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後未及幾月,京城里忽然出了件事,鬧得人心惶惶。
寧國大將唐國公唐裕,在下了早朝回府的路上,忽然遭人行刺,以致重傷。
刺客有三人,全是被訓練過的死士,拼了性命傷了唐國公後,在被趕來的官兵圍捕前,皆已自行了斷。
經由刑部查實之後,才確定那些刺客並非出身寧國,而是外域之人。
半月之後,原本已經降了大寧的奉將忽然卷土重來,重入西北邊陲作亂;與此同時,同為大寧鄰國之一,且領土與奉將亦有接壤的貉國出兵攻打寧國北面,一時之間,北面寧軍防守岌岌可危,永曲城形勢危急,隨時都有可能失守。
朝堂之上,宣文帝氣得當場把奏折摔到了報信官員的臉上,責問為何沒有及早發現這一事態,造成今日這般嚴重的後果。
二皇子殷勝自幼熟讀兵書,從前亦有過領兵出戰平定寧國內部作亂賊寇的經驗,遂自行請纓,要求領兵出戰。
殷勝之母寧嬪不怎麼得宣文帝的寵愛,而她母家家世也並不顯赫,不像殷齊的母妃那般,是後宮之後地位只在中宮皇後之下的皇貴妃,且本就是公侯世家的嫡女。
身為皇子,冒險上前線雖看似是不智之舉,可卻能大大博得宣文帝的好感,若是掙得軍功兵權在握,那殷勝便有足夠的資本,與殷齊抗衡。
這場戰爭,唐澤自然也是知道的。可他所知道的,和現下的情景,又有些明顯的區別。
首先,原本小說里這個時候,早就沒有了唐澤這個人,唐國公府也已獲罪抄家,沒了昔日的輝煌。唐裕被撤職,後來被提拔到他的位置頂替他的,是另一個姓鄭的將軍。
而之後,也是這位鄭姓將軍與二皇子殷勝一同前去北邊與抵御入侵的貉*隊。
可是若說之前單獨對付奉將的時候,寧國是費了一番功夫才求得的勝利,那也僅僅是多費些功夫罷了;可這次,奉將和貉國卻是暗中籌謀已久,為的是一舉拿下寧國。
到了最後,寧國是慘勝,那位鄭姓將軍身死,殷勝負傷,損失兵士多達九萬之多。然而這也是因為在貉國突發內亂,原本的貉國皇帝被推翻了的緣故。
現下唐國公雖未獲罪,可卻被混進京城的敵軍奸細重傷,雖不致有性命之憂,可亦無法領兵作戰。
這種情況下,唐澤理所當然是要代父前去的。
事情演變至此,確是唐澤沒有想過的。可他細細考量一番,卻覺得這是個機會。
能有資格和殷齊做對手的,目前就只有二皇子殷勝,若是能和他接近,談上交易……
只是戰場之事變幻莫測,何況這場仗比起之前更是凶險非常,一步走錯,恐怕就會萬劫不復。
唐澤還是想要拼一拼。
不管秦維葉喜不喜歡他,他只希望他能好好的。
轉眼之間,軍隊離開京城已過去了幾十天,估模著也該到了北邊。
臨走那天,唐澤來找過秦維葉。
「這次去,真的是生死未卜了。」
「秦兄,我想問你一句話。」
唐澤還是笑的一臉不正經。
秦維葉輕輕開口,說了句什麼,然後唐澤就走了。
走的時候唐澤還是在笑,讓秦維葉安心等他回來。
傍晚的時候,秦維葉的住處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秦維葉沒有過多驚訝,但明顯地,他不歡迎那個人。
殷齊卻心情很好,沒有同秦維葉對他的不敬態度計較︰「從鹿苑行圍回來之後,本殿就一直想著,總有一天,要你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秦維葉唇角微撇,沒有答話。
「本殿知道你是個不怕死的。」殷齊看著秦維葉,兀傲一笑︰「所以本殿要殺的那個人,不是你。」
秦維葉握著茶杯的手一顫。
殷齊笑意更盛,朝秦維葉走近,俯身在他耳邊,聲音低沉︰「去往北面的大軍里,有本殿的人。你以為,姓唐的那小子,這一次,還能不能活著回來?」
沒過多久,戰場上果然傳來消息,唐澤率一隊人馬探敵,卻失蹤于亂軍之中。而且據傳言,寧軍之中有人親眼看到,唐澤胸口中了一箭,生死難料。
秦維葉一連幾夜未眠,只靜靜坐在以往唐澤來找他時二人常待著的院中竹亭里,一等便是一夜。
蓮夏實在看不下去,也不敢睡,守在旁邊勸了好久,還是沒能把人給勸回屋去。
良久,秦維葉轉過頭,問身旁的蓮夏,聲音很輕,卻似乎是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問出口︰「蓮夏,你說,我是不是錯了。」
蓮夏躊躇著,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的問題。
秦維葉卻自己接了下去︰「如果從一開始,我就沒有給他希望,到如今,也不會害人害己。」
「不是,少爺你別這麼說。」蓮夏平日里自認還算是個伶牙俐齒的,可是此刻卻覺得自己簡直是笨嘴拙舌,硬是想不出合適的話來反駁秦維葉,明明在她看來,那些想法都是錯誤的。
想了半天,蓮夏只想到了一句,遂道︰「奴婢覺得,唐公子一定不會後悔的。」
「報——」一處地勢偏隱的峽谷之中,一個穿著寧軍兵服的士卒匆匆跑進臨時扎就的帳篷之中,對著主位的那人半跪下來,急聲道︰「參將,不好了,附近有貉國的軍隊在偵查。」
「娘的,這麼快?!」唐澤聞言激動的坐直了些,身旁的正在給他換藥的兵士一個手抖,一包金瘡藥全部都灑了上去。
「我去,浪費啊。」唐澤罵了一聲,因為情況特殊,他們剩下的傷藥本來就不多了。
三天前,軍餃比他高的殷勝一聲令下,唐澤只得帶隊犯險,前往敵營附近偵查。結果不幸被發現,一隊人馬起碼失了一小半去。
好不容易要擺月兌貉軍的時候,不知從哪里射來一只流箭,唐澤很是不幸地悲劇了。
「幸虧本將早就覺察出不對,閃身躲開了要害,這才沒有英年早逝,果然是天妒英才,連老天都覺得我太帥,看不過眼,才來處處為難我。」唐澤大難不死,臉皮變得比城牆還厚,對著屬下一陣自夸,絲毫不帶臉紅。
問題是他和其他士兵被困在了這里,外面又有貉軍,想回寧軍軍營都沒法回去。
眼看著本來就不多的物資越來越少,說不著急那是不可能的。
先前被貉軍發現的時候,唐澤就覺出不對勁來,他明明已經足夠小心,手下的人也都是唐國公的舊部精兵,訓練有素,為什麼還會有人被發現,導致整個隊伍都受到重創?
