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撲朔迷離
卓青文是去衙門叫自己二哥卓雲的,結果被這許紹清撞見,許紹清耳朵特別好使,一听說是去百悅樓吃飯,他顛顛的非要跟來。卓青文很是不喜歡這個許紹清,覺得他都這麼大人了還整天裝天真,尤其是一直纏著小可憐蟲,看他就是不爽!
卓雲是個事業心比較重的人,吃飯的時候也一直在想著柳家的命案,因此自始至終都是板著一張臉,飯吃得也不香。
柳相生白袍廣袖,面容俊逸,為人溫和,席間一直招呼姚善寶吃菜。
許紹清一人吃了五大碗飯,吃完後砸了砸嘴,不知從哪里模了根竹簽來,然後一邊眯眼剔牙,一邊翹著二郎腿︰「這個燒雞,不夠入味!還有這個鹵鵝爪,有點咸了!這個烤乳豬,豬的年紀太大了!這個…這個…還有這個…哎,還百悅樓的招牌菜呢,倒還不如姚姑娘的烤魚來得好吃。」
說著許紹清一雙桃花眼亮晶晶的,唇角微挑,抿出個笑意來,湊近姚善寶︰「姚姑娘,你真的好厲害呦,你那個魚怎麼能烤得那麼好吃呢?那些教教我呀!哎呦,往後沒了你的日子,我可怎麼辦才好!」
他夸張地張大嘴巴瞪圓了眼楮,然後姚善寶拎起盤子里一塊雲片糕就塞到了他嘴里,終于堵住了他的嘴巴。
「我吃飽了!姐夫,我們什麼時候回家?」姚善寶還想著上午姚君寶跟她說的話,那方大夫還等著她的回話呢,「如果雇馬車,我們大概多久能到漣水村?」
蕭皓容起身道︰「馬車我已經讓酒樓里的店小二雇好了,現在就在外面候著,你也別急,大概天擦黑的時候就能到家。」說完轉頭看向卓雲,道,「卓捕快,你是留在縣衙里繼續跟蹤柳家的案子,還是同我們一道回漣水村?」
卓雲有些為難,說實話,他是很想留下來破案子的,可是杏花她……杏花她剛剛生完孩子,他昨晚還答應她會留在家里一段時間呢,沒想到,只留了一天便就又離開了。
姚善寶看出了卓雲的為難之處,也理解一個男人的事業心。姚善寶覺得,男人必須要疼愛老婆,但是疼愛不代表可以為了老婆放棄一切。一個成功的、能夠給家人帶去安全感的男人,必須是事業有成的。
「卓二哥,還是衙門里的案子重要,你放心,我會天天去陪著杏花嫂子的。」姚善寶說著笑了起來,她鵝蛋臉,臉就只有巴掌大,一雙眼楮又黑又亮,笑起來唇角蕩起淺淺梨渦,十分甜美。
柳相生目光一直落在姚善寶身上,見她笑得煞是甜美,他眸光更是濃黑,里面仿佛有不一樣的色彩。側立于身側的雙手漸漸握成了拳頭,一種強烈的佔有欲彌漫開來,他努力抑制著,直到額頭上漸漸出了層薄汗。
「柳公子,你怎麼了?」蕭皓容濃眉微蹙,見這柳相生雙眼猩紅,他猜得幾分,感懷道,「逝者已去,柳公子請節哀順便。」
柳相生深深呼吸一口氣,然後重重吐出來,微微調整了情緒,方言道︰「家父生前做生意,確實用過不少手段害過人,但生意場上的事情,大多都是爾虞我詐的。這次我從京城回來,原是想在父親身邊多陪伴幾天,卻沒想到……」他沉默了,屋子里的氣氛也一陣尷尬。
卓雲作為捕快,最有好打抱不平,他憤憤道︰「生意場上什麼事情,我不管。柳老爺既然死在了安平縣內,我卓雲必是會抓出真凶,還死者家屬一個公道。柳公子放心,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我不會讓真凶逍遙法外的。」
柳相生伸出一只手來,輕輕拍了拍卓雲的肩膀,感激道︰「那就有勞卓捕快了,若是能夠捉出元凶還我父親一個公道,我柳相生便願意拿出一半家產來分給安平百姓,絕不食言!」
在場眾人一听,皆是一驚,柳家家資一半,買下整個安平縣都戳戳有余。
正說話間,外面沖沖撞撞跑進來一個人,連聲道︰「大少爺,不好了,家里又出了事情。」說話的是一位穿著青灰色布衣的小廝,小廝跑得氣喘吁吁的,雙手扒著門框,說了幾句後就像狗一樣吐著舌頭。
小廝是柳家的,柳相生見了,立即問道︰「什麼事情?這麼慌慌張張的!還不快說!」
「是……是這樣的,今兒個中午的時候,夫人說她要去佛堂替老爺念經誦佛,便就一個人一直呆在佛堂里。夫人不肯要人跟著,伺候著她的丫鬟們便就守在了門外,可好幾個時辰過去了,里面一點動靜也沒有。後來到了用餐的時辰,紫菊便敲門問夫人是將飯送進去還是出來吃,里面還是沒有動靜,紫菊她們幾個就覺得不對勁了,推門闖了進去,可竟然發現……」那小廝話說得急,因為呼吸不均勻的緣故,一張臉脹得通紅,「夫人竟然死在了佛堂里。」
「什麼?」柳相生不敢相信,他後退了幾步,又猛然上前,一把揪住那小廝的衣領,「你胡說!母親怎麼可能自殺!」
這柳相生受了刺激,手上力道用得狠了些,緊緊勒住那小廝脖子,小廝差點沒背過氣去。
卓雲見狀,趕緊伸手去阻止柳相生,將他手給掰開了。
小廝捂著嘴,拼命咳了幾聲又道︰「大少爺,小的話還沒有說完呢。二少爺,二少爺他……」
「相州他怎麼了?」柳相生的臉色已經不是一般的白,仿若一張白紙,他手還抬在空中沒有放下來,眼楮空洞地望著小廝,有些無力,「是不是相州听到母親也死了,所以舊病突發?」
「是的,大少爺。」小廝終于喘勻了氣,說話也正常多了,「我來告訴少爺的時候,紫菊已經去縣衙里報案了,想必現在魯大人該是在家了。只是,小的來找大少爺之前去過一趟平安堂,平安堂里的伙計說,方大夫這幾天都不在家,也不知道要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大少爺,二少爺的病可怎麼辦?」
柳相生低垂著頭,沒有多言,只緊緊抿著唇,良久方道︰「先回家吧。」
卓雲道︰「方大夫目前在漣水村,住在我家。這樣吧,三弟,你跟皓容快速趕回去將方大夫接來,順便去一趟姚家,告訴叔叔嬸子三妹平安無事。」又轉頭看向姚善寶,道,「三妹,你不若就在城里留宿一夜,明天一早再回去。剛好你也懂些醫術,可以去看看柳二少爺。」
說實話,姚善寶目前對自己的醫術還不是非常有信心,但她從來都不是一個遇到問題會逃避的人。
「二哥,我便跟你一道去柳家。」她點頭,又將手上打包好的食物遞給卓青文,「三哥,這些你先帶回去吧。」
卓青文伸手接過,手指觸踫到了姚善寶的縴縴玉手,他心里五味雜陳。
小可憐蟲只叫他三哥了,再不叫他青文哥哥,只是疏遠的卓家三哥。他心里像是刀剜一樣疼痛,像是被鈍器扯著皮肉撕扯一樣,那樣的疼痛從四肢百骸蔓延開來,疼得他渾身發抖。
他只是以為善寶變了,可怎麼也沒有想到,真正的小可憐蟲,其實早就已經死了。
遠遠看著卓青文的背影,姚善寶心里也很不好受,她真的想將事情的真相全都告訴卓青文,可她不能。這樣荒唐的事情,這里的人,怎麼會相信呢?指不定將她當成怪物,按到火架子上燒了呢。
一行人疾步來到柳家的時候,魯縣令已經帶著仵作在檢查尸體了。柳夫人的尸體放在一塊板上,那柳夫人一身素白的衣裙,穿戴齊整,頭上簡單別了支銀步搖,面容姣好,只是,臉上沒有一點血色。
「齊叔,怎麼樣?這柳夫人是自殺殉夫,還是他殺?」魯縣令一身豆綠色的官服,站在一邊,額頭臉上盡是大顆大顆的汗珠,耷拉著肥肥的腦袋,嘴里碎碎念道,「可千萬別是他殺啊,這一個已經夠棘手的了,要是再來一個,可怎麼向上頭交代啊?保佑保佑,老天保佑是自殺!」
