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里的城門剛剛打開,守門的官員遠遠地就看到一行隊伍慢慢走過來。
官員揉了揉眼楮,立即吩咐下屬,「快……快去詢問,是不是錦衣衛指揮僉事崔大人回京來了。」
捷報早就入京,京里一片喜氣洋洋,所有人都伸長脖子在等那位立了大功的崔大人回京,終于到了這一天。
官員話音剛落就听到有人道︰「莊王爺來了。」
官員頓時一怔,久病在床的莊王爺怎麼會到這邊來,官員轉過頭去看到了坐在肩輿上的莊王。
這一天,京中處處都在談論這位得勝歸來的崔大人。
崔奕廷在錦衣衛的簇擁下騎馬進京,讓所有人都知道了什麼叫做,少年鮮衣怒馬。
蔣靜瑜從藥鋪里回來,馬車停在原地,跟車的婆子上前道︰「那位崔大人從福建回來了,正巧讓我們趕上,朝廷的衙役過來,讓所有人都避讓呢,小姐,咱們就等一等,用不了多一會兒就過去了。」
蔣靜瑜應了一聲。
清晰的馬蹄聲響傳來,蔣靜瑜忍不住撩開了簾子。
正好看到不遠處一個少年郎穿著鮮紅色的官服,驅馬上前,兩邊的官員恭恭敬敬地跟在後面。
少年的側臉威嚴中帶著別人難以比擬的明亮。
「那是誰?」蔣靜瑜問過去。
跟車的婆子道︰「您問方才騎白馬的那位?」
蔣靜瑜「嗯」了一聲。
婆子道︰「奴婢也不識得,不過看樣子應該是打了勝仗回京的崔大人。」
蔣靜瑜不禁驚訝。這就是崔奕廷?不是都說崔奕廷任意放肆,胡作非為,活月兌月兌是個不認人的霸王。仗著自己是外戚,有個做過大學士的父親,就狂妄自大。
听說姚婉寧要嫁給崔奕廷,她還想過,這門親事看似風光,將來嫁過去之後還不知道會怎麼樣。
卻沒想到崔奕廷和她想象的完全不同。
祖母說,姚婉寧是個好福氣的。
她以為不過就是客套話。哪里知道果然如此。
為什麼姚婉寧能嫁得那麼好。
蔣靜瑜咬住嘴唇,這樣的事就不能落在她身上。
蔣靜瑜痴痴地看著長長的隊伍,跟著的婆子上前勸說。「小姐快將簾子放下吧,被人瞧見要說閑話。」
蔣靜瑜緩緩地松開手。
自從姚婉寧給妹妹治病之後,外祖母就不似從前那般待她好。
外祖母和舅舅說話,還將她遣出去。不肯讓她听到一言半語。舅母仿佛對她也有了戒心,都是因為姚婉寧,如果姚婉寧沒有在外祖母前面告她一狀,她何至于此。
蔣靜瑜靜靜地坐在馬車里,馬車緩緩前行,卻走了兩步就又停下來,跟車的婆子道︰「這不是姚家的馬車嗎?這是從哪里回來啊?」
停頓了半晌,婆子又道︰「這是姚七小姐從族里回來了吧!」
婆子說得熱鬧。外面也有馬車車輪的聲響,仿佛還不止一輛車從她身邊走過。蔣靜瑜胸口如同被壓了一塊石頭,說不出的委屈和憋悶,看著那湛藍色的車簾,卻說什麼也不想撩開簾子向外看。
她不想看,不想看那個姚婉寧風光的模樣。
那會讓她更加的憤恨。
她好恨……
什麼時候她也能讓姚婉寧看看她的風光,讓她能高高地抬起頭來從姚婉寧眼前走過。
「四小姐,將來您會比姚七小姐嫁得更好。」
旁邊的董媽媽忽然插嘴。
蔣靜瑜仿佛被人戳中了心事,臉色頓時變了變,垂下眼楮訓斥董媽媽,「好端端地提起這個做什麼?」
董媽媽卻沒有受挫,笑著道︰「您和姚七小姐不一樣,姚七小姐靠得是家中富貴,在泰興……有早早地拉住了崔奕廷,私底下就有了往來,才能有今天的風光。」
蔣靜瑜听得這話扯了扯嘴角,「是不同,我父母早亡,本就沒有人為我做主,外祖母又因為妍姐的事惱著我,如今四叔雖然又被朝廷重用,到底也不是我的父親,說什麼將來會比姚婉寧嫁得好,官媒不過上門提了一個舉人,外祖母就滿心歡喜想要結了這門親。」
說著話馬車已經到了賀家。
蔣靜瑜從車上下來,進了垂花門,就看到二舅母帶著一個婦人走出來。
那婦人眉飛色舞貼著二舅母耳邊不知在說些什麼,看到蔣靜瑜立即道︰「這就是蔣家四小姐吧?」
賀二太太點點頭,「正是我們瑜姐。」
婦人笑容又溢出來些許,「這麼好的眉眼,當真是不多見,」說著向賀二太太點點頭,「讓老太太安心,那件事我若是做不成,就再也不敢登賀家大門。」
賀二太太目光閃爍,蔣靜瑜已經低下頭,緊緊地握起帕子。
不等賀二太太將人送走,蔣靜瑜徑直去了賀老太太房里。
