚少。三番五次的下來後,對錢家供應錢良念書舉業花費了多少心力物力雖仍舊不甚了解,對童子試的流程,不管是縣試還是府試,已都是能說出個二四六來了。
只不過隨著錢良在府試上的失利落榜,金魚兒對童子試的了解也就戛然而止了。
全堂嬸同大堂嫂亦是如此,興沖沖的過來打听消息,一听說錢良名落孫山,「哎呀」一聲,就俱是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過了好一會兒,全堂嬸才幽幽地嘆了一口氣,也不知道是安慰金魚兒還是安慰自己,「那麼多人考學呢,光咱們南鄉就不只五十個,一共也就錄個五十個,再不是什麼容易的事兒的。再說錢家姨父這樣年紀輕輕就過了縣試,都是童生了,就已是很不簡單了!至于府試院試,明年後年的,再考就是了。人不都說了麼,只要功夫深,鐵棒磨成針。錢家姨父天生就是念書的胚子,進學肯定是遲早的事兒。」
一席話說罷,心里頭雖舒坦了些許,到底還是難掩失落。
全堂叔小時候家里頭窮的叮當做響,飯都吃不飽。又何談念書。同顧三小一樣,頭先的時候連契書都看不分明,不知道吃了多少暗虧明氣。雖說這會子身上有兩個閑錢了,他都到了這個年紀了。早就斷了念書識字的心思了,也是自然而然地就把期望寄托在了兩個兒子身上,再是不能叫孩子步了自己的後塵。
是以羅稻葛羅稻蔭一到了年紀就被打包送去了私塾念書,這些年來筆墨紙硯的也從不曾短了他們的,雖說暫時也沒學出個什麼名堂經來,卻也沒怎麼被先生打過板子,全堂叔兩口子心里頭總是有些指望的。
就算全堂嬸並不完全相信陶氏的話,但金魚兒同羅稻葵的話,她卻是無有不信的。
知道錢家家底頗豐,否則也不能十年如一日的這般燒錢了。說起這個。不是她自夸,自家也不差呀!唯一叫她擔心的是,錢良的學識在沙河鎮一帶都是小有名氣的,自家的兩個猴崽子從根兒上就根本沒法同他一道論。饒是這樣錢良都沒能邁過這個坎,自家兩個小子還能有指望嗎?
听得全堂嬸這麼說。大堂嫂也忙附和了兩句,,也就兩句罷了。
她家小子雖小,今年剛剛咬咬牙送去私塾念書。一年下來光束脩就要四兩銀子,加上書本文房的,一年下來十兩銀子都收摟不住。而且听說越大越燒錢,就像羅稻葛。先生那逢年過節的要送禮吧,同學之間相處要應酬吧,進了私塾要穿兩件板正衣裳吧,想想都叫人心慌。即便孩子成器,以後能考上童生能考上秀才,也得有這麼多銀子堆到那一步啊!
一時間。兩人都泄了氣,竟是相對無言了起來。
蕭颯就嘆了一口氣,一直以來她對錢良都沒什麼感覺,見過的次數連一個手掌都數的清。听到的那些個夸贊又都是從陶氏嘴里出來的,要不是覺著錢良娶了顧錦鯉那麼個東西算是糟蹋了。說不得還沒看清人長什麼樣就看他不順眼上了——陶氏看著好的人,能有什麼好。
頭先的時候,她真是不明白全堂嫂和大堂嫂是怎麼想的,三句話不離童子試,五句話不離錢良,吃飽了撐的吧!
這些日子以來,听到的想到的都是錢良,長此以往的,蕭颯簡直不能更心塞了,這種高考考生家長的心情是鬧哪樣啊!