叫齊叔的人,五十多歲,身形較為瘦小,他仔細檢查了一番傷口後,搖了搖頭道︰「沒有中毒跡象,致命一刀就是胸口這一刀,應該不是他殺。」
「謝天謝地!真是謝天謝地啊!」魯縣令伸手使勁抹了把額頭上的汗珠子,若不是顧及著這是在柳家,他恨不得跪下來給老天爺磕頭了。
「母親是不可能自殺的!」疾步而來的柳相生給一口否定了,他步子停在柳夫人尸體旁邊,看著柳夫人那張慘白的臉,他撲通一聲,便跪在了柳夫人身邊,隱隱嗚咽起來,「孩兒不孝!孩兒還沒能孝順父母,父親母親竟然就離孩兒去了,是孩兒沒能夠照顧好父親母親。」
魯縣令很是尷尬,畢竟別人家死了人,他作為父母官,不但沒有表示安撫,反而還做出了不該做的舉動,連他自己也在心里鄙視了自己一把。
咳了一聲,魯縣令清了清嗓子,方說︰「柳大少爺請節哀,令堂已經去了。」
旁邊一個年近四十的中年婦人,伸手去扶起柳相生︰「大少爺,您起來吧,人各有天命,這不是您的錯。老爺夫人雖然去了,您還有二少爺,還得撐起整個家來。」
說話之人是柳相生的女乃娘,叫金姨,在柳相生還在吃女乃的時候便進了柳家的門,二十年來,一直不離不棄地伺候著柳相生。
柳相生這才站起身來,默了一會兒方說︰「父親母親夫妻情深,可我怎麼也沒有想到,母親竟會殉情于父親。」他顫動著唇,頓了一下,方又道,「金姨,相州身子怎麼樣?可有大礙?」
金姨回說︰「二少爺已經睡下了,吃了先前方大夫開的藥,好了些,該是沒事。大少爺,既然仵作已經檢查過夫人的尸體,就別叫夫人再拋頭露面的了,還是將夫人跟老爺放在一起吧。」
柳相生很是尊敬金姨,朝著她重重點頭道︰「金姨,你去布置一下吧。」又轉頭對姚善寶道,「姚姑娘,你在縣城可有住處?如果不嫌棄的話,我們柳府倒是有客房,你可暫住一宿。」
姚善寶本來跟著過來,是以為那位柳二公子需要她把脈醫治的,可剛剛听這位柳府的金姨說,好似柳家二爺已經睡下了,那便就是不需要她了?既然如此,姚善寶覺得也沒有必要再麻煩別人,便搖了搖頭。
「貴府辦事,怕是不便打攪,我還是去客棧住一夜好了。」姚善寶身上沒有銀子,便轉頭望向卓雲,「卓二哥,你身上帶銀子的沒?」
卓雲伸手模了下腰間,這才想得起來,銀子落在家里了。
握了握腰間的佩刀,卓雲搖頭,頗為無奈︰「走得比較急,忘了帶銀子。」
姚善寶立即將頭轉向許紹清,許紹清則將頭甩得像是撥浪鼓一樣,聳肩攤手︰「別指望我了,我吃飯都是蹭的,哪能有什麼銀子?」突然想到什麼似的,許紹清突然朝魯縣令吼起來,「話說我都來了倆月了,你什麼時候給我銀子啊?我給你當捕快,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我銀子呢?」
魯縣令白了他好幾眼,嘴巴努得老高,從鼻孔里輕哼出聲來︰「還銀子呢?你住在我家白吃白喝的,我還沒找你要銀子呢!要不是夫人可憐你收留你,就你那點三腳貓的功夫,連姜榮跟卓雲一半都不如,我早將你趕出去了!竟然還敢還向我要銀子!」
許紹清倒是想得開得很,不給錢他也無所謂,只要吃得飽玩得好,有人天天陪他說話,有事給他做就行!
柳相生還是在邀請姚善寶住在柳家,他溫言勸道︰「是這樣的,相州他打小身體就不好,一直靠吃著方大夫開的藥方能繼續活著。方大夫現在不在,姚姑娘就留在府上吧,也可以先去給相州把把脈。」
既然沒得銀子住客棧,也不便跟著卓雲去他在縣城里的住處,姚善寶沒了選擇,便只能留宿在柳府一夜。不知道為什麼,姚善寶總覺得這柳府陰陽怪氣的,總覺得宅子里不干淨。
「如此,便就先謝過柳公子了。」姚善寶朝著柳相生微微俯了子,抬眸時見柳相生一雙眼楮一直盯在她身上,姚善寶有些尷尬,勉強向他擠出一絲笑意來。
旁邊卓雲則細細觀察了柳夫人的傷勢,傷口在左邊心口處,是一處刀傷。刀子已經被拔了出來,可心口處的衣服上還留著大片血跡,很顯然,這柳夫人一人呆在佛堂時,是右手握住刀然後狠狠插進左心口處的。
他的結果跟仵作齊叔的一樣,判為自殺。若是他殺的話,柳夫人的衣裳頭發不會這麼齊整,而若是先下毒或者先用迷藥將柳夫人迷暈的話,傷口處該是很齊整的。
所有細節都指向一點,這柳夫人為夫殉情,自殺了。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卓雲感覺還是哪里有些古古怪怪的,總覺得什麼地方沒有考慮到一般。
「不好了不好了。」柳府長廊的另一頭,一個身穿紫色衣裙,丫鬟妝扮的丫鬟小跑著過來,哭喪著臉道,「大少爺,金姨,不好了。剛剛二少爺醒了,奴婢們喂他吃藥,可他怎麼也不肯吃藥,還生氣摔盤子。他非得說夫人是遭奸人所害,還非得吵著要來看夫人,好在給奴婢們攔住了。大少爺,金姨,你們趕緊過去瞧瞧吧。」
柳相生听後,趕緊對姚善寶說︰「姚姑娘,還請姑娘陪著一起去給二弟把把脈,方大夫交代過,二弟不能動怒。怕是再這樣繼續折騰下去,他會沒命的。」
姚善寶隨著柳相生、金姨,還有一眾丫鬟進了柳府二爺柳相州的院子。腳才踏進院子門口,便听見里面傳來乒乒乓乓砸東西的聲音,玉器碎裂的聲音伴隨著年輕男子嘶吼的聲音,姚善寶渾身都不自在起來。
這柳二爺的院子甚是雅靜,進了二門之後,便四處可見各種花草。牡丹芍藥蘭草分門別類,院子里花香撲鼻,甚是好聞。但再往里走時,空氣中便彌漫著一股藥味兒,這藥味兒混合著花香味兒,總是有些怪怪的。
紫菊先走一步,推開了柳相州房間的大門,喚道︰「二爺快別鬧了,奴婢將大少爺請來了。對了,方大夫不在,大爺帶回一位懂醫術的姑娘,說是可以替二爺您看病。」
「我沒病!」柳相州朝著紫菊狂吼一聲,一雙眼楮猩紅,眼里布滿血絲,臉色卻白得嚇人,「誰允許你們攔著我的?快些放開爺,否則爺打斷你們的狗腿,要你們好看!放開!」
這柳二公子體弱,嘴上說得凶,卻是根本沒有多少力氣。才吼了幾句,便已經是氣喘吁吁了,待柳相生走進來的時候,他體力耗盡,一個沒站穩便歪倒在床上。
紫菊見了,立即跑過去︰「二少爺,您可還好?」柳相州推開她,仿佛賭氣一般,只將臉埋在被窩里。
「姚姑娘,叫你見笑了。」柳相生仿佛是很累的樣子,臉色一直不怎麼好,眼圈兒四周已經有了黑影,他語氣頗為疲憊道,「相州他打娘胎里出來便就體弱,從小就是個藥罐子,從小到大,基本上都不出他自個兒的院子,因此,性格古怪了些。但他本性不壞的,還望姚姑娘不要害怕,給他把把脈,看情況是否有礙。」
姚善寶點頭表示同意,然後輕步往床邊走去。紫菊一邊輕聲哄著柳家二少,一邊瞧著動靜然後輕輕執起這柳二爺的手腕,送到姚善寶跟前。姚善寶手指剛搭在這柳相州手腕脈搏上,那柳相州就跟瘋了似的,一個翻身便反手扼住姚善寶喉嚨,他面容猙獰,咬牙切齒道︰「讓我見娘!我要見娘!我要大姐,你們將我姐姐弄到哪里去了!」
金姨勸道︰「二少爺,這姚姑娘是大少爺為您請來的大夫,您可不能傷害了她。少爺,您快些松開手,快些別傷害了這位姑娘。」
姚善寶其實有些身手,她要是想推開這病秧子柳相州,其實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但她本能的並沒有推開他,就這樣裝作被他挾持著,她倒是想看看,這柳二爺到底想要怎麼樣!
