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沒事吧?」
紀翎兒趕緊上前扶起她,卻見紀蘇氏的手掌和膝蓋都已經溢出血來,顯然是摔得不輕。
「我的包袱!」紀蘇氏卻是神色焦急地看著旁邊的樹叢,咬了咬牙開口道︰「安哥兒,你帶著寶兒快跑,娘去把包袱找回來。」
「娘,這種情況下逃命要緊,包袱丟了就丟了,我們還是快走吧!」
眼看著火光越來越近,馬蹄聲和喊殺聲簡直都直逼耳邊了,再這樣耽擱下去,就是成為瓦剌人刀下亡魂的命運。紀翎兒頓時就覺得這個娘有點分不清楚狀況,錢沒了可以再掙,人沒了才是真的沒了好嗎?
「你懂什麼?這世道要是沒有一點銀錢傍身,咱們母女三人除了賣身為奴就是淪為乞兒,遲早也會死掉的!」紀蘇氏怒吼著瞪了紀翎兒一眼,三年前的瓦剌入侵,就是因為她手上還拿著部分田契和銀子,才得以生存下來,否則的話,現在他們三人早就化成骨灰不知道灑在哪里了。
紀翎兒被噎了一下,心里頗有些不自在,不過紀蘇氏的話倒也讓她認清楚了這個世道的艱辛,恐怕她以為的生財大計,根本沒那麼容易。也對,不管做什麼事情都是需要資本的,白手起家也不是誰人都可以的,她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娘,你別生氣。寶兒,你扶著娘走吧,娘受傷了,包袱我去找,你們先去後山等著我,我很快就會上來的!」
「不行!安哥兒,你帶著寶兒走!別忘了,你現在還是我們紀家唯一的男丁!反正我年紀大了,就算真出了什麼事情也值了,只要你以後好好照顧寶兒就行!你們放心,娘就是拼死也會護著家當,只要找到娘的尸體,你們就能好好活下去!」
紀蘇氏神色堅毅,說出的話卻讓人動容。她慈愛地看了一眼紀翎兒和紀翎寶,顯然是已經做出了決定。
「不要啊娘,你不要說這樣喪氣的話,我們一家人都會好好的!」
寶兒拉著紀蘇氏的手,哭的梨花帶雨。紀翎兒只覺得分外難受,她咬了咬牙,轉身就跳進了樹林,只留下一句話︰「寶兒,你快帶著娘去後山,快走!」
「安哥兒!」
「哥!」
兩人驚呼出聲,然而紀翎兒的人影早就消失在了黑漆漆的樹叢里。而與此同時,紀蘇氏臉上慈祥的神色頓時變得冷漠下來,她讓寶兒扶起自己,沉聲道︰「走吧寶兒!」
「娘,我記得你只是放了一些小碎銀和銅錢在那個包袱里面,有必要非要找回來嗎?」
狡兔三窟,更別說紀蘇氏這樣經歷過大風大浪的女人,家里的錢被分成了三份,大頭在寶兒和紀蘇氏的貼身*里面。剩下的一些小零碎才會放在明面上,也就是那個包袱里面。
「那里面少說也有五兩銀子,就這樣丟了本來就可惜。現在瓦剌人還沒追上來,不會有太大危險的。」紀蘇氏嘴里說著,腳下的步伐卻也沒停,她剛剛受傷摔倒是實打實的,現在這關頭,自然是保住她們母女兩人的命最重要,而不必要浪費的銀子,也不能就這樣扔了。
反正因為上次那個男人,她們得到了一大筆銀子,當天下午就在鎮上買了一處宅院。以後的日子,就算不把紀翎兒買去當丫鬟,也足夠她們母女兩人衣食無憂的。既然這樣,她就不再跟以前那樣關心紀翎兒的死活了。
「說的也是,娘,你忍著些,等到了後山的山洞,女兒就給您上藥。」
母女兩天毫無留戀地轉身離去,而不知道自己差不多已經被放棄的紀翎兒,此時此刻卻是頗有些寸步難行。因為是斜坡,除了大樹就是綠油油的草地,因此包袱這樣一滾下去暢通無阻,滾到了斜坡對面比較低矮的灌木叢里面。
而斜坡這里距離對面偏偏有一大段的距離,中間還隔著一條小溪,那灌木叢里面還都是荊棘。更糟糕的是,灌木叢對面就是村莊,由于灌叢不高,很容易就會被人發現的。紀翎兒隱隱就能看到瓦剌人騎著馬在村莊肆虐著,他們手上的大刀,無情地收割著村民們的性命。
看了一會兒,她總算是明白,這些瓦剌人是分成兩批,一批人闖進屋子里面搜刮值錢的財物或者糧食,另外一批人則是隨後放火燒屋,簡直比得上日本鬼子侵華的三光政策了。她已經听到有騎兵追上山去了,這會兒不敢下去拿包袱,更不敢上去找娘和寶兒,實在是太危險了。
想了想,紀翎兒打算暫時藏在這里,幸好這樹木雖然稀疏,地上的草卻長的很茂盛。紀翎兒身材矮小縴瘦,找到了一棵位于中間稍微大一些的樹,打算過去趴在附近的地上,讓草叢擋住自己的身影。這晚上的月色,不仔細看,肯定是不會發現里面有人的。
模索著走了過去,紀翎兒剛剛靠近,便只覺得耳邊襲來一陣陰風,下一秒她的嘴就被人緊緊捂住,噗通一聲倒在了地上。緊接著,她就感覺自己被人死死地壓在了身上,動彈不得。
「噤聲!別動!」
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了起來,卻是一個男人有些沙啞的開口,呼吸間仿佛還能聞到對方身上傳來泥土的味道。紀翎兒只覺得捂住自己的那只手就跟泥巴做的一樣臭死了,使勁兒地點著頭,就差指天發誓說自己絕對不會亂來了。見她這樣听話,黑暗中的男人似乎松了口氣,手上卻用力,壓著紀翎兒低著身子。
「快!他們都往山上跑了,給我追!」
不遠處,幾個騎著馬穿著盔甲的男人沖著山上跑去,背後還跟著二十幾個士兵,帶著一只獵犬,一路掃視檢查著四周有沒有漏網之魚。這個時候,紀翎兒才明白,為什麼這個男人渾身上下都是泥土的腥氣,還一副要把自己都揉進泥土里面的姿態。
沒一會兒,那些士兵就都往山上跑去了,就在紀翎兒松了口氣打算叫對方起身的時候,卻見一道冰冷的刀光朝著她的心口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