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終于被扔上岸時,有期只覺得自己真的快去鬼界了。『言*情*首*
家門不幸,他出來尋個仙都能這麼被折磨,那以後尋到仙人拜了師,修仙的時候豈不是更摧殘他?
溯沚一副沒事人的樣子,上岸時,魚尾已變作原來那雙**,半遮掩在裙下。腳下踩著巢湖邊的草地,比那些冰冷堅硬的大理石地舒服多了。
看天上,半輪清月,已迫不及待地掛上了天空。而他們上岸的巢湖,被叢叢環合的蘆葦所包圍,只留下一小片臨湖的空隙。
她笑嘻嘻地俯,戳了戳濕潤草地上這個已虛月兌得趴下的家伙︰「采花賊,快起來,帶我去找師父。」
他艱難地微微抬起頭,口中一咕嚕滾出文縐縐的話︰「溯沚姑娘,叫我有期,請不要一口一個采花賊……身為女子,你也該識禮才是。」
「知道啦,采花賊——哦不,有期哥哥,這樣叫你就不會氣了吧?」她還指望著他帶自己去找師父呢,她是大路不識幾條的。
他總疑心為何趴在地上看不清她的臉,這時才現,原來那個愈來愈滿的月亮,已經掛在天幕偷偷笑話他了,怎會被一個小妮子欺負。
他掙扎著爬起來,一面安撫著自己胸口,一面道︰「現在天色……天色這樣晚,再趕路恐怕不方便,我們不如就在這里暫且露宿。」
溯沚嘟著嘴,頗為不悅︰「晚上……呃,晚上我不怕的,快點走嘛,要不我帶你再游一次,先去哪里找師父?」
帶他再游,那不如一刀砍死他算了,砍死總比溺死來得痛快。
他若有所思地望著不遠處草地盡頭的環湖樹林,不懷好意地笑了笑︰「書中說,晚上子時的時候陰氣極重,這時候在人間漂泊的孤魂野鬼就會出來,專門來找落單在外的女孩子,然後……」
「采花……有、有期哥哥,別嚇我……」她驚懼萬分地退了兩步,再回頭看那邊的樹林,淒神寒骨,陰風陣陣,撲在她身上直叫她哆嗦。
「晚上啊,它會飄過來,飄過去,又飄過來,又飄過去,然後——」
「突然撞到你身上!」
她肩膀猛地受一重擊,弄得她渾身一竦,本能地躲到他背後去︰「走開、走開!我不要踫到鬼……嗚嗚……師父,我怕黑……」
「別怕,沒鬼。」
面前人低聲的安慰聲中頗為怪異,她探出頭去,果然見他在捂著嘴偷偷笑著,敢情是把她戲弄了一番!
她只覺心頭怒火驟起,一把將他推開︰「死采花賊,看你那麼文弱,居然、居然還嚇人!」
「溯沚姑娘,這下你該不會讓在下晚上趕路了吧?」他有意斜著眼笑道。
……
在巢湖邊的草地一處干些的地方生了火堆,兩人相對席地坐著,卻沒一人能夠睡著。因為,現在面臨一個極大的問題。
溯沚看他是越覺得順眼,比起剛才嚇她時候的皮子欠抽,這時的有期顯得更加文文弱弱,正以一種極度哀求的眼神望著她。
「有期哥哥在看什麼?」他這樣子,她更意叫他好听一點。
只見有期艱辛地吞了口唾沫︰「溯沚姑娘,你們仙人……平日都不吃東西麼?」
簡直沒道理,她也一天沒吃東西,但是她看上去精力充沛得很,一口氣再游到長江盡頭都沒問題!
溯沚昂著頭,思索道︰「吃啊,肯定要吃。大概就是吃那些香火什麼的,師父在這周圍受的香火很多,他吃不完,我也要吃香火的。師父說,這樣以助我盡快成仙,就能和他一樣長壽了。」
且不說她吃什麼,有期又問︰「那你們多久才吃一次‘香火’,一日三餐?」
「大概就是三個月一次,師父說,香火的仙氣很旺盛,吃多了容易入魔的。」
三個月吃一頓飯……有期呵呵地笑著,暗地里卻狠狠地掐了自己一頓︰「那成了仙之後,能活多久呢?是不是十分逍遙自在?」
「師父說,仙能活兩千年,至于是不是逍遙自在……」她垂下眼眸,手指擺弄著地上一根草葉,像是自喃自語,「我不知道。師父只希望我長壽,能活得好好的,沒教過我多少仙術。」
有期本還指望她能帶他踏雲而行,縱橫天下尋找仙人,如今看來……踏水而行還差不多。
「有期哥哥,你打算先去哪里找師父?只要把每一個角落翻遍,是不是就以找到師父了?」她歪著頭,仍在逗弄這一根遭罪的草葉。問得似是無心,實則有意。
問及這個問題,他似乎有些躲躲閃閃︰「我被白岳趕出來的事,怕已經傳回家里了。我須得先回明州。本來尋仙就沒有尋到,要是再背負不孝的罪名,我是無顏去面對列祖列宗。」
「明州,是那個在海邊的地方嗎?」她雙目一亮,突然又興奮起來,湊得近了些。
「嗯,明州臨東海,冬暖夏涼,又格外繁榮,因此也是天下數一數二的大城了。」說罷,他猶覺不夠,又道,「而且明州小吃也是十分豐盛,必定比你的‘香火’好吃許多。」
「我才不稀罕什麼吃的呢,」她別過頭去,嘟囔道,「師父很喜歡海,小時候,他帶我去過安溪海濱拜謁兩位仙神。不過後來,那兩位仙神就不見了,師父說,他們為防止海底火山的爆散盡靈力,死了。」
海是個很神奇的地方呢,有仙神,有危險,說不定還有她的同族,鮫人。
有期撓撓頭道︰「這麼說,你不怪我要先做點對你來說無關緊要的事?」
他不敢怠慢這尊大神,這是他要找的東源仙人的徒弟,傷不得、動不得。而且,還不一定誰傷誰呢……
她點點頭。
忽然,溫和濕潤的南風驟劇,刮卷得樹根處的小草連根而起,飄到不知何處去了。兩人自然比小草要沉重,仍舊有一點飄飄欲飛之感。青色和大紅的衣緞交織,以一身之力擋了猛烈起來的南風。
有期飛快站起來,挺著冽風一個回身,正將溯沚擋在自己身後!
她滯愣地看著,無意中月兌口竟是︰「師父?」
這妮子,是太想東源仙人了吧,開口閉口,沒一句不是帶著她的「師父」。
「好一個絕佳的身體,我被封在巢湖里這麼久,都沒見過這麼好的宿體呢……」
伴著這女人的聲音,那巢湖之中,水花迸裂,一抹紫霞月兌離水面而出,正懸于湖面上空。
那女人披頭亂隨風飄搖,一身暗紫色的廣袖留仙的邊角有所撕裂,白皙的肌膚在裂口處若隱若現。手如削蔥根,口如含朱丹,媚影橫生的眼眸像是在遞送著綿里藏針的柔波。
她的目光越過有期,直勾勾凝在溯沚的失色花容上,嘴角的笑意更是蕩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