「相州!你別鬧了!大姐早就已經嫁出去了,哪還能回來看你?」說著上前一步,想要趁機救出姚善寶,卻沒有成功,反而讓柳相州離得他更遠,他清俊的臉色有著微微怒意,訓斥道,「你到底想怎麼樣?」
這柳相州似是氣極,反笑了起來,他笑得陰森森的︰「大哥,這位姑娘就是你的心儀之人吧?我可听秀蓮說了,爹死的那天晚上,她見到過這姑娘。大哥,是不是你听得爹說,因著我身子不好,就將柳家一大半家產給我,所以你嫉妒了,便約了你這相好的姑娘,先殺了爹,然後又要殺我了?」
「你別胡說!」柳相生顯然已經很生氣了,他面部青筋暴跳,再不管不顧了,只大跨步上前,伸手便攥住柳相州的手腕,這才救回姚善寶,轉頭又跟姚善寶道歉,「真是對不住,二弟他有些胡言亂語了,叫姑娘受了委屈。金姨,你帶著姚姑娘去西廂房歇息去吧,我看二弟身子好得很,今晚是不必把脈了。」
「是的,大少爺。」金姨應了一聲,轉而笑著看向姚善寶,「姑娘,您請跟我來吧。」
後面的柳相州還在自顧自地瘋言瘋語,姚善寶扭了扭脖子,起了身,朝著柳相生微微施了一禮,說道︰「給柳公子添麻煩了,我瞧柳二爺一時半會兒不會有生命危險,柳公子不必擔心。」
柳相生這才重重松了口氣,眼楮一直盯在姚善寶身上,見姚善寶轉頭來看他,他才尷尬地將頭扭開,只說︰「想必姑娘今日受了驚嚇,不若早早歇下吧。金姨,你命府上丫鬟給姚姑娘燒沐浴湯,讓姚姑娘好好放松放松。」
姚善寶今天走了兩三個時辰的路,累得半死,還出了一身臭汗。現在身上黏糊糊的,難受死了,本來柳相生不說,她也不好意思開口,可現在既然柳相生說了,她便點頭道︰「如此,就麻煩柳公子了。」
「不麻煩。」柳相生見姚善寶終于對他有了一絲笑意,他嘴角也扯出一個疲憊的笑來,溫言說,「家里出了這樣的事情,我呆會兒還要處理,就不陪伴姚姑娘了。金姨,你務必替我好生招待姚姑娘。對了,你撥一兩個丫鬟去照顧姚姑娘,家里出了這樣的事情,想必姚姑娘會害怕,你就將細蕊撥過去吧,讓細蕊晚上陪著姚姑娘睡覺。」
「是。」金姨面上含著淺淺笑意,對著姚善寶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姑娘,請跟我來。」
姚善寶跟著金姨離開了柳相州的院子,後面爭吵嘶吼的聲音也越來越小,直到一點聲音都听不見了,姚善寶這才松了口氣。剛剛屋子里一股難聞的草藥兒,她聞得多了,只覺得腦仁微微有些疼。
現在走出院子聞得了新鮮空氣,她大大吸了一口,這才覺得好多了。
精神好了點,姚善寶便左右打量起柳府院子的景色來。這柳府真可謂是闊綽,不但院子很大,宅子里的設計也十分精致,處處可見流水假山,一路走來,基本上沒有一塊地是空閑著的,都被合理利用了。
想了想,姚善寶也覺得世事無常,這有錢又如何?若柳府這般的巨富,還不是一夜間發生了這樣的事情。若自己前世那般的拼命,最後是有了出息,可還不是一命嗚呼了。
所以說,人生得意須盡歡,該行樂時且行樂。
金姨走在前面,步子不急不緩,時不時轉頭對著姚善寶笑了笑。
「姚姑娘,二少爺他打小身子就不好,平日里老爺夫人還有大少爺對他都很照顧。方大夫說二少爺身子骨弱,不能吹風,便就一直交代要二少爺一直留在院子里別出來。」金姨腳下步子停了停,待姚善寶跟上來了,她嘆了口氣,方又道,「屋子里呆久了,再加上府上出了這樣的事情,難免脾氣會古怪一些。姚姑娘,剛剛二少爺有得罪之處,還望姑娘不要放在心上的好。」
金姨說話的時候,姚善寶眼楮雖然是看著前方路的,但余光一直瞥向金姨。細細打量,她覺得這金姨竟生得十分貌美。她有著一張標準的古代美人的臉,額發梳到腦後,露出光亮潔白的額頭和美人髻來,一雙眼楮不笑自彎,素色衣裙,銀質釵環,看起來十分和藹親切,就算年紀大了些眼角處爬了細紋,也一點不影響她的美貌。
姚善寶現在是寄人籬下,哪還能抱怨人家的主子,自然搖頭表示自己什麼事情都沒有。
見姚善寶客客氣氣的樣子,很是懂禮,金姨細細瞧著她,嘴角微彎,露出一個淺淺笑容來,說道︰「姚姑娘長得可真水靈,難怪大爺會對姑娘這般上心,我在柳家呆了快半輩子了,還沒見大爺對哪個外人女子如此悉心照料的呢。就是不知道,姑娘跟大爺是如何認識的?」
姚善寶微微低頭,露出一絲苦澀笑意來︰「事情不是金姨想的那樣,不過是一個誤會罷了,我跟貴府公子,怕是連朋友都算不上。今日到貴府打擾清靜,著實不好意思得很。」
「哦?原來姑娘跟我們大少爺並非二爺說的那樣?」金姨卷翹的睫毛微顫,粉色的薄唇緊緊抿住,一直抬著眸子靜靜瞧著姚善寶,她眼楮泛著亮光,里面有一種姚善寶看不懂的東西,「姚姑娘,那您是如何與我家公子相遇的?可否說來听听?」
見姚善寶似乎有些為難的樣子,金姨趕忙又開口道︰「姑娘如果不說,也沒關系,這畢竟是姑娘的隱私。」邊說邊輕輕嘆了口氣,眼楮里流露出憂傷惋惜的神色來,「大公子今年二十二歲了,若是擱在旁人家,孩子都得會叫爹爹了,可大少爺身邊至今沒有個知冷知熱的人照顧著。也怪大公子對已故去的大少女乃女乃一片情深,大少女乃女乃都死去三年了,大少爺還一直對她念念不忘。」
金姨說到這里,停住了,姚善寶卻是有些震驚,這柳相生已經有過妻室了?而且還是因為對故去妻子情長,所以才一直再未娶的?這樣一想,姚善寶倒是對這柳相生有幾分欽佩起來。
不過,她倒是有些奇怪,既然這柳相生對已故妻子一往情深,又為何會時不時含情脈脈地看著她姚善寶呢?
