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啦啦——
溯沚完全是懵了,突如其來的冷風帶著氤氳雲霧直往她袖袍里灌,耳邊盡是風聲,一直往下落,像一粒落入凡塵的微不足道的石子一樣!
她潛意識地想甩開,自己的手早已嚇得沒有半分力氣,只能由著有期牢牢抓住。
風刮得兩人的衣袍獵獵作響,他們如同無力掙扎墮落的鳥兒——
也不知哪來的一股力氣,讓她整個人下落的趨勢逐漸停滯,反而是把她往前方帶去,衣帶飄飛,正劃出一道美麗的弧線。
平穩了……
她終于完全回過神來,才現因為剛才那點折騰,自己已經嚇得從背後把有期死死抱住,一直沒有撒手。
她也想撒手,低頭一看到腳底下踩的一把細長的光劍,再下面是重疊群山,心頭猛地一悸,反而是抓得更緊了……
「溯沚姑娘寬心,我御劍之術絕不會有問題。」頭頂上空傳來有期的聲音。
溯沚早已不知何時就淚花盈眶︰「你小心點……別把我搖下去了啊!」
這摔下去是連尸骨都找不到的。
面前背立的有期一手模至腰間,牽起她還在哆嗦著的小爪子。
就是這一刻,她忽覺所有的懼怕、不安都遠去了,心里好平靜,好像只要有他在,什麼都以不用怕……他會保護好她的。
御劍十分平穩,甚至連一點抖動都沒有。她逐漸敢稍微把背脊挺直一點,手卻還是抓著有期,往下看……
算了,還是別往下看,看著頭暈。
她試著抬起目光,望向前方。
——真的身處雲海之中!那些雲霧,或是盤旋在山巔周圍、或是漂浮在她的上空,還有從她身旁一掠而過,雖然因為她自幼的體質感覺不到清涼,這種翱翔雲中的感覺……真的好奇妙。
有期哥哥這一次閉關修煉得……是不是太快了呢?總覺得有點奇怪。
他說是子湄師姐的秘法,而且他以前也修過仙,有一定基礎,應該也是能的吧。
「有期哥哥,我以後不學御劍術了,你帶我飛好不好?」她微微昂起頭,揪緊了有期的白衣,試著踮起腳尖,想把話遞到他耳中,不要被風吹走。
「好。」
听到了他的答復,溯沚終于肯安心地倚在他背上。他的身體還是像以前那一般瘦弱,現在,卻好像在她眼里一下子高大了好多,高大到足以保護好身邊的人……
這一道白光,從西北方向一直往東南而去。
……
最後一層隔絕視線的雲霧散去時,溯沚終于看到了遠方的一線深藍。
那是海——而這下面,是海濱城鎮,安溪。
安溪比不得明州,卻也是南方出海往來的一處要沖,越近一些時,看得見那海邊碼頭的簡便航船。只是畢竟安溪左右環山,那海也顯得小氣了些。
安溪也沒有明州那樣的樓舍林立,僅僅是簡單的江南小舍,屋檐較高,或是立于矮山,或是立于沙灘外,倒是尤為別致。
白光落于鎮外隱蔽的地方,自然就走出了兩個人。
「海,又到海邊了!」溯沚高興得幾乎跳起來,「雖然這里的海不廣闊,不過看上去也很溫馨、很舒坦……在明州的時候,我都沒仔細去看過那里的海,真是遺憾。」
她旋即又思慮到什麼,露出欣慰而有些哀傷的笑意︰「師父帶我來過這里,雖然有一點點變了,不過以前的道路應該沒有變。師父說不定又來了這里一次,不知道能不能在這找到他的線索……」
「溯沚姑娘,我……」有期欲言又止,最終只是嘆道,「你師父,我們總能找到。」
溯沚這下背著手打量他,像在端詳一個怪物一樣。
「你已經修仙有成,也用不著再找我師父拜師了,為什麼還要幫我找?」
是啊,為什麼呢?
有期略有一些躲閃的神色,卻也看得清他微紅的雙頰,額邊撩下一縷不適時的的散,正擋住了他的眼瞳不讓她看見。
「因為……因為溯沚姑娘獨自去找東源仙人,在路上或許會踫上麻煩,我在必要的時候保護溯沚姑娘。」
「這些和你又有什麼關系呢?」
她是要追根究底了,自從有期哥哥出來以後,總覺得他說話怪怪的,也不如以前通順,難道是病了?
病了就得喝藥,就算再苦也得喝。
有期干脆背過身去,更是不敢再看她。白衣飛袂,腰間什麼東西與他本身佩戴的玉佩相撞,叮叮作響。
他將那東西撈至手心中︰「因為溯沚姑娘很想找到東源仙人,我……想幫你找到,讓你開心。」
「什、什麼啊……我現在不是挺開心的嗎?」她自己也忽然有些喘不過氣來,頭歪到一邊去,看著不知是哪的別處,「師父他,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找到;找到他之前,你不會是要一直跟著我吧?……」
總覺得現在氣氛怪怪的,連海風吹在身上都不舒服、悶得慌。
兩人就這樣互不相視,本著悶悶的氣氛,很久。
溯沚終于肯打破這氣氛︰「呃……要不我們先去買點東西吃,好久沒吃山下的東西了。」
……
安溪的草市,熱熱鬧鬧的,不只是左右店鋪,也有沿路擺攤,或是小風車、或是糖葫蘆,叫賣和談笑聲聚在一起,是一個集市最好的寫照。
不過這里的小吃就有點……
客棧的底樓,某一個角落里的一桌,溯沚萬般郁悶地盯著面前這所謂的地方特產。這特產真特別,用精致的瓷杯裝起來,冒著苦澀和清香,里面加了幾片樹葉一樣的東西——茶。
「素來听聞安溪以茶藝聞名,而這里的鐵觀音盛名最佳……」
有期頗為享受地小口抿著一杯茶,順口夸贊︰「香氣馥郁悠長,滋味醇厚甘鮮,今日一嘗果然名不虛傳。」
「什麼香氣啊,就是一杯水而已嘛,」溯沚拉著臉將面前這一杯一飲而盡,這下臉色更為難看,「什麼味道,苦的!」
有期好意提醒︰「溯沚姑娘,茶乃中原文化的精髓之一,應當慢慢品味,才能從苦中品香、品甜。」
「我沒嘗到香甜,我也不想嘗。」
怎麼有一種對牛彈琴的感覺……有期清咳兩聲,怎麼能把溯沚姑娘想作是牛,太罪過了。
他只好當做自言自語︰「安溪的茶,若能帶一些回明州讓父親過目也好,從這里進口茶葉,再賣到海外諸國……不過這里本就有碼頭,應該沒有人願意進給明州。」
「這位公子真是好眼光,惜這的碼頭已經不能用啦,茶葉也斷了銷路……」
听到他人的評價,兩人不禁將目光投到那人身上。原來是店家老板,一位中年男子,暫時無事做,在樓梯邊歇息。
看他的表情,似乎尤為愁。
溯沚疑惑起來︰「碼頭不是好好的嗎,為什麼不能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