賀老太太正笑著和身邊的媽媽說話,見到蔣靜瑜回來了,就招手,「快來坐坐,怎麼又跑了一整日,可是累了?」就要吩咐身邊的媽媽倒茶來。
蔣靜瑜咬住嘴唇,「外祖母,方才那個人是誰?來做什麼?」
賀老太太一怔,隨即笑著道︰「這事你先不要打听,將來定然告訴你。」
「是不是因為我的親事?」蔣靜瑜抬起頭來。
未出閣的小姐,怎麼能這樣膽大向長輩問這樣的話。
賀老太太看向門外,身邊的媽媽忙帶著幾個丫鬟退下去。
賀老太太道︰「越來越沒規矩,這話也是你問得的?」
「外祖母喜歡姚婉寧,事事都覺得姚婉寧好,外面都說姚婉寧在泰興就認識了崔奕廷,說到底和私相授受也沒什麼兩樣,怎麼孫女才問問婚事,外祖母就責怪起來,」蔣靜瑜越說越生氣,「您是我的外祖母,心里卻怎麼能向著外人。」
賀老太太被蔣靜瑜幾句話氣得心里一揪,「我也是為了你好,京中那譚家從前與你外祖父交好,譚家的孫兒去年考中了舉人,今年雖說落了榜,下次春闈定然能考上,到時候也會有個好前程。」
舉人,將來有能做幾品官,外祖母卻這般看好譚家,生怕譚家不肯答應似的,將她看成了什麼?
蔣靜瑜豁然一笑,「譚家若是不願意,外祖母也不必強求,那樣的小門小戶孫女卻也是看不上。」
賀老太太被氣得發抖,「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蔣靜瑜點點頭,「孫女知道。」
賀老太太扶著椅子站起身,低頭看著下面的蔣靜瑜,「從前我只當你是爭強好勝,以為這樣的性子也好,將來能撐起一個家來,沒想到你竟這般妒忌,外祖母是過來人,勸你一句,人要豁達些,才能有好日子。」
蔣靜瑜垂下眼楮。
賀老太太將管事媽媽叫進來,「讓四小姐閉門思過,她什麼時候想明白了,再讓她出門。」
……
听說婉寧回來了,姚宜聞讓人先將院子收拾出來,熱熱鬧鬧就將婉寧迎進屋。
婉寧先去給姚老太太請了安,姚老太太正要發作這個孫女不夠規矩,在泰興時竟然避而不見,不將她這個祖母放在眼里,皇後娘娘就讓人送來了賞賜。
內侍笑著道︰「老太太可是有個好孫兒,等嫁去了崔家,將來就是富貴榮華,羨煞旁人。」
幾句話讓姚老太太舉得心里舒坦,總歸是她的孫女,只可惜不是自己喜歡的那個,內侍走了,也不好再責問婉寧,姚老太太也就搖搖手作罷。
婉寧站起身,屋子里傳出祖父咒罵的聲音,祖母一臉的晦澀和疲倦,眼楮垂下來頓多了幾分蒼老,顫巍巍地站起身,吩咐丁媽媽,「去給老太爺拿藥來,該吃藥了。」
丁媽媽端了藥進去,立即就傳來丫鬟的驚呼,然後是碎瓷聲響。
姚老太太臉色更加難看,向婉寧揮揮手,「路上勞累,回去早些歇著吧!」
婉寧回到屋子里,童媽媽已經打听了消息,「老太太是前些日子到的,回來之後責罰了蔣姨女乃女乃,蔣姨女乃女乃受不住出來就撞了柱子,之後蔣家來領人,老太太答應讓蔣姨女乃女乃出去養病。」
蔣氏走了。
五叔中了狀元,隨後蔣氏就被蔣家人接走,說是出去養病,就是不再給姚家做妾,沒想到祖父就這樣輕易地將蔣氏放走。
放走了蔣氏,五叔和這個家再沒了關系,福建出了事,張戚程也定然會被連累,張家眼見就要倒了,五叔也離開了姚家,這肯定不是個巧合。
婉寧正要仔細思量,外面的落雨道︰「老爺來了。」
姚宜聞撩開簾子進了屋,才隔了幾日,父親就變了模樣,眉頭緊鎖,額上多了幾道皺紋,整個人如同蒙了層灰塵,眼楮里也滿是陰郁,臉上被張氏抓的痕跡明明已經掉了,卻又仿佛永久地留在了上面。
小時候抱著她滿臉笑容的父親已經不見了。
「這一路可走的順當?」姚宜聞仔仔細細地看了看女兒。
婉寧道︰「有大伯父照應,轉眼就到了京城。」
姚宜聞點點頭,看看屋子里的東西,「崔奕廷也回京了,禮部和崔家定了婚期,過兩日就要來催妝,你屋子里的東西也該搬去崔家,你母親又才小產,身子還不清爽,不如就將你生母叫過來。」
父親在這時候提起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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