「姚姑娘,你在想什麼?」金姨見姚善寶目光呆呆望向一處,似是有些失神的樣子,她拉了拉姚善寶的袖子,繼續說道,「說起來,剛剛見到姑娘的時候,我還挺高興的。畢竟,姑娘的長相,跟已經故去的大少女乃女乃幾分相似,而大少爺又對姑娘這般上心,我以為姑娘跟我們家大少爺是郎有情妾有意呢。」
「你說什麼?」姚善寶一聲驚呼,瞪圓了眼楮,嘴巴張得大大的,「你說我長得跟你家故去少女乃女乃幾分相似?」
「是啊,姚姑娘,你怎生這般驚訝?」金姨有些不解,好看的柳眉輕輕蹙起,搖了搖頭,「姑娘不必擔心,我們家大少爺待人最是溫厚的了,我瞧大少爺對姚姑娘倒是有幾分真情。其實也可能不完全是因著已故大少女乃女乃的緣故,姑娘生得比大少女乃女乃更加美貌,性子又活潑,人也聰明機靈得很,大公子對姑娘該是有幾分真情實意的。」
姚善寶終于弄清楚了原因,要說怎麼一個男子會將一個只有一面之緣的女子畫像藏匿房中呢,原來藏的不是她姚善寶的畫像,而是他已故妻子的。
姚善寶重重松了口氣,也不再想提及這個話題,只朝著金姨露出一個甜蜜的笑容來,岔開話題道︰「金姨,貴府可真是夠大的,怎麼咱們走了這麼遠路,還沒有到住處呢?」
「姑娘別急,就在前面那個院子,姑娘跟我來。」金姨心思縝密,知曉姚善寶是不想再說這個話題了,她便也不再多說,依舊笑臉相迎,在前面帶路,「姑娘,呆會兒會有丫鬟給姑娘打來沐浴湯,細蕊會過來伺候姑娘沐浴。天色也不早了,姑娘好生歇息。」
姚善寶應了一聲,恭恭敬敬跟在金姨身後,走入了劉家待客的西廂房。
「姑娘且在這里住下吧,屋子剛剛收拾過,干淨得很,姑娘請放心住。」邊說邊打開房門,兀自去衣櫥櫃子里拿出一件淡紫色衣裙來,遞給姚善寶,「姚姑娘,這是大小姐之前在家做小姐的時候穿的衣裳,雖則舊了些,但料子還是好的,希望姑娘不要嫌棄才好。」
金姨說這話的時候很是雲淡風輕,姚善寶卻是意味深長地望了她一眼,心想,柳府就算再舊的衣裳,給一個村子里來的鄉下妹子穿,也算是一頂一好的了吧?又怎麼會嫌棄?
這金姨不像是不會說話的人啊,現在卻這般說,是不是在暗示她些什麼?她是不是在提醒自己,就算我們柳府再不好的衣裳,也比你一個鄉下來的村姑穿的要好,所以你便不要打我們家公子的主意了?
姚善寶覺得好笑,搖了搖頭道︰「多謝金姨,這件衣裙很漂亮,料子也很好,我在村子里可從沒穿過這麼好看的衣裳呢。」說著笑容更深,唇角蕩出淺淺梨渦來,「我一個人呆慣了,不需要人照顧的,金姨也累了,不若先回去歇息吧。」
金姨抬眸望了姚善寶一眼,點頭道︰「那就不陪著姑娘了,大少爺已經吩咐叫細蕊來照顧姑娘,姑娘先坐著歇息歇息。」
金姨走了之後,便就只有姚善寶一人留在這西廂院子里,她有些無聊,將房間里陳設打量一遍,又出了院子。外面天色已經呈黛青色,一點一點星光點綴在天空中,像是鑽石瓖嵌一般,好看極了。
院子里種著各種海棠花,現在已經過了海棠花的花期,一朵一朵肥碩的花已經漸漸凋謝,有些淒楚。姚善寶蹲在一邊,伸手便想去摘下一朵來,可誰知卻突然被人扼住了手腕。
那人的手掌微微粗糙,手心有些燙,力道也大,很明顯就是一個男人的手。姚善寶大驚,一把甩開那人的手,跳離得老遠,待看清來人時,她微微蹙眉,心里隱隱有些不痛快︰「原是柳公子,這麼晚了,公子怎麼出現在這里?」
柳相生一只手在僵在半空中,見姚善寶好似生氣了,他面上有些尷尬,轉頭左右瞧了瞧,方道︰「我是過來瞧瞧,姑娘住在這里是否舒心。」說著眉心蹙起,「怎麼這里一個伺候著的人都沒有?金姨呢?細蕊又去了哪里?」
姚善寶撇了下嘴巴,後退一步,離得柳相生更遠了些,她道︰「金姨也累了一天了,我叫她下去歇息去了。至于細蕊,我還沒有瞧見她。不過柳公子,我原本就是一個鄉村野丫頭,是伺候別人的命,哪還用得著別人伺候?公子不必掛心我,我一人歇在這里便可。」
「這怎麼可以!姚姑娘是我柳相生請來的貴客,哪能輕易怠慢?」柳相生非常堅持,但見姚善寶似乎在刻意回避他,他腳下也止住了向她走去的步子,只道,「姚姑娘何故怕我?我雖然與姑娘只有一面之緣,但對姑娘映像很好,姑娘至少可以將我當做朋友。」
姚善寶覺得自己遇上這柳相生,真真是自己最大的不幸,攤上人命官司不說,還三更半夜回不了家,只能借住在這柳府。偏偏寄人籬下,有些話還不好說,她真想天快些亮,天亮了就可以回家了。
「柳公子客氣了,你我不過一面之緣萍水之交,哪能稱得上朋友?再說了,柳公子是商賈巨富,而我不過是小山村里的一個野丫頭,你我不會有太多交集。」見柳相生似乎是想要插話,姚善寶音量提高了幾個分貝,繼續道,「這次的誤會就是因為一張畫像,所以,為了避免下一次不必要的麻煩,希望柳公子能將那張畫像銷毀。」
柳相生沉默著,月光傾瀉在他臉上,勾勒出他俊逸好看的側臉。
良久,柳相生還是向著姚善寶走了一步,開口道︰「在下雖然只見過姑娘一面,但不會看錯人,姑娘秉性純良,而又聰慧機智,雖然是鄉下姑娘,可身上卻有著與眾不同的氣質。」他頓了一會兒,抿著唇,似是低頭思慮了一番,又說,「實不相瞞,在下打第一眼見到姑娘,便就對姑娘動了心。而且在下也知道,上次跟姑娘一起的那位公子,並非姑娘的相公。」
姚善寶已經有些不耐煩,她伸手撓了撓頭發,細細想著,這柳相生怕也是太過思念亡妻,這才說出了這些話來。雖然她現在是住在他家里,但並不代表她可以處處遷就,有些話該說還是得說的。
「柳公子,我也實不相瞞。柳公子雖然有錢,而我也是愛錢之人,但古語有雲,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我也更是不會因為貪戀柳家錢財,便就答應公子什麼。也還請公子尊重尊重我,公子思念亡妻固然是好,可也不該隨便找個與她容易幾分相似的便當做是她,這樣對誰都不公平。我這個人缺點很多,但對待感情卻是極其認真的,所以,請柳公子往後也不必再說這些話了。」
听了這話,柳相生已是大怒,面部青筋都隱隱現了出來︰「將姑娘當做旁人?這話是誰跟你說的?是金姨嗎?」他甩了甩袖子,相當憤怒,但到底也沒說出什麼指責金姨的話來,只向著姚善寶抱了一拳道,「姑娘好生歇息,在下先行告辭。只是,姑娘雖喜清靜,但作為待客之道,在下還是得讓府上丫鬟來照看姑娘。」
姚善寶覺得身上黏糊糊的,難受得很,卻一直還沒有丫鬟來給她送洗澡水。她有些受不了了,便開口道︰「哦,柳公子,丫鬟有無都不打緊,只是,希望沐浴湯能夠快點。」
柳相生一噎,愣了一會兒方說︰「我親自去瞧瞧,姑娘先屋里歇著。」說完便轉而大步而去。
要說還是這當家主子的效率快,柳相生才走沒一會兒功夫,外面便接二連三來了不少丫鬟。
