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泉旭沖出來的時候,看到是鋪子里滿地破碎的桌椅板凳和程維哲一臉傷一手血。
老人家頓時一顆心都提到嗓子眼里︰「阿哲,阿哲沒事吧,小元你看著點,爹這就去請大夫。」
楊中元從來沒見他跑這麼快過,只看他飛快過來看了程維哲一眼,說話的功夫便消失在了鋪子外面。
剛才事情發生的那麼亂那麼快,楊中元現在無比慶幸,當時讓周泉旭回了屋子里。
他年紀大了,對孩子護短得很,要是看到程維哲挨打,還不得不要命沖上去,到時候,弄不好真得出什麼事。
劉捕頭幫著楊中元把程維哲扶到偏屋里躺下,大概看了一下他的樣子︰「你放心,我辦案二十年,多少有些經驗,這位小哥應該沒有傷及肺腑,皮外傷受的多一些,好好將養一些時日就會好了。」
楊中元見程維哲眉頭松了些,一雙手才終于不再抖得厲害︰「有勞劉捕頭,幫我照顧一下他,我去燒些熱水。
索性剛才虎頭和軍師砸鋪子的時候礙于灶台熱,沒有往這邊動手,因此灶台里的炭火還燃著,並沒有熄滅。
楊中元用水壺燒了一大壺熱水,兌進盆子里端進屋來︰「我可以給他擦擦臉嗎?」
「擦吧,無礙的。」
楊中元點點頭,擰干毛巾,認真幫程維哲擦起了臉。
他臉上的傷並不太多,虎頭沒怎麼往他臉上招呼,只有一開始被打了一拳,讓他嘴角微微泛青。
可即便這樣,楊中元輕輕幫他擦拭的時候,程維哲還是不由自主皺起眉頭。
「阿哲……」楊中元見他這樣,心里別提多難受了。
程維哲從小在程家,就算程赫對他再不上心,也自詡讀書人的身份,不會對家人動手。林少峰也並不覺得兒子應當走自己鏢師的老路,因此對他學武一事並不執著,簡單教了他些防身武藝,只求強身健體。
除了小時候同他一起跟其他玩伴打架,程維哲真的從未挨過打。
如今看他嘴角淤青,一身原本飄逸瀟灑的長衫也皺皺巴巴,滿滿都是髒髒的腳印,即便已經昏睡過去,卻還緊鎖著眉頭,一雙手下意識捂住腰月復。
楊中元記得,虎頭一開始最使勁的那一腳,正是踢在程維哲的肚子上。
想到這里,楊中元滿心都是憤怒,前幾次無論那些人做什麼,他跟程維哲都想著只要能干淨利落離開就行,都忍了下來。如今他們是真的不打算讓他們兩個好過,那他們也自然不用客氣。
「劉捕頭,我跟他都是小老百姓,一直清清白白做人,也都絕對本著誠懇的態度做生意,我們實在想不到,到底得罪了什麼人才會招惹這樣的禍事。那兩個人我也不認識。」楊中元握著程維哲的手,誠懇道。
劉捕頭見他臉都白了,而程維哲一直昏迷不醒,他想到外面那間被砸得亂七八糟的鋪子,心里也跟著有些堵得慌︰「唉,那兩個人是丹洛無惡不作的惡霸,他們會來故意傷人,恐怕是被人收買,你且放心,只要你們堅持告到底,那官府就一定會秉公辦理,看小兄弟這個傷勢,最起碼能判他們十幾年,不到日子絕對不會放出來。」
楊中元听了,便知以前肯定被他們欺負的許多人都不敢告到底,導致每次官府都只能關上幾十天就放出來,這對于虎頭跟軍師來說,根本不叫事。
「這次真是謝謝你了,劉捕頭,哦,還沒自我介紹,我姓楊,名中元。他姓程,叫程維哲,我們兩個都在這條街開鋪子。」
「程?他是不是……?」劉捕頭听了程維哲的名字,突然依稀想起這陣子街頭巷尾傳得沸沸揚揚的事情。
其實不是他碎嘴好奇,主要是他干了這份差事,就要對丹洛大大小小的事情了如指掌,就連那些百姓們經常說的東加長西家短,他也多少都有耳聞。
「您是說程家?對,阿哲就是他們家的長子。」楊中元愣了愣,很快還是痛快給了答復。
劉捕頭听了,神色便有些凝重了︰「如果是這樣,那事情就復雜得多了。」
他說著嘆了口氣,然後用同情的眼神看著楊中元,那眼神仿佛在說這事情不好辦了。
楊中元其實心里清楚他想的是什麼,但還是疑惑問︰「怎麼會復雜了?他們打傷了人,砸了鋪子,我們告他們,天經地義。」
趁著仵作跟大夫都沒來,劉捕頭也對傳聞里十分努力的兩個青年很有好感,于是便說︰「你們都是好孩子,我也直說,程家的事我也是听說過的,虎頭跟軍師也不是平白無故找人麻煩,小程是程家人,這事情到底因何而起……便不好說了。」
說到這里,劉捕頭不由嘆了口氣,他原本滿心歡喜這次終于可以把那兩個惡霸繩之以法,卻不料到頭來還是如此。
他說的這些原本就是楊中元想到的,因此他听了心里倒不覺得憋屈,他剛想說些什麼,卻听鋪子外面有些動靜。
仵作來得倒是很快,驗傷也很快。
正如劉捕頭所言,程維哲內髒沒有受到重創,但是四肢的外傷卻很嚴重,想必虎頭得了命令,不能叫他死,也不能叫他痛快活。
