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夏,你怕狗嗎?」
「怕啊。」
「為什麼?」我問。
「因為怕被咬啊!」
——《晚風日記》
呵呵,這句來日方長是什麼意思啊?
我有些心虛的看著他,這位房東先生,神秘兮兮,穿著件黑襯衫又戴著個價值不菲的翡翠,一張俊臉卻是深深的痞氣,全身上下都透露著好像有著什麼天大的秘密。
他,該不會是黑社會大哥吧?
據我這一周的觀察,宋遠晟真是太神秘了。
半夜三更,我時常看到他一個人坐在對面陽台的白色木質涼椅上,燈光昏暗,他面前的小矮幾上擺著一瓶葡萄酒和一個剔透的高腳杯,杯中有一半的紫紅色的液體,而矮幾上的一邊還有一包香煙。
我嗤之以鼻,不知道他這大半夜的在陽台裝什麼深沉啊,誰想不一會兒,他掏出一只香煙,找來一個打火機,擦了一下,火光亮起,他燃起了那只煙,火光搖曳,他看了許久,卻沒有抽,燒到一半,他干脆在煙灰缸上把它掐滅。接著他又起身,把那只高腳杯的葡萄酒倒入陽台的水池,轉身就走。
這樣被我看到幾次,我越來越覺得宋遠晟真是吃飽沒事干,他要是不抽煙不喝酒也沒必要在大半夜浪費勞動人民的成果啊。
這就算了,有一次我汲著拖鞋去樓下便利店買泡面,那天下著淅瀝小雨,而我貪圖方便,沒有帶傘,到了便利店卻意外地撞上了宋遠晟。
我正準備轉身就走,偏偏被他叫住。我灰溜溜地回頭,他卻莫名其妙地遞給我傘。
我心想今天這位宋先生是怎麼了,竟然這麼好心,看到我在下雨天沒帶傘,竟然把唯一的傘借給我。
我正欲感動涕零的一瞬,他卻認真嚴肅道︰「看好它,我去去就回來!」
待我看到腳邊的那只蜷縮成一團的黑色東西,簡直要氣瘋了!
他居然讓我給這只髒兮兮連皮毛都缺了一塊的流浪狗撐傘!不知道我最怕狗嗎?我戰戰兢兢地離了那只狗一段距離,把傘往外伸去,這樣那只狗有傘遮,而我卻只能淋雨。
半天,他才冒著雨匆匆從馬路的對面跑來,待我看到他手上的那包狗糧簡直無語了。他卻全然不顧全身上下的名牌服裝,如心頭肉一般抱著那只流浪狗,滿臉都是暖暖的柔情,給它喂著狗糧。
那天,我終于把那只流浪狗安全接替給了宋遠晟,拎著泡面興匆匆地回家,正準備燒開水泡面時,門鈴卻響了。我打開門,屋外站著的人正是宋遠晟,他已經換了一身干淨的家居服,我有些訝然︰「宋先生,您有什麼事嗎?」
他眸光平靜,道︰「我忘記買東西了」
「啊?……」我僵著嘴角笑了笑,請問這和我有什麼關系?
他眨了眨眼,面色依舊波瀾不驚地站在門口。
「所以,我找你借點東西。」他又補充道。
「呵呵,」我尷尬地笑了笑,「借什麼?」
「你有吃的麼?」他又問。
「沒有。」我決絕地否定道。
「可是,許小姐剛剛好像買了泡面?」他不依不饒地站在門口,漆黑的眸子卻有深深的壓迫感。
「嘿嘿嘿嘿嘿。」我窘然笑笑,礙于還欠他房租,不便發作,只能禮貌又道,「你找我借泡面?」
「對」他短短回道。
我含著笑,開什麼玩笑,你這麼有錢,就算買十卡車的泡面都不為過,卻找我借泡面?
我拉著門柄,正準備合上門,他卻一手抵住了門,一雙黑瞳如深夜搬深沉神秘,定定地盯著我看了半天。
我有點氣惱,他到底想怎樣?自己吃不著還讓不讓別人吃泡面啊?
「你想要泡面是吧?現在外面雨也挺大的,那你向我買吧,就是比較貴!」我仰起頭,理直氣壯道。
他輕哼了一聲,笑了笑,皺著眉,慢慢吐字問道︰「多少錢?」
我伸出手,伸出五只手指,說︰「五……」
「五百?」他挑眉笑問。
我眨了眨眼,有點震驚,我本來只想說五十的,但是這個冤大頭要用五百買泡面,瘋了吧。算了,我也沒損失,我點點頭,清了清嗓子道︰「對。」
「哦,好啊。」他淡淡道。
這麼好說話,有錢人就是豪爽。啦啦啦啦,一下子一包泡面翻了一百倍,見過這麼好做的生意麼?早知道批發一箱泡面坐等宰豬了。
「這樣吧,宋先生我幫你煮吧。做其他的不行,泡面我可是一流的。」我殷勤地邀請宋先生進屋坐。
過了一會兒,我端著一碗熱騰騰的泡面放在了宋遠晟的面前,他倒也不客氣,撩動了幾下面,皺眉問︰「怎麼沒有加蛋?」
「蛋?」我嘻嘻地笑笑,這位宋遠晟還真麻煩,只好說,「正好冰箱還有個雞蛋。」
「嗯,要荷包蛋。」他又補充道。
「好 。」
我爽快答應道,當我把那個煎的黑焦的荷包蛋放入宋遠晟碗中的時候,我猛地發現他那張俊臉冷不防地抖了兩下。
我雙手撐住腦袋,望著他撥動了幾下面,樣子像是有點為難,又問︰「有海帶絲嗎?」
「海帶絲?」吃個泡面還有那麼多要求!算了,五百塊也不是那麼好賺的。我笑笑道,「沒有海帶絲,榨菜絲可以嗎?」
他皺了皺眉,點了點頭,勉為其難︰「好吧。」
不一會兒,他就把整碗面吃完,只剩下那個焦的荷包蛋蛋。我又異常周全地遞過餐巾紙,他徐徐地擦了擦嘴角,一副異常滿意的模樣,起身要走。
「宋先生……」
他旋過頭,面色平靜地問︰「怎麼了?」
我扯著嘴笑了笑︰「好吃嗎?」
他點點頭,短短回道︰「不錯。」
「呵呵呵……」我徐徐攤開手掌遞到他面前,緩緩道︰「那……錢呢?」
他突然斜著唇,笑的驚心動魄起來︰「許夏。」
「啊?」
「不是開玩笑嗎?」他聳聳肩,神情悠然。
話落,他就異常滿意,徑直地往門口走去。
我勒個去的,誰開玩笑了誰開玩笑了?我是認真的啊!沒看出來我無比認真嘛!