其中一個領頭的丫鬟約模十七八歲的年紀,穿著跟其她丫鬟不一樣顏色的裙子,她尖尖的下巴,笑容恬淡,五官雖不多美,但看著叫人舒心。
「姑娘,我叫細蕊,是大少爺派來伺候姑娘的。」細蕊朝著姚善寶甜甜一笑,又揚聲對那些丫鬟道,「你們快些將這個木桶抬進去,沐浴湯水已經燒好了,也盡快抬來,別叫姑娘等著了。動作都勤快些,姚姑娘可是大少爺帶回來的貴客,怠慢了貴人,可仔細你們的皮。」
小丫鬟們看著模樣似乎還小得很,一個個低眉順眼的,朝著細蕊低頭稱是,便又開始動作起來。
姚善寶有些拘束,只朝著細蕊擺擺手,嘴巴很甜︰「細蕊姐姐別客氣了,我只是一個農村來的山野丫頭,又不是什麼嬌貴之人,自己動手就行。」說著她便要加入一群小丫鬟的行列,準備親自抬木桶,卻被細蕊伸手止住了。
「姑娘,可使不得。」細蕊一把按住姚善寶的手,「奴婢可不管姑娘之前是何身份,總之現在在我們柳府,便是柳家貴客。姑娘,您可饒了奴婢吧,若是叫大公子知道奴婢待姑娘不周,可是得怪奴婢的。」
細蕊那雙手一直按在姚善寶手背上,姚善寶細細觀察了一番,發現這丫鬟的手可比自己的手白皙多了,看來這細蕊在府中怕是個有些身份的大丫鬟。
「那好吧,既如此,我便恭敬不如從命了。」姚善寶收回手,朝著細蕊淺淺一笑,細蕊微微有些愣住。
「姑娘,您笑起來,可真像一個人。」細蕊這才細細打量起姚善寶來,然後一臉大悟的表情,低低道,「難怪公子對姑娘這麼好呢,原是如此。姑娘,您也別糾結自己的身份了,總之,您是有福之人。」
姚善寶心里知道她是在說什麼,但她現在只想洗澡然後好好睡上一覺明兒一早就離開這是非之地,便不再答話,只微微一笑,扭頭就進屋了。
洗完澡,府上有丫鬟送來了點心,還有甜甜的蜜茶。
姚善寶吃了幾口點心,又喝了一大碗蜜茶,便躺在了雕花大床上,實在覺得太累,眼楮一閉,便沉沉睡去。
姚善寶剛剛進入夢鄉,細蕊便輕手輕腳地從床上爬了起來。姚善寶睡在內臥,細蕊睡在外間,她算準了時間,爬了起來,走進內室看了看姚善寶,見她確實睡得沉,這才披起衣裳,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
初夏的夜晚,又是鄉鎮之地,夜色十分美好。天上的星星顆顆點綴在半空之中,襯著暗黑的夜空,跟鑽石星子一般耀眼。
細蕊離開姚善寶借住的西廂房後,快步朝著南邊的院子走去,走過幾道月洞門,又過了幾道長廊,便走到一間亮著燈光的屋子前。細蕊站在門外,輕輕扣了三下,低聲說道︰「公子,我是細蕊。」
沒一會兒,里面傳來一道「進來」的男聲,男聲溫柔清潤,還隱約帶著一絲沙啞。
細蕊推門而入,關門的時候張頭左右望了望,見沒人瞧見,便關了門。
「公子,姚姑娘已經睡下了。」細蕊低眉順眼,背脊挺得筆直,靜靜立在一邊,見柳相生並沒有說話,她抬眸望了他一眼,咬了下唇,繼續說,「公子……姚姑娘長得很像……」話還沒說完,柳相生一個凌厲的眼神便掃了過來,細蕊嚇得趕緊又低了頭,再不敢多說一句。
柳相生此時正坐在桌案前,桌案上放著一張畫像,畫像上畫的是一位妙齡女子。女子鵝蛋臉型,眉眼彎彎,一雙眼楮像是會說話般,小巧的鼻子,笑起來唇角邊蕩起淺淺梨渦,特別靈氣。
手指在桌案上輕輕叩了叩,柳相生終于開了口,喚細蕊靠近他一點,問她︰「老爺身邊的丫鬟秀蓮,說這畫像上的女子跟姚姑娘很像,那是因為她沒有見過大少女乃女乃。細蕊,你也是我身邊的老人了,你仔細看看,這畫像上的女子是更像大少女乃女乃呢,還是更像姚姑娘?」
听了主子吩咐,細蕊果然湊近畫像,仔細瞧了瞧,腦海里先是浮現故去大少女乃女乃的面孔,然後又浮現姚善寶的面孔。眼楮、鼻子、嘴巴,還有那甜美的笑容,那輕靈跳月兌的氣質,怎麼看,怎麼像是姚姑娘。
只不過,姚姑娘比起這畫像上的女子要更為青澀一些,姚姑娘年歲也小了些。若是論年紀的話,倒是跟大少女乃女乃更貼近一些。
細蕊有些糊涂,搖了搖頭,老實回道︰「奴婢瞧不出來!若論長相神態,倒更與姚姑娘相似些,可瞧著年紀,畫中女子年歲大些,姚姑娘還只是一個小姑娘,歲數對不上。」
「你倒還算有些眼力勁。」柳相生輕聲一笑,卻是苦澀的,他輕輕將畫像卷了起來,放在一邊,理了理素色衣袍,方抬眸對向細蕊,肅容道,「細蕊,家里雖然出了這樣的大事,但你不必操心老爺夫人的事,你的任務就是照顧好姚姑娘。從衣食起居,到興趣愛好,都要面面俱到,明白嗎?」
細蕊靜靜立在一邊,微微垂著腦袋,恭敬回道︰「奴婢明白。」
柳相生又說︰「既是知道,你便就下去吧。西廂房偏僻,別留著姚姑娘一人呆得太久,你去陪著。」
「是,那奴婢先行退下了。」細蕊推門而出,走到門外關門的時候,卻是放慢了速度。她一雙眼楮盯著柳相生瞧了一會兒,見他又低頭展開那張畫像,細蕊抿了下唇,一抹失望哀傷的神色爬上臉龐,然後合上門,離開了。
柳相生伸出素白修長的手指來,輕輕觸踫著畫像上人的臉,畫像人的身子,手臂,衣裙釵環……他一雙眸子漆黑溫潤,看著畫像的目光也及其痴迷,眼楮里有著貪戀與求而不得的。
時間雖然有些長了,記憶也有些模糊,但他對那個人……卻是會永遠記在心里的,一輩子不會忘記。
房間里的人一心撲在畫像上,而此時,房頂上的兩人正撅著**往房間里偷窺。兩人都將耳朵豎著,可惜還是什麼也听不到。
許紹清見這柳相生一動不動的,跟個木頭一樣,無趣得很,他便有些不耐煩了,扭著頭左右望,然後一拳捶在小伙伴姜榮肩膀上︰「喂!卓大哥呢?你看見他去哪兒沒?剛剛還在這里的!」
姜榮臭著一張臉,像是誰欠了他幾百萬兩銀子似的,他冷冷瞥了許紹清一眼,沒理他,只將他的髒手打開了。
「呦呵!姜榮,你小子可以啊,卓大哥一不在,你便開始藐視我了?」許紹清不服氣,刷一下站起身子來,雙手叉腰,他的衣角被風吹得飄了起來,倒有幾分飄逸似仙的姿態,「姜榮,你能不能別總是苦瓜著一張臉?就你這張臭臉,漂亮姑娘還沒見到你估計就得嚇跑了,你還怎麼娶媳婦?不娶媳婦你怎麼替你老姜家傳宗接代?不傳宗接代你就是大不孝,你怎麼還有臉活在這世上?既然都沒臉活了,你為什麼還站在我面前?嘿!你還敢瞟我!」
「無聊!」姜榮自始至終都沒露出一個笑來,他站起身子,推了許紹清一把,酷酷地說,「你要是不想鬧得整個柳府都知道,就快點閉上你那張臭嘴!現在是辦案,沒人跟你閑扯。卓大哥肯定在柳家佛堂,你若是想知道真相,便就跟著來吧。」說完,姜榮幾個縱躍,腳下跟生風一樣,跐溜一下就飛遠了。
「喂!姜榮,你等等我!」許紹清身手不好,只能從房頂往一邊的大樹中跳,然後抱著樹干慢慢往下滑,等他滑下來的時候,姜榮早沒了身影。
許紹清恨恨咬牙,並且暗暗發誓,一定得好好練習武功,不能再掉鏈子了!