心里也知道,連她這個看戲不怕台高的外人都這樣難受了,感同身受的全堂嬸、大堂嫂兩個就別提了。至于錢家人,就更是用腳趾頭想想都知道日子肯定更不好過的。這成日介的七上八下大悲大喜的,誰受得了。況且復讀又豈是人過的日子,更何況還得這般沒完沒了的復讀下去。
心里頭嘆了好幾遭,好不容易忘的差不多了,卻不想又听說錢良的母親知道落榜的消息後當場一口氣沒上來,厥了過去。連帶著顧錦鯉也受不了這個刺激,倒下了。
不過跟著金魚兒听說這個消息的時候,已是到了瓜果飄香的時節了。
去年一場洪災,金魚兒根本沒有機會種瓜點豆,以至于一整年都沒吃上什麼新鮮菜蔬,一整個夏天,解暑也都只能靠白水涼茶的。
原本還存著大志向,今年要把家里開出來的菜地都種滿了,再不能叫它們荒著了。哪知道計劃趕不上變化,自打懷了身孕後,羅稻葵恨不得把她揣在懷里帶著走,哪里肯叫她下地做活的。
他自己又不得空,想著廣種薄收不如精耕細作,便只在門前的幾畦菜地上種了些精細菜,不至于像去年似的想吃個綠葉菜還得上山現挖。
不過為著金魚兒,瓜果倒是點了不少。
而且今年時節好,轉眼到了端午,地頭的西瓜就似碗如盞,日漸膨大了起來,叫人看著就稀罕。羅稻葵更照料的精心,每日一早一晚的都要蹲在瓜地里或除草或打芽或壓蔓的。用了十足十的心思,再加上今年雨水少,肥水又跟的上,所以今年的西瓜長勢尤其喜人。
算著到了天數了,頭茬的西瓜該是能熟了,金魚兒同羅稻葵在地里頭挨個兒的彈了一遍看了一遍,最後摘了個色澤飽滿果皮亮堂,瓜蒂處的白毛打蔫的大西瓜。砍開一看,雖然剛剛起砂,但皮薄籽少,水分足甜度高,非常的爽口解暑。
當即就摘了好幾個拿稻草裹好了送去趙家,沒幾天的功夫,顧金蘭領著趙春江、趙春薇,還有顧金寶一道兒過來看望她的時候,金魚兒又特地領著他們去後院摘了個她同羅稻葵一早就看好了的薄皮大西瓜。
只別說趙春江、趙春薇了,就是顧金寶自打進城做了學徒後,就再沒這麼得趣兒了過了。若擱在往年,就算是「偷」西瓜都已是他玩剩下的了,更別說摘西瓜了,早就不意費那個勁兒了。這會子看著綠油油的瓜葉間綴滿了的圓滾滾的大小西瓜,聞著西瓜特有的清甜香味,雖然地頭的熱氣都快把人頂起來了,卻仍舊勁頭十足,領著兩個小的一路敲到頭,倒是又定下了好幾個大西瓜。
顧金蘭扶著金魚兒站在陰涼底下,一顆心就提著老高,一會兒囑咐趙春薇看著些腳下,一會兒呵斥趙春江好好走,就怕這兩個就沒自己個兒摘過西瓜的心里沒數,一不留神踩爛了瓜秧。
金魚兒看著地里頭大呼小叫的三個小家伙,捋了捋汗濕了的額,沖顧金蘭笑道︰「大姐還是這樣愛操心,不過是幾個西瓜罷了,值當什麼。」
顧金蘭趕緊掏出帕子給她擦汗,朝地里頭叫了一聲,把三人喊了回來吃西瓜。才同金魚兒道︰「話不能這麼說,種瓜多麻煩多操心我還不知道麼,澆水施肥就不消說了,捉蟲除草打芽壓蔓的更是不知道有多少活計等著的……」
說著說著倒是打開了話匣子了,「我就記得有一年西瓜都熟了突然響了幾聲炸雷,鋪天蓋地的就落起了大雨來。地里頭蔥郁的瓜秧全被打趴下了,好些個西瓜也被打爛了,瓜皮開裂瓤肉外綻,紅瓤的白瓤的,白的黑的瓜子,到處都是。把我那個急得哦,雨一停就趕緊下地揀碎瓜,還要挨個兒的把好的那些個西瓜翻弄一遍,把土拍實……你大哥二哥都上學堂念書去了,二妹三妹都嫌曬,你那時候還小呢,話都說不利索,卻已是知道跟在我後頭幫我撿碎瓜了。被日頭曬得滿頭滿腦的汗,手一擦,臉上就留下了一道黑印子,還要咧著嘴沖我笑。我那時候熱的都快昏過去了,看著你笑,索性摘了個西瓜砸開了就同你站在樹蔭底下吃了個肚兒圓……直到這會子,我還記得那瓜的滋味呢!」
顧金蘭說的根本停不下來,金魚兒卻早已是不記得這會子事兒了,听的顧金蘭講古,倒是听住了。
顧金寶一身灰一身泥的抱著那個大西瓜進了屋,舀了瓢水一沖一洗,拎起菜刀剛剛沾到西瓜皮,西瓜就裂開了,露出了里頭紅的瓤黑的籽。甭說三個小的蹲在地上吃的酣暢淋灕了,就連顧金蘭都大呼過癮,雖然比不上記憶中的滋味,到底是自家地頭種的,又是現摘現吃,就是比買的水靈爽口的。
只看著金魚兒凸起的肚子,又不放心的囑咐道;「只這西瓜到底是寒涼東西,你懷著身子呢,還是少吃為好。」
金魚兒笑著頜首,就是顧金蘭不說,她也不敢多吃的,更不敢在晚上吃,否則不知道要如何折騰呢!
顧金蘭也知道金魚兒並不是那等不懂事兒的,只不過她天生就是操心的命。吃罷西瓜,攆了三個小的出去玩,才同金魚兒說起了私己話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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