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篤定的目光有著幾分溫情，四角燈左右搖晃，不知是震的還是風吹的。『言*情*首*
溯沚呆滯地望著前方︰「我沒心情……」
她的手忽然被身邊人撈起，牢牢握住︰「就是心情不佳才要去。南疆山水秀美，定能讓你開懷……而且我也說過，會帶你走遍天下山川。」
那句話，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那個在安溪碼頭邊，他許下的諾言。卻不知為何，她從來都沒有忘記，就和師父的臉一直深深刻在腦海中一樣。
她略有羞意地垂下頭去︰「那就去吧。我應該高興一點，不能讓你們擔心才對。」
「我不是這個意思——」有期還欲多言，斟酌片刻只好嘆息，「罷了，你能高興就好……不過也別勉強，千萬別強顏歡笑，大不了，我陪你一起難過。」
溯沚振了振裙裳，站起身來，咧嘴一笑︰「你還說我要高興呢，你自己都不帶好頭！」
有期心下一喜︰「你……不難過了？」
「怎麼，你看不慣？」她背著一只手，另一手點了一下他的鼻尖，「看不慣的話，我走了啊。」
說著，她故意轉身就走，當真是一點留戀也沒有；有期驚滯了一瞬，連忙伸手去將她拉住，又飛快放開，臉頰微紅。
溯沚怔怔地回過頭來，望著他的眼眸。
有期清咳了兩聲，稍有別過頭去︰「男女授受不親，抱歉。」
「噗嗤。」她卻見他這正經的模樣，啞然失笑，「你牽我手又不是第一次，我都沒在意過，現在那什麼不親了？」
「我……我……」有期的臉更是被臊得緋紅，連四角燈都差點月兌手，「溯沚姑娘，你師父有沒有說過，若是一個人對另一個人尤其地好，是什麼時候？」
溯沚手指抵著唇，想了一想，半知半解地回答︰「嗯……欠錢的時候？」
他微微一愣，模了模自己後腦的頭，嘆息般的聲音︰「好吧……天色不早，溯沚姑娘，我先回去休息了。」
他提著四角燈，就和來時一樣行路無聲，在最初的秋風中，伴著落葉，在星辰下緩步離開。
有期哥哥好像很失落的樣子，她是說錯什麼了嗎？
「一個人對另一個人好，不是欠錢……那是什麼呢？」溯沚在原地用腳尖畫著圈圈，畫了好久，腳突然頓住。
只是等到這時候，她再去回望有期離開的那條路，只有蕭瑟中的幾片落葉了，哪還有那個提著四角燈的人影。
她順著自己耳邊垂下的頭︰「師父說，不是欠錢的話，那就是……喜歡我嗎？」
她不知道。這件事，只能親自問一問有期哥哥吧，不過她怎麼好去問……就當他欠自己錢好了。
……
深夜的白岳後山，天地之間只剩下繁星璀璨。隱蔽的樹叢中，冰藍色的光芒忽閃忽滅，許久之後，黑袍女子才終于收手，光芒驟然熄滅。
她面前的一把紅木古琴，本是裂了一處邊角，待她收回法術，已經完好如初。
紅木古琴自己震動一番，引出一道紅光，光暈消失之後，那紅木古琴已變成赤衣勁裝的男子。他如上次一般行下跪禮︰「主人為屬下治傷，屬下又辦事不利，屬下實在惶恐！」
黑袍女子淺淺喘了幾口氣，揮袖道︰「玄裊，你沒有辦事不利，軒明的魔氣能夠引出，就是進了一步。但你這傷……我才應道歉才是。」
玄裊更是埋下頭去，不敢仰視︰「屬下不敢。未能除去礙事之人，屬下應當領罪。」
「他若將來不壞我大事，讓他多活幾年又何妨？」黑袍女子轉過身，透過層層枝椏，從縫隙遙望星辰，「成大事者，當從諸事的縫隙中布置全局，細細謀劃，步步為營，將一切都掌握在手中！」
主人的所思所想，玄裊從不敢揣測。他只緘默，等著黑袍女子的下一道命令。
黑袍女子眼楮微微眯著︰「對了，你那連心的劍靈，那時似乎提到了‘阿辛’。」
玄裊心下大為震動︰「前主人他……」
黑袍女子一聲長嘆︰「罷了罷了……前塵往事，何必再提。你且去吧，以後跟緊他們，一旦有乘之機，就像這次如法炮制，但也要注意自保，不要再受傷了……我不願你也像阿辛一般。」
「是。」
玄裊抱拳作揖，自他腳下升騰起一道紅光，再無他的蹤影。
「走了……都走了。」黑袍女子自嘲般一笑，將散落出的幾縷頭撩至腦後，掩好面紗，轉身欲走。
待她轉過身，正對上倚在樹邊的一位黑衣男子，陰冷的目光夾雜著隱隱鬼氣——或者說，他本就是鬼。
駁骨闔目，再睜眼時，更強的鬼氣從他身體涌出，將周圍環繞起來！
黑袍女子驚得退了半步，很快鎮下心神，自身的靈力也在身後放出，與那鬼氣相持。
駁骨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目光愈加凌銳，「天地魂離，七魄消散，憑執念游魂世間，你有何意圖？！」
黑袍女子反是嗤笑︰「你我不是一樣都有執念，不是五十步笑百步？」
「你——！」
駁骨不欲多說，黑雲一般的鬼氣在他手中催動自如，帶著鬼煞的低吼咆哮，變作一束沖黑袍女子而來。
冰藍色的屏障突然在她面前放出，竟如一只鳳凰的靈影，將那鬼氣卷下消逝！
駁骨震驚︰「你分明只是一個執念極深的命魂，為何會有仙神之力？」
「諸多故事，還請公子自己去探索吧。後會——無期！」
他還欲上前追趕，那黑袍女子裙下直接帶起冰藍色的光芒，轉瞬之間便消失無蹤。
白岳的後山，又歸于近乎永恆的祥和，夜闌人靜寂無聲，唯有落葉飄零。
駁骨收攏了那駭人的鬼氣，駐足思慮。
居然在白岳中出現這樣的神秘人，此事必須告知青衿；而剛才听她所言，似乎有意在策劃著什麼，以及那把紅木古琴……听她所言，莫不是玄裊琴？！
「如此深重的執念，怕不是一個簡單人物……還是迅速告知他人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