柳家佛堂中,卓雲點了一只蠟燭,蹲在一邊,細細觀察著第一案發現場。
佛堂前方擺著柳家列祖列宗的靈位,靈牌下面有一張蒲團,蒲團顯然是柳夫人跪著誦經用的。只是,卓雲覺得奇怪的是,在蒲團四周,有一汪水跡,水跡旁邊還有一根不粗不細的麻繩。
卓雲又轉頭朝周邊瞧了瞧,周邊地上很干,就只有蒲團四周有水。他看過很多卷宗,也看過很多原本被仵作判為自殺後經慢慢調查而查出來是他殺的案子,這柳夫人,看似是為夫殉情,但他白天的時候向柳府下人打听過了,柳氏夫婦感情雖好,但柳夫人更是疼愛幼子,不可能棄子隨夫而去。
況且,這個柳家二少爺,還病怏怏地躺在床上呢。
除非有兩個可能,第一個是柳老爺是柳夫人所殺,而柳夫人再畏罪自殺。第二個是,這柳夫人是為人所害,而凶手故意造成柳夫人為夫殉情的假象。
正兀自思考著,門響了一下,卓雲一驚,握住腰間佩刀的手也緊了幾分。見來人是姜榮跟許紹清,他方放松的戒備。
「卓大哥,你查得怎樣了?其中可有蹊蹺?」姜榮很關心案件情況,直接切入重點,見卓雲手拿著一根不粗不細的麻繩,姜榮濃眉一挑,「這繩子有什麼問題?大哥懷疑柳夫人不是自殺?」
許紹清一雙眼楮瞟來瞟去,然後一把奪過麻繩,細細瞧了瞧,忽然眼楮一亮,說道︰「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麼?」卓雲跟姜榮同時月兌口而出。
許紹清挺直胸膛,一臉的正經,學著卓雲平時推理案件的樣子,沉聲道︰「這柳夫人或許本來是想上吊的,結果怕做吊死鬼,所以臨時改了痛快一點的死法,便伸手捅了自己一刀!」
許紹清覺得自己推理得很有道理,一邊的卓雲卻是連連搖頭,他一把奪過許紹清手上的繩子,問他︰「你若說這繩子可以吊死一只貓兒或者狗兒,我還相信,吊死一個正常的人,怎麼吊?你吊一個我看看!」
「卓大哥,那你覺得是怎樣的?」許紹清一直很佩服卓雲,覺得他比那個昏庸的魯縣令強得多了,想著魯縣令這個時候該是抱著小妾睡大覺了,許紹清便覺得生氣,「哼,咱們在這拼死拼活的,叫他一個糟老頭子風流快活去!這日子沒法過了!」
「紹清,你還是改不了性子,你這樣心浮氣躁的,如何查案?」卓雲冷了臉,他嚴肅起來很可怕,許紹清再也不敢多說一句話,只像小狗一樣,縮著腦袋蹲在一邊。
「姜榮,紹清,柳府不是一般的小門小戶,我們不便呆太長時間,你們先回衙門去。」卓雲下發命令。
「那卓大哥你去哪里?」許紹清不想回去,他還想著去找那個丫頭片子姚善寶呢,「要不這樣吧,卓大哥你忙你的去,姜榮你先回衙門。至于我嘛……」許紹清頓了一頓,一雙靈活的眼楮瞟來瞟去的,撂下一句,「我去找找姚姑娘。」然後就跑了。
「紹清!」卓雲壓低嗓音吼了一聲,卻是無用,許紹清早跑得遠了。
卓雲轉頭看向姜榮,沉著臉吩咐道︰「你去跟著他,千萬別讓他闖禍!若是叫柳相生知道我們夜探柳府,怕是說不清。」
「是,卓大哥。」姜榮點頭道,「我去找他。」
「追上他就將他押回去!」卓雲已經站起身來,背負著雙手,「別讓他胡鬧!如果他不肯,直接打暈了拖回去!」
「是,我知道了。」姜榮對卓雲也是崇拜,對他可謂是言听計從。
待姜榮也走後,卓雲垂眸想了想,離開佛堂,獨自往柳夫人房間而去。
柳夫人的房間內,還微微亮著一盞燈,里面似乎還閃動著兩個人影。卓雲將身子閃到一邊暗處,將身子隱入黑暗之中,這才又側耳去听。似乎是柳府兩個丫鬟,她們在收拾柳夫人的房間。
兩個丫鬟分別是柳夫人生前的貼身丫鬟紫菊跟白梅,柳夫人在佛堂誦經的時候,這紫菊跟白梅就候在門外。
紫菊吸了下鼻子,抽噎著說︰「夫人平日里待我們那麼好,夫人心腸那麼好,她怎麼就那麼福薄呢?白梅,我怎麼都不相信夫人是自殺的,二爺身子一直不好,就算老爺去了,夫人也不會舍得二爺的。」
「誰說不是呢。」白梅也是一臉哀愁,收拾著書桌,回道,「可是仵作已經給夫人驗過尸體了,判定是自殺的。況且,夫人出事的時候,我們當時就在門外面,而且門窗都關得嚴嚴實實的,凶手不可能有隱身之術吧?」
紫菊伸手用帕子擦了下臉︰「你說的倒也對,可能夫人太過思念老爺,也就顧不上二爺了,隨著老爺而去了。白梅,快些收拾收拾吧,將平日夫人抄的佛經都找出來,明日我們給夫人燒了去。」
白梅整理出了高高一疊紙,放在書桌上,回頭對紫菊說︰「已經都找了出來,先放這邊吧,天色也晚了,我們先去歇息吧。」
兩人熄了燈,推門走出去之後,卓雲這才又現出身來。他直接推門而入,進柳夫人的房間查了起來。
這柳夫人似乎很愛佛,房間的書桌上,滿滿一桌子擺的都是佛經。
書桌一角,高高摞著一疊紙,就是方才柳府丫鬟紫菊跟白梅找出來的。看來這柳夫人,平時沒事應該就是躲在房間里抄佛經。書桌上紙墨筆硯都一應俱全,硯台里的墨汁還沒有干,紫毫筆上也還沾著墨水。
只是,總覺得哪里有些怪怪的。卓雲愣在書桌前,總覺得這樣的布局有些不妥,可具體哪里不妥,他也一時發現不了。
卓雲正在房間中沉思,外面卻亮起了無數火把,似乎還有家丁跑動的聲音。他趕緊走到門前,貼著耳朵去听,果然听到有家丁說︰「快些去,府上來了倆賊,不知道偷了東西沒,你們去那邊查一查!」
果然!卓雲暗自咒罵一句,趁沒人在意的時候,趕緊推門而出。但也只是隱在暗處,跟著柳府眾人一起,往竊賊的方向而去。
柳府家丁一行人舉著火把,最後追到了西廂院,在西廂院外面停住了腳步。剛想要進去搜查一翻,卻被細蕊給攔住了。
「你們好大的膽子,誰允許你們這麼吵吵嚷嚷的?」細蕊一雙眼楮瞪得老圓,攔在院子門口就是不讓府內家丁進去搜查,「我告訴你們,這里住著的可是大少爺請來的貴客!若是攪了貴客清夢,你們一個個吃不了兜著走!」
「細蕊姑娘你別誤會,我們哪敢怠慢了大少爺的貴客?不過是府上出了倆賊,我們追著倆賊跑到這里來的。」丁管家顧及著柳相生的面子,對這細蕊到底還是陪著一張笑臉,道,「還請細蕊姑娘行個方便,放我進去搜查一翻。這賊不在西廂院固然是好,要是真在這里的話,怕是細蕊姑娘也是吃不了兜著走了!」
「你!」細蕊伸手狠狠指了指丁管家,氣得胸口直起伏,還是不肯放人進去,只道,「總之大少爺吩咐過,這里除了我以為誰都不可以進去。你若是想要進去搜查,便請大少爺的命來!沒有大少爺的命令,我可是不敢方行的!」
