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輝煌的宮殿內,一個身穿白色衣衫的男子正皺著眉站在一抹粉色的輕紗前。
此男子,正是鏡恆。
「听說你受了重傷?」此刻,粉色輕紗後傳來一抹嬌柔的女聲,明明柔柔的,卻不帶任何溫度。
「嗯。」鏡恆應了一聲。
「可你看起來並不像是有傷的人啊。」那女聲淡淡的又一次響起。
鏡恆一愣,隨即想起了那個救他的清瘦少年——蘇意歌。
那日他重傷,蘇意歌背著他走了兩天兩夜,不眠不休。
最後終于到了雪山,好不容易登上山頂,見到了那個傳說中救人的神仙。
可那個神仙卻要蘇意歌給他一件他最寶貴的東西才會救自己。
他仍舊記得,那時嘴唇被凍得烏紫的少年沒有任何猶豫的就說了一個「好」字。
那個神仙問蘇意歌,他最寶貴的東西是什麼。他記得蘇意歌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飽含著他讀不懂的復雜情緒,他說:「我的眼楮。」
神仙問蘇意歌,為什麼是眼楮。
鏡恆記得,蘇意歌用那種無比眷戀又痴纏的眼神看著他,說:「因為我的眼楮能讓我看到那個我可望而不可即的人。」
鏡恆仍舊記得,當時少年的聲音顫抖,呼吸也有些紊亂。
少年就那麼一動不動的看著他,讓鏡恆有一種一眼便是一個地老天荒的感覺。
後來,他的傷被神仙治好了,而少年的眼楮卻黯淡無光了,他看不見了。
他仍記得他問少年:「你為什麼這麼傻?我如何值得你這麼做?」
少年說:「鏡恆,我不認為你還不明白。」
少年的話似乎是給了他當頭一棒,他,當然明白了。
只是,他要如何回報他的一片深情?
「鏡恆?」或是見鏡恆許久不曾說話,輕紗後的女聲開始有些不悅。
「有人救了我。」鏡恆這才回神,回答道。
鏡恆望著輕紗後的那個容顏絕色的女子,心底驀地一嘆,她對他,總是這般冰冷。
也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的冰冷無度總能讓他不自覺的就想起那個為了救他,而失去一雙眼楮的蘇意歌。
那個少年是那麼倔強堅強,這世上,也就只有他甘願為他付出這麼大的代價了……
想到這里,鏡恆的心底微微酸澀,他到底該如何回報蘇意歌的恩德?
「你來有什麼事?」那女聲有些不耐煩了。
「你為什麼要夏顏非嫁給南夷蠻王?」鏡恆出聲問道。
白驀堯都失蹤了,為什麼她還不放過夏顏非?那南夷蠻王是出了名的粗暴,夏顏非若嫁了過去必定會深受其害。
「怎麼?你想救她?」那女聲一聲嗤笑。
「是。」鏡恆平靜的回答。
「好啊!她夏顏非居然將你都迷惑了!本宮便更加不會放過她了!」那女聲漸漸透著怒氣,甚至變得有些尖銳刺耳。
「你放過她吧,好嗎?」鏡恆皺眉,對這尖銳刺耳女聲有些抵觸。
「呵!鏡恆,你算個什麼東西?!本宮身為玉離國公主,我就是讓她夏顏非立刻去死,她便過不過明天!何況,本宮是要她生不如死!」那女子一把扯了擋住人視線的輕紗,走到鏡恆面前,笑得一臉猙獰。
「玉夢冷!」鏡恆怒了,看著眼前這個身著粉色紗裙,容顏絕色傾城的輕靈女子,他竟覺得她的笑容是那麼丑惡。
鏡恆的腦海里陡然劃過那個叫做蘇意歌的少年的一抹微笑。
淺淺淡淡的,白皙的臉上還帶著淡淡的紅暈。
鏡恆覺得,蘇意歌的笑容,好像是抵過了天下所有。
陡然驚醒,鏡恆連忙搖頭,他在想什麼!
「呵呵呵……鏡恆,你竟然敢直呼本宮的名諱了?你果然被夏顏非那個賤女人給迷的神魂顛倒了!」玉夢冷一張絕美的臉上露出嘲諷的神色,那雙美眸里透著薄怒。
她這下是更不會放過夏顏非了!那個賤女人居然連鏡恆都能迷住!
想到這里,玉夢冷不禁緊握成拳,指甲深深地刺進手掌里,她絕不讓她夏顏非好過!
「玉夢冷,你為何如此歹毒?!」鏡恆一听玉夢冷的話,便說道。
「你現在才知道本宮歹毒?那麼你以前那般對本宮百依百順算是什麼?」玉夢冷仍舊冷冷的嘲諷著鏡恆。
她怎能不氣?白驀堯喜歡夏顏非,如今就連一直對她百依百順的鏡恆也向著夏顏非了!
「你!」鏡恆一時語塞。
「來人!把鏡恆公子給我請出皇宮去!」玉夢冷重重的哼了一聲,隨即拂袖轉身。
鏡恆無奈的搖了搖頭,轉身走出了殿門。
他還是在明日的婚禮上想辦法救走夏顏非吧!