後來月兌了困,唐澤重新整頓清點人數之時,終于發現了一個本來不在這支隊伍編制之內的兵士。問他是誰的手下,對方卻支支吾吾回答不清楚,後來看守他的兵士一個沒注意,這人就自盡了,還是服的毒,顯然早有準備。
唐澤想了一想,覺得殷勝不會拿取勝揚名的機會和他開這種要命的玩笑,他們之間也沒這個仇。
賭最後剩下的那幾包金瘡藥,絕對是殷齊搞的鬼!
眼下最大的問題就是怎麼回去。
傳令兵來報說唐參將回來了的時候,殷勝還不相信,在他看來,唐澤這一次是死定了,沒想到他還能活著回來。
回來的的確是唐澤本人。
殷勝屏退左右隨從的兵士,單獨留下唐澤,饒有興致地詢問他到底是如何逃出的。
唐澤笑笑,說的很輕松︰「把外圍的貉軍引開,就回來了。」
被困的地方是一處峽谷,他在山頂上設了一處有石頭的機關,扎了一堆稻草人,再把用來啟動機關的繩子割斷了一半,墜上重物。等到他和其他人離開山頂,撤到隱蔽的地方的時候,繩子約莫也到了徹底斷開的時候,機關一啟動,上面的石頭便嘩啦啦地往山的另一面有貉軍的地方滾下去,貉軍以為山上有寧軍,上了山,原本佔著的路自然空了出來。等到他們發現這是一個騙局的時候,唐澤的人馬已經離開到了一個安全的距離。
這事說難不難,說簡單也不簡單,沒有適合的工具,唐澤是鑽了他學過的現代知識的空子,才成功的弄好了那個在其他人看來十分難懂的機關。
「我本來在想,你雖有身手,卻是個沒腦子的,沒想到,竟低估了你。」殷勝很是直白的說出了他對唐澤的看法。
唐澤一愣,確定這是夸他不是損他?不過也不甚在意,只開口問了自己關心的問題︰「既然如此,不知小臣有沒有資格,和二皇子您談個交易?」
殷勝眉峰一動︰「什麼交易?」
和貉國的交鋒雖險,損失更是慘重,可就如先前所說,未過多久,貉國後院便起了大火,國主易人,新帝卻是打著要與寧國交好的旗號,撤了軍。
奉將原本就是借著貉國之勢東山再起,眼下自然後續無力,節節敗退。
徹底收拾了奉將之後,軍隊帶著戰利品起程回京。
臨走之前,唐澤只問了秦維葉一句話,他想知道,自己在秦維葉心里,到底算什麼?
秦維葉說,唐澤是他現在唯一珍重之人。
唐澤覺著,其實這樣也挺好。
回來之後,他去找秦維葉,打算著,如果實在不行,干脆就像普通朋友一般也好,畢竟有些東西勉強不來。
去了之後,才知道秦維葉不在,唐澤不急,就隨便在院子里撿了個地方做了下來,慢慢等。
蓮夏給他泡了一壺茶,他又不客氣的要了幾盤點心,吃得很是歡快。
「我說蓮夏,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們家少爺怎麼樣啊?有沒有什麼亂七八糟的人來找他麻煩?」比如某個姓殷的皇子和他那個讓人糟心的親爹。
蓮夏搖搖頭,又點頭。
「呃,你這是什麼意思?」
「少爺他……大半年前病了一場,病得很嚴重。」蓮夏聲音很是低落,「到現在都沒有好全。」
唐澤手里的綠豆糕「啪」地一聲掉到桌子上,直接站了起來︰「病了?怎麼病的?」
作者有話要說︰抱歉昨天沒更,話說竹團子最近踫到了件糟心事,可能白白浪費了幾百塊錢,覺得很心塞,所以寫文速度也變慢了,我盡快調整,會努力更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