「細蕊!別總是大少爺大少爺的,就算老爺不在了,家里可還要二老爺呢!論資排輩,大少爺怎麼也越不過二老爺!」丁管家索性也撕破了臉,伸手便推了細蕊一把,「你給我讓開!我要進去搜查!」
細蕊卻一直堅守著,不肯退讓半步,聲音也高了許多︰「這里面住著的,可是未來少夫人,連少夫人的院子你們也敢尚闖,簡直不將大少爺放在眼里!」說著細蕊使勁推了一把,用足了力道,將丁管家推得一**跌摔在地上。
「你!好啊,細蕊,好你個死丫頭!」丁管家扭著肥肥的身子,費勁地爬了起來,然後揚聲道,「兄弟們別怕,二老爺給我來信了,明天凌晨便能到達安平縣!到時候有二老爺撐腰,咱還怕什麼大少爺?細蕊這死丫頭不讓我們進去,說不定她跟賊就是一伙兒的!走,都跟老子沖進去,將賊捉出來!」
細蕊大叫道︰「看你們敢!」她還想伸手去攔,卻是寡不敵眾,被丁管家一把推摔得跌坐在地上。眼巴巴看著丁管家帶著一群人沖進了院子,她爬起來想要再去阻止,卻已經來不及了。
丁管家氣勢洶洶的,走到房門前,手用力將門一推,人還站在門中央沒進得去呢,便被淋不知哪來的水,兜頭澆了一盆。
姚善寶衣裳完整地坐在一邊,手上捧著一本書卷,聞得動靜,驚訝地回頭,問細蕊︰「怎麼了?細蕊,這些都是什麼人,怎生這麼狼狽?」
「姑娘!」細蕊瞅了瞅丁管家那副落水狗樣,覺得好笑,捂著嘴笑了一聲,然後又跑到姚善寶身邊來,「姚姑娘,奴婢還是擾著您休息了,怕是大少爺要怪罪奴婢了。」
姚善寶笑著拍了拍細蕊的手︰「沒事的,我已經睡了一覺醒來了。醒來听到外面有人喊捉賊,我怕賊跑到我這里來,便將洗腳水放在門頂上。不過,被淋到的這幾位,瞧起來倒不像是賊。」
丁管家听說是洗腳水,「哇」的一聲便伏在一邊干嘔起來,一邊狂吐一邊說︰「姚姑娘,你說你一個女孩子家,洗腳水怎生這麼臭?呃~簡直是比我的洗腳水還臭!」
姚善寶笑得眉眼彎彎的,沖著那丁管家道︰「沒辦法,小女子乃是鄉野粗鄙女子,比不得您身嬌肉貴的。您不是來抓賊的嗎?便看著吧,抓到了賊就帶走,省得擾了我的清淨!」
這丁管家向來是個愛干淨之人,現在被淋了一身臭水,哪還有什麼心思捉賊,早想跑回去洗澡去了。
「想必賊人已經跑了,姚姑娘,你便好生歇著吧!」丁管家咬牙切齒,他就說覺得這個小姑娘是故意整他的,但一時也捉不住證據,哼,走著瞧吧。心里有氣卻無處撒,只能轉頭沖著一群家丁吼道,「都還愣著干什麼?走啊!」
「既然來都來了,想走,哪那麼容易?」金姨也帶了一班人來,她站在那里,頗有英姿,氣勢立馬壓過這丁管家的,金姨道,「丁守財,你作為柳府管家,看家護院是你的本分。既然叫囂著府里出了賊,硬是不將大少爺放在眼里,闖入了這西廂院,賊捉到了嗎?」
丁守財管家很是不耐煩,手一揮,便道︰「跟細蕊這死丫頭糾纏那麼久,哪還瞧見賊的影子?想必早跑出去了!」
「丁管家,話可不能這麼說的。」細蕊可不想被潑髒水,立即辯駁道,「院子是你自己要闖的,賊也是你喊著叫著說有的。現在院子闖了,賊又沒抓著,怎麼卻將責任都往我頭上推了?我可受不起!你若是不想大少爺怪罪你,還是求你的二老爺快點回來吧。」
「你們想怎麼樣?」丁守財有些慌了,腦袋一縮,目光在細蕊跟金姨之間轉來轉去,狠道,「兩個臭娘們,成天就知道大少爺,你們可別忘了,府上可還有個二老爺呢!」
金姨穩步朝著丁守財走了一步,眯眼笑道︰「這話你留著跟大少爺說去吧!走!」說著便伸手將丁守財按住,旁邊幾個小廝想過來拉,卻被金姨一個凌厲的眼神嚇回去了。
金姨走了過來,笑著給姚善寶賠禮︰「姚姑娘,實在抱歉,擾了您休息了。」她雖說著賠禮的話,但姿態卻是不卑不亢的,「我這就帶著這罪魁禍首去見大少爺,天色還早,您也再去歇息一會兒吧。」又吩咐細蕊,說道,「細蕊,好生照看著姚姑娘,可別再有什麼閃失。」
細蕊點頭保證︰「金姨放心,再不會出事了。哼,也就這丁守財佔著有二老爺撐腰才這麼放肆,府上誰不知道啊,大少爺待姚姑娘這般好,我們可都是將她當做未來大少女乃女乃待的。」
說這話的時候,細蕊臉上雖有幾分苦澀,但一想到大少爺終于找到能夠相伴一生的人、再不必孤苦一人了,她便覺得開心。那些不愉快便也就隨風飄散了,她細蕊以後只會好好伺候大爺跟大少女乃女乃兩位主子。
金姨道︰「做好大少爺交代你做的就行,旁的話別胡說!這姚姑娘年歲尚小,怕是還沒有到及笄之年,大少爺怎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好了好了,大爺也吩咐過,你往後只需照顧姚姑娘便是,府上的事情,你便不用插手了。」
「是,金姨。」細蕊撇了撇嘴巴,微微低頭,待金姨走得遠了,她方抬起頭來,然後朝姚善寶露出一個大大笑臉來。
細蕊朝著丁管家重重「呸」了一聲,開心地拍手道︰「叫你得意!哼,什麼二老爺,老爺不在了,這個家就是大少爺的!」然後轉頭笑眯眯望著姚善寶,見姚善寶手上還握著一本書,她頗為驚訝地睜圓了眼楮,「姑娘,您也識字嗎?」
她原是覺得這姚姑娘氣質不凡,但沒想到,一個農女竟然也識字的,所以有些驚訝。
姚善寶確實識字,但這里的字跟二十一世紀的差別比較大,她看書大概是一邊靠認一邊靠猜的。現在手上拿著書,不過是做做樣子的,听得細蕊這麼一問,她順手將書放到了一邊。
「不識字的。」經過剛剛的事情,姚善寶還挺喜歡這細蕊的性子的,雖則行事不是非常穩重,但也還算比較靈活,姚善寶又細細打量了細蕊一番,順手打了個哈欠,「原以為睡了一覺便不困了呢,沒想到,這又困上了。細蕊,我再去睡一覺,你也去吧。」
「是,姚姑娘。」細蕊朝著姚善寶輕輕俯身行禮,然後挑了下眼皮子,說道,「姑娘若是覺得累的話,放心睡,大少爺交代過了,府上再怎麼鬧,姑娘住的院子是斷不能受打擾的。」
姚善寶點頭,擠出一絲笑意︰「好了,我知道了。」
細蕊見姚善寶似乎比之前更喜歡她,她心里也開心,飛著步子就往外間跑去了。柳府院子很大,姚善寶現在所住的臥室也很大,若不是特別大的動靜,基本吵不到外面的人。
見細蕊出去了,姚善寶起身,將門反鎖死了,然後抬眸看著房梁上掛著的人︰「人都走了,你們還呆在上面做什麼?下來吧。」
姜榮輕輕幾個跳躍,便跳到了姚善寶跟前,然後有些局促,不知道需要怎麼做,只呆呆立在姚善寶跟前,兩人大眼瞪小眼。而許紹清呢?他可不敢學著姜榮那樣子跳,只能雙手緊緊抱住梁柱,然後一點一點慢慢滑下來。