原本楊中元听到他內里無礙還略微有些放心,但看到他身上那些淤青紅腫,尤其是月復部那一塊,仵作輕微踫到,程維哲都要發出痛苦的申吟。
楊中元緊緊捏著拳頭,問仵作︰「你看他月復部這一塊淤青,真的沒事嗎?」
仵作搖搖頭︰「還好,他的月復部沒什麼贅肉,所以被猛烈撞擊會顯得特別嚴重,不過行凶者可能只是想讓他站不起身,並沒有多用力,他剛才有吐血嗎?」
楊中元忙點頭,雖然程維哲吐血的時候背對著他,但他還是看到了。
仵作松了口氣︰「那就好,淤血已經吐出去,內里應該沒什麼事了,倒是他手臂和腿上的傷,得好好養好些時候了,虎頭下手有點狠,恐怕會很疼。」
想到程維哲會難受好一陣子,楊中元心里就像擰麻花一般,難受的很。
劉捕頭見仵作驗完了傷,這才拉著他問︰「如何?」
仵作嘆了口氣,扭頭看另一個青年滿臉心疼地給傷者小心翼翼擦著手,毫不猶豫便說︰「可定為重傷。」
見他給了肯定答案,劉捕頭這才略微松了眉頭︰「先定下,其余事情,以後再說。」
這邊仵作驗完傷,那邊周泉旭也把李大夫請了過來。
等一切安頓好,已經是日暮時分。楊中元先送走了劉捕頭跟仵作,又簡單整理了一下鋪子,給程維哲熬了一鍋米粥,這才去了隔壁茶館,打算接徐小天回來。
掌櫃其實看到了這邊的情況,只是被程維哲吩咐好好照顧徐小天,也不能派人過去幫忙,這才坐立不安一個下午,終于等來了楊中元。
「小楊老板,哎呦你怎麼走路這個樣子,沒事吧?」
楊中元的腳踝被軍師踢得有點狠,走起路來就疼,雖然敷了藥,但估計也得十天半個月才好,因此他坡著腳走進茶館里,被許多人都看到了。
面館被砸成那樣,後來又來了許多衙役,現在見楊中元灰頭土臉,路都走不好地過來,茶館里的客人們便耐不住好奇心,七嘴八舌問了起來。
楊中元挑了張椅子坐下,慢慢把事情大致講了一遍,講到最後幾乎都要垂淚,滿臉都是痛苦︰「也不知道阿哲的傷能不能好了,就連昏迷都皺著眉頭,身上的傷只要一踫到,他就會疼得叫出聲,我們實在不知道是得罪誰了。」
程維哲平時是個多陽光開朗的人,在坐的老茶客們可都是有目共睹的,以前見他傷寒發燒都能挺著坐在鋪子里上工,可見不是個怕疼的人。
這得傷得多嚴重……
茶客們這樣感嘆著,卻還是忍不住八卦起來,他們都是雪塔老街坊了,軍師和虎頭什麼德行,他們怎麼會不知道?于是他們想到程維哲的身份,便不由自主把矛頭指向了程家。
「小楊老板,我看……是不是小程老板家里頭……有什麼事?」
楊中元听到他們這樣問,先是遲疑了一下,然後才含糊道︰「今日感謝各位關心,我代阿哲謝謝大家,今日的茶錢便都免了,他這重病在身,未來幾日我們就都不開張了。勞煩各位幫忙通傳一聲,楊某感激不盡。」
今日茶客們不僅看到這樣一場事故,又被免了茶錢,楊中元態度誠懇,他們也便紛紛表達了對程維哲的關心之情,這才接二連三地離開。
等到食客們都走光了,楊中元叫小二領來徐小天,先是安慰了他一番,這才對掌櫃道︰「掌櫃的,下午到底是哪一個弄壞了茶葉?」
他平時一貫和和氣氣,如今坐在桌邊這樣冷著臉說話,竟讓人覺得心生忐忑。掌櫃也是跟著程維哲干了好幾年的老人了,看管鋪子做生意也很有一番手段。他自覺認識楊中元幾個月了,看人也還算準,但如今再看楊中元渾身氣度,心中便有些嘀咕。
原來這一位,也不是好相與的主。
「是小石頭,下午他犯了錯,老板罰他打掃後廚,現在應該還在。」掌櫃知道他同程維哲的關系,也懂得如今程維哲不在,他說的話也是要听的。
「去叫來。」楊中元說罷,起身進了雅間。
因為食客都走了,所以其他的小二們都在收拾茶具擦拭桌椅,听見楊中元的話里滿滿都是寒意,手里的活計不由自主就更仔細認真了些,大氣都不敢喘。
不多時,一個瘦瘦小小的少年人被帶到雅間里。
楊中元正細聲細語同徐小天說著,听見動靜抬頭冷冷瞧了那少年一眼,低下頭去的時候又如剛才一般溫和。
徐小天下午真的嚇到了,這會兒見到楊中元沒事才略微松了口氣,但他沒有看到程維哲跟周泉旭,心里依舊還是七上八下。
等到徐小天表情終于緩和下來,楊中元這才抬頭打量小石頭。
小石頭似乎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是楊中元對他的態度非常奇怪,叫他心里有些害怕,他鼓起勇氣問︰「楊老板,到底怎麼了?」
楊中元眯起眼楮,淡淡道︰「怎麼了?我倒要問問你,怎麼會把茶葉弄壞?」
作者有話要說︰嚶嚶嚶嚶這幾天都沒敢看評論orz等我明天再來統一回復~
還有這篇文是架空啦,訴訟什麼就是為了劇情服務的咳咳,阿哲受的傷也是……捂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