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宜之將身邊的人遣下去,溫文爾雅的臉上露出了笑容,暫且不管崔奕廷是否能回京,他都先要做好他的事。
別人都無所謂,最重要的是自己,如今他是意氣風發的新科狀元。
姚宜之回到屋子里,四老太爺坐在炕上正看著屋子里的擺設,見到姚宜之立即道︰「這宅子要花多少銀子啊?」
姚宜之讓下人端了點心過去,耐心地和四老太爺講京里的事,「等我穩當下來,就讓人將幾個弟弟接進京里瞧瞧。」
四老太爺早已經笑得合不攏嘴,「那是當然好,我從來沒想過會過上這樣的日子,真是天上掉下來的福氣。」
四老太爺拿起點心來吃,吃了滿嘴的芝麻餡,眼楮也彎起來,讓姚宜之給他講講京里的事。
姚宜之很耐心地說著,緩緩的語調讓人听著就心里舒坦,他心里也像有涓涓——細水流過,往後也不會再有人說他是妾生之子,質疑他和他的生母。
這些年的忍耐和小心翼翼的算計終于有了回報。
……
姚家,郎中忙碌了半晌,終于將蔣姨女乃女乃磕破的頭用布條綁好,血從里面透出來,蔣姨女乃女乃臉上猶自帶著淚痕,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
姚老太太听著郎中的話皺起眉頭。
郎中道︰「幸虧被人攔了一下,否則定然救不回來了,即便這般也要好生休養……」
話音剛落,就听下人道︰「快……快……蔣姨女乃女乃吐起來了。」
姚老太太臉色難看。听說老太爺將老五過繼給了旁人,她心里本該高興,想一想竟然沒有知會她這個嫡母。就知道準是蔣姨娘給老太爺出了主意,這樣想著愈發在家中坐不下,正想著是不是要去京里看看,這時候卻收到婉寧回來泰興的消息。
婉寧直接去了二房去看二老太太,連她這個祖母都沒有來拜見,她一怒之下去了二房,二房老太太推說病著身邊一刻也離不了婉寧。她連親孫女都未曾見到,仿佛所有人都已經忘了她這個長輩。
這次來京中,她就是要讓人知道。她才是正經的三房老太太,誰知剛進了院子,就听到老太爺數落她的兒子,罵她兒子是畜生。
都是那個狐狸精在老太爺面前搬弄是非。她怒氣本就在胸口。恨不得立即就將蔣氏打死,就干脆折騰起蔣氏來,沒想到這個蔣氏這麼不經事。
「老太太,」丁媽媽低聲道,「蔣家來人了。」
這麼快,姚老太太皺起眉頭,這個家里果然到處都是蔣氏的人。
姚老太太帶著人出了二進院,就看到了蔣四太太。
蔣四太太面色不虞上前給姚老太太請了安。
這樣見面不免有些尷尬。蔣氏和尋常的妾室不同,從前不過是家中一時落難才會被老太爺抬進了門。
蔣四太太和姚老太太到花廳里坐下。
「老太太。」蔣四太太抿著嘴,面色有些為難,「我就直說了,我們家老爺想要跟老太爺商量商量,將姑女乃女乃帶回去。」
在這時候要將蔣氏帶走。
姚老太太臉上露出一絲冷笑,「是不是因為听到了什麼閑言碎語?我們家老太爺待蔣氏一直都很好,生怕她在家中受氣,就讓她住在莊子上,哪家的妾室會這般?當年蔣氏落難,你們蔣家人去了哪里?如今倒上門興師問罪,哪有這種道理。」
「不是,不是,」蔣四太太急忙道,「從前我們老爺就要帶姑女乃女乃走,是因為宜之還年幼也就擱置下來,如今宜之已經考上了功名,也就用不著姑女乃女乃照應。」
蔣四太太頓了頓,「您就抬抬手,讓我們將姑女乃女乃接回去養病。」這樣對兩家臉面上都好看。
蔣家人的意思是,如果不這樣辦,恐怕就要鬧起來。
蔣氏雖說是自己觸柱,可是話到了外面不一定會傳成什麼模樣。
……
姚老太爺氣得不能喘氣,下人來道︰「蔣家四老爺來了。」
他搖搖手不肯見,蔣家人能來做什麼,他再清楚不過,如今他就想要見蔣氏,姚老太爺的手不停地拍床鋪。
「老太爺,」姚老太太從外面走進來,「您這是怎麼了?」
姚老太爺怒目圓睜,臉上浮起凶狠的模樣。
姚老太太不禁看得一怔,多少年的夫妻,她就換來這樣的結果,她不求著和他相敬如賓,卻也不至于這般水火不容。
他都已經是這般模樣,還想要休妻棄子不成?