許紹清聞著屋子里好殘留者些臭味,他嘿嘿笑著,用手在鼻子前面揮了揮︰「哇塞,這個‘放屁丸’的威力可真夠猛的,竟然還怎麼臭!」說著便捏著了鼻子,聲音娘里娘氣的,一雙眼楮栩栩生輝,一直盯著姚善寶看,「姚姑娘,我擔心你被壞人欺負,可是特地來看你的啊。你瞧,我肚子餓死了,還不都是因著你的緣故。」
話雖是對著姚善寶說的,但一雙眼楮卻是已經瞥到旁邊桌子上的糕點跟一大壺茶水上。
姜榮則臭著一張臉,目不斜視地說︰「卓大哥吩咐了,叫你跟我回衙門去。」他一張臉很冰冷,面上也沒有多余的表情,仿若天生就不會笑一般,說話能說兩個字他絕不說三個字。
許紹清朝著姜榮飛斜了好幾眼,哼道︰「你可拉倒吧!我才不信是卓大哥這麼說的呢。要回去你自個兒回去,我可得等在這里,等天亮了就送姚姑娘回家去。我可忙著呢,不比你閑。」說著向姚善寶飛了朵桃花過來,姚善寶愣是裝作沒瞧見,沒搭理他。
「這個給我吃!」許紹清口水早流了一汪,再等不得姚善寶同意了,順手便抓起一塊往嘴里塞,拼命咀嚼起來,「餓死我了,一晚上都在這柳府飛來躍去的,不知道消耗了我多少體力呢!」
飛?呵呵,姜榮心里冷哼,是爬吧。
許紹清很快吃完一塊糕點,還想伸手往盤子里抓,糕點卻被姚善寶拿走了。
許紹清嘟著嘴,將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簡直不敢相信︰「姚姑娘,我保護了你一晚上,吃你一點糕點咋的了?你不要這麼小氣好不好?你又不吃,還不許我吃了?」
姚善寶將糕點盤子背到身後去,就是不給許紹清,見他一張粉白的俊臉氣得煞紅,姚善寶抿了下唇,笑說︰「這糕點里面下了料,吃得多了人會昏昏欲睡,四肢乏力,總打不起精神來。許公子,你若是想要明天白天查案時一直打瞌睡的話,便就吃吧!」說著將糕點盤子遞送到他跟前,笑眯眯奉上。
許紹清瞪圓了眼楮,看著漂亮可愛的各種糕點,吸了吸嘴角口水,卻是再不敢吃一口。
他漂亮的桃花眼挑了挑,忽而朝著姚善寶飛瞪了好幾眼,氣呼呼道︰「姚姑娘,你為了不讓我吃,竟然往糕點里面下毒。哼,你這個女人心腸好生歹毒啊!」
「你少胡說。」姚善寶將糕點重新放回桌子上,面上也斂去一半笑意,輕輕坐在桌子邊,「這不是毒,只是一種吃了會叫人提不起精神昏昏欲睡的藥而已,少服只會覺得睡不夠,吃得多了,便會覺得渾身乏力,終日躺在床上起不來。真沒想到,這柳公子為了將我留在府里,竟然使出這麼下三濫的手段來。」
姜榮一听跟案情有關,立即伸手攔住還要說話的許紹清,順手撿起盤子里一塊糕點,湊到鼻尖下聞了聞,姜榮皺眉道︰「姚姑娘,這糕點跟普通糕點並沒有什麼不同,你為何這麼說?」
姚善寶瞥了姜榮一眼︰「我懂點醫術,往日也在山上挖過草藥,以前也看過各方面的醫書,自然懂一點。只不過略知一二,不能確定,具體是不是我多想了,等明日方大夫來了你們去問他好了。」
「哦。」姜榮淡淡應了一聲,然後想都沒想,抬手便一掌剁在許紹清後頸處,向姚善寶告了辭,就拖著許紹清走了。
見兩人走了之後,姚善寶順手打了個哈欠,又覺得有些困了。其實她也是昨晚吃了糕點後就覺得實在困得不行,這才想著去檢查糕點的。她發現那盤子點心里面有少量細碎的粉末。
那粉末無色無味,又是珍珠白的,跟糕點一個顏色。若不是謹慎一點的人,根本發現不了。
越想越覺得這里實在呆不下去,等天一亮,得趕緊離開這里才是。姚善寶走到窗前,順手打開窗戶,讓院子里面夾著海棠花香味的空氣流動進來,她深深吸了一口,然後雙手撐著下巴,手肘放在窗沿上,只微微仰起腦袋,靜靜看著暗黑天空中那一朵朵如鑽石般閃光發亮的星子。
西廂院院中一棵海棠樹下,立著一抹修長挺直的身影,那人素袍著身,獨自一人站在黑暗中,遠遠望著趴在窗台邊看星星看月亮的姚善寶,他似乎有些入迷了。
站立良久,直到東邊微微露出了魚肚白,他才轉身離開。
姚善寶為了防止自己睡著後就再不會醒了,所以,後半夜都是沒有睡的。
終于熬到了天亮,她站起身子來,伸了個很大的懶腰,左右扭轉了腦袋,才將推門而出,便見外面候著一群丫鬟婆子。這些個丫鬟婆子,個個笑眯眯的,看著姚善寶雙眼冒著亮光。
姚善寶嚇了一跳,趕忙問︰「出了什麼事情?你們這是做什麼?」
細蕊拂開眾人,蓮步朝姚善寶走了過來,笑眯眯彎身道︰「姑娘,您請梳洗,這些都是早上要伺候著您的丫鬟婆子。大少爺吩咐了,等您梳洗好了,就叫奴婢帶您去園子里逛逛。姑娘,咱們柳府可是很美的。」
姚善寶覺得那柳相生簡直是瘋了,病得不輕,她有些不耐煩了,擺了擺手說道︰「我梳洗不必這麼麻煩的,細蕊,你讓她們都下去吧。」
那些個丫鬟婆子不肯,其中一個婆子急了︰「姚姑娘,我們府上的主子每日梳洗時都是這麼多人伺候著的,我們可是大少爺親自撥了過來伺候您的。您要是直接將我等打發了,若是叫大少爺知道,以為我們失職了呢。」
姚善寶沒有理會這些下人,倒也不想這些下人為難,只皺眉道︰「罷了,我自己跟你們大少爺說去吧。」轉頭看向細蕊,道︰「你們家大少爺現在在哪兒?我去找他。」
細蕊見姚善寶好似真的生氣了,趕緊偷偷揮手,示意那些個粗使丫鬟婆子們趕緊走,然後回話道︰「姑娘,大爺這個時候應該在書房呢,您如果不喜歡這麼些人跟著,不若奴婢帶您去吧。」
旁邊的丫鬟婆子們,都微微垂首立在不遠處,見細蕊這般說了,其中一個小聲道︰「姚姑娘,呆會兒要是大爺問起了,您可別將責任都推到我們頭上來啊。我家里剛剛添了個小孫子,又多一口人需要我老婆子養著呢,要是丟了這份工作,我們一家子可都活不了。」
姚善寶也是底層人物,心里深知她們的不容易,也覺得,不必將對柳相生的不滿轉到這些人身上,便笑道︰「你們放心好了,我自知該怎麼說的。不過,我也不是你們的主子,你們不必對我戰戰兢兢的。」
細蕊給粗使丫鬟婆子們使眼色道︰「都下去吧,廚房里的早飯該是做好了,你們端來。我先帶著姑娘去找大爺,去吧。」
「是,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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