……
一大早,夏顏非便被幾個丫鬟婆子給強制穿上了大紅色的嫁衣,三千墨發也被華貴的金簪綰起,兩鬢各帶了一只瓖嵌著寶石的丁零作響的金步搖。
夏顏非目光微冷的看著銅鏡里那個粉黛微施,唇色殷紅的自己,一雙手在寬大的袖間緊握成拳。
難道,她就這麼認命了嗎?
不!絕無可能!
「你們都出去,我想自己待會兒。」夏顏非輕斂美眸,對著那幾個丫鬟婆子說道。
「哎喲!這可不行啊!」那其中一個上了年紀,臉上皺紋滿布,微微佝僂著身子的婆子連忙說道。
「我叫你們出去!」夏顏非秀眉微皺,冷聲說道。
「小姐,不行啊!」那幾人一臉為難。
將軍說了,要看著小姐,不能離開她半步啊!
「滾出去!否則我現在就死在你們面前,我看你們今天找誰去成親!」夏顏非忽然拿起梳妝台上那個針線盒子里的一把剪刀向著她自己的脖子,怒視著在場的幾人。
「哎喲喂我的小姐啊!您可別想不開啊!快把剪刀拿遠些別傷著您脖子!這大喜的日子見了血可就不好了!」那婆子一陣驚慌失措的沖夏顏非大喊。
「你們滾不滾出去?!」夏顏非冷笑一聲,剪刀尖又靠近脖子幾分,在脖子上劃下一道淡淡的血痕。
「好好好!我們出去我們出去!小姐您可別亂來啊!」幾個人一見夏顏非脖子上的血痕便都心驚肉跳的,連忙答應了,就要退出門去。
「等等!你留下!」突然,夏顏非叫住了昨日那個來給她送藥的丫鬟。
「是。」那丫鬟微微驚詫,到也沒說什麼,只彎腰一禮,忙道。
其余幾人見此也就走了出去,並不忘關上門,守在外邊。
她們可不能讓這夏顏非跑了,否則她們都會吃不了兜著走!
「你過來。」夏顏非扔了剪刀,看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那丫鬟,便又坐了下來,沖那丫鬟命令道。
「小姐有何吩咐?」那丫鬟恭恭敬敬的走過來,低著頭問道。
「你叫什麼名字?」夏顏非淡淡的問道。
「奴婢微翠。」微翠仍舊以一副卑微的姿態低著頭回答。
「哦。」夏顏非听後,便輕輕的應了一聲。
她心底已然有了一計,雖不知到底有沒有勝算,卻也是她唯一的一條路了。
反正她就是死也不會對夏無瑾妥協!
「微翠,我想請你幫我個忙。」夏顏非打定主意後,便幽幽的開了口。
「小姐請說。」微翠回答。
「你……來替我成這個親吧!」夏顏非刻意拉長聲音,站起身猛的拉住了微翠的手。
「什麼?!小姐不可以!」微翠立刻大驚失色,連忙搖頭。
「有什麼不可以的?」夏顏非緊緊抓著微翠的手,不讓她掙月兌開來。
「要是讓將軍大人發現了,奴婢會死的!」微翠身體微微顫抖,驚慌失措的說道。
「他發現不了,我告訴你,只等在將軍府拜完堂,你回到房間換成你自己的衣服,用我這迷煙對著守門的人一吹,你便可以月兌身了,只等他們發現後,你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便好。」夏顏非壓低著聲音對微翠說道,還將懷里的一支竹管放到了微翠的手里。
「不不不……小姐,奴婢不敢啊!」微翠握緊了手里的竹管,還是搖頭。
「微翠,你听我說,我這一輩子,只會嫁給一個人,我這一輩子,只能為一個人穿嫁衣,那個人不是蠻王。你在將軍府那麼久,你應該知道夏無瑾到底是怎麼對我和我娘的,我絕不妥協!」夏顏非深吸了一口氣,她不能嫁給蠻王,絕對不能!
「可我……可我……」微翠面露難色,依舊不肯。
「微翠,我實話告訴你,若真讓我嫁給蠻王,我不如現在就去死!」夏顏非又一次撿起地上的剪刀,指向脖子,眼神里是一片決絕。
如果真的再無退路,她不如一死了之!
「小姐你別這樣啊!」微翠見狀立刻驚慌了。
「微翠,我求你,幫幫我,可好?」夏顏非的鼻翼微酸,眼眶微微紅了,她看著微翠,眼里滿是期盼。
「好……好吧。」微翠咬了咬嘴唇,最終還是答應了。
「微翠,謝謝你!真的謝謝你!」夏顏非丟了剪刀,立刻抱住微翠,激動的說道。
「小姐,我知道你的難處,我知道將軍大人的確待你不公,你放心,我幫你。」微翠似乎是真的下定決心了一般,對夏顏非一臉堅定的說道。
「謝謝,真的謝謝!」夏顏非給微翠彎腰一禮,真誠的說道。
「小姐你可千萬別這樣,真是折煞奴婢了!」微翠連忙扶起夏顏非,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夏顏非對著微翠感激的笑著,沒有說話。
她心底默默地感激著這個叫做微翠的女孩,又在心底默默告訴她自己:一定要逃離這里,一定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