我愣了半天,他卻又回頭,唇邊溢出了些清淺的笑意,說︰「哦,謝謝。」
呵呵,他還是吃了我的泡面,還是我親手給他煮的!!!
唉,所以說,這位宋先生看似不動聲色,卻總能無形之中給你一招,讓你服服帖帖地吃啞巴虧。
宋遠晟簡直是太陰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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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業在即,論文導師已經催了我無數次,並以她再看不到我的論文報告,決定為我送上她從業十年以來從未給過的分數。我真是誠惶誠恐,決定為人要低調,絕對不做個別分子,還是去搗鼓搗鼓我的論文。
我坐在電腦前,看著論文的開題報告頓覺得一陣困意襲來,倒頭就睡,做了一夜來來回回亂七八糟的夢,早上被手機震耳欲聾的鈴聲驚醒。
「喂!」我猛地直起身子,抱著一團被子有氣無力道。
「許夏,你媽又打電話問起了你的下落了。」耳邊傳來了朱珠的聲音,口氣微微帶著薄責道,「你媽在電話里哭的很傷心……」
我閉著眼楮重重地又躺在了床上,微微嘆了口氣道︰「那你告訴她了嗎?」
「沒有,我就怕萬一忍不住。」她又道。
我咽了咽口水,不耐煩道︰「忍不住?又不是大小便失禁,怎麼會忍不住?」
「許夏!」朱珠抬高音調,怒吼道。
這麼一喊,我徹底醒了,干脆下床,汲著拖鞋給自己倒了杯水。另一頭的朱珠又喋喋不休了起來道︰「你媽媽說要請我去吃飯啊,我總覺得是鴻門宴啊,你說我要不要去啊?」
「去啊,為什麼不去?」我拆了一根棒棒糖,叼在嘴里,邊往陽台去,邊走邊說,「你要是有辦法順便偷偷幫我帶幾身衣服,離家出走太匆忙了,現在都沒衣服穿了。」
「你不會去死啊。」朱珠又狠狠地罵道。
我把手機拿遠了點,正好瞥向了隔壁的陽台,我的房東先生此時穿著件黑色polo衫依靠在欄桿上,神態怡然,閑適萬分,而他的腳邊正是一只查理王小獵犬,全身黑白相間兩只黑色長耳自然下垂,陽光下毛發油亮,兩只腳搭在欄桿上,偌大的杏仁眼楮直勾勾地盯著我看,可是一點都不可愛。
那只小獵犬明顯對我不太友好,伸出長舌,一副惡狠狠地盯著我看。
「喂,怎麼不說話了?許夏,我可受不了一直對你媽說謊,你可別逼我……」
我突然俯,沖著那只‘長耳朵’吐了吐舌頭,沒料到我終于激怒了它,它突然像發狂地沖著我吠了起來,一副躍躍欲試地要越過欄桿,隔空向我沖來。
「啊!」我一慌張大叫起來,手一滑,手機沒抓穩,直接落到了陽台的地板的瓷磚上落下的手機順著地上的一灘水居然從高空落了下去。
我的媽呀!
我的手機!
嚶嚶,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它從十八樓落下……
我旋過頭,沖著那只小獵犬咬牙切齒,沒料到它倒是越吠越凶。我猛地抬起頭,對面陽台的男人一張精致的臉上卻淺淺的浮起了一抹神秘莫測的笑意。
本來已經跟家里斷了經濟往來,現在連手機都沒有了。我真是又氣又恨,可對面的男人卻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他俯模了模他腳邊的小獵犬,輕聲道︰「默默,別叫了,看你把許小姐嚇的。」
「喂!」我氣急敗壞地叉腰喊道。
他倒是波瀾不驚起身,聳聳肩,一臉無奈地往里屋走去,而那只‘長耳朵’搖了搖尾巴,乖乖地跟著他的主人消失在了陽台上。
我怔了幾秒,迅速沖出門,在樓下終于找到那個摔得面目全非的手機,一陣心絞疼痛。上了樓後,突然想起朱珠最後的幾句話,要是她真告訴我媽我在哪里怎麼辦,想來想去,還是硬著頭皮敲響了隔壁的房門。
過了幾分鐘,門嘎吱地被打開,隨著打開的門還有一躍竄到我面前可惡的狗!
我抱頭大叫了起來︰「不要咬我!不要咬我!」
好不容易那只長耳狗才在他主人的馴服下安靜了下來,我卻已經躥到了電梯的門前,連兩只拖鞋都被我甩到了老遠的地方。
這回,面前精致的男人不動聲色地彎了彎唇︰「許小姐,你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