他越想要見蔣氏,她越不能答應,多少年的怨氣,現在也該發一發。
「老太爺,」姚老太太低聲道,「蔣姨娘生了病,蔣家來人了,說什麼也要將蔣姨娘接出去住一陣子,我也不好不答應。」
「宜之又剛考上狀元,總不能讓蔣家這樣不依不饒地上門,」姚老太太想了想,「您不在乎,還有宜之呢,她總是宜之的生母,當年蔣姨娘也是懷了宜之才抬進了我們家,蔣家就是抓住了這一點。」
姚老太爺呼吸粗重起來,他明明听到下人說蔣氏觸柱,怎麼謊稱是病了,如果這是平日里他早就揮手打過去。
姚老太太將手放在姚老太爺胳膊上,感覺到姚老太爺拼命地想要掙月兌,用的力氣卻小得可憐,想到他年輕的時候落榜回家,喝些酒就對她非打即罵,不知怎麼的,如今心中有了幾分的暢快。
姚老太太道︰「我看就讓蔣家將人接走,緩和一陣子再接回來,那時候宜之的事也定下來了,就能兩全其美。」
說完話姚老太太站起身。
姚老太爺張開嘴,「不……不……不行。」眼楮拼命地向外看。
姚老太太站在那里一動不動。就看著姚老太爺掙扎,慢慢用姚老太爺的痛苦平復她胸口浮起的恨意。
這樣最好。
……
「怎麼樣?」
蔣四老爺見到從垂花門里出來的妻子,立即問過去。
蔣四太太點點頭。「答應了,人這就送出來。」
蔣四老爺松了口氣,多少年了,他終于等到這一天,將人接出來也算對得住二叔父。
蔣氏很快被抬進了馬車,蔣四太太立即上車去看,只見蔣氏面如金紙。緊緊地皺起眉頭,疼痛讓她幾乎睜不開眼楮。
為了從姚家出來,竟然要受這般的罪。
蔣四太太低聲道︰「姑女乃女乃。我們這就回家,以後你再也不用受這樣的委屈。」
蔣氏想要點頭卻半分動彈不得,只要宜之好,她什麼都值得。她只求宜之能順順利利尚主。
蔣四太太用帕子擦著蔣氏額頭上的冷汗。「姑女乃女乃,如今咱們蔣家可和從前不一樣了,你就等著回蔣家享福。」
……
崔家是一片喜氣洋洋。崔奕廷在福建立了大功,今天就會帶人回到京中。
崔家掛起了大紅燈籠,一片喜氣洋洋。
崔奕征吩咐下人,「將前院再打掃一遍,多掛些紅綾子,」話音剛落。就听到崔實圖的聲音,「將紅綾子都摘下來。不過是打了個勝仗這樣聲張做什麼?」
這哪是只打了個勝仗這麼簡單,崔奕征正要上前說話,崔實圖已經轉過臉,「還不回去讀書。」
崔奕征被訓斥一句接不敢再接話,低著頭等崔實圖走了才吩咐下人,「接著掛,接著掛,老爺責怪下來,就說是我的主意。」他頂多挨一頓板子罷了,總不能讓哥哥回來看到家中冷冷清清,仿佛不歡喜似的。
崔實圖大步走進崔夫人房里,崔夫人正吩咐下人將成親用的頭面給姚家送去,崔家祖傳的頭面,都用緞子好好地擦過一遍,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看到老爺沉著臉,崔夫人心中一緊,忙跟過去服侍。
「得寸進尺,」崔實圖臉色鐵青,說完看向崔夫人,「你選的好親事,我看人沒有過門,就要將你兒子的前程斷送。」
崔夫人嚇了一跳,忙道︰「老爺是听說了什麼?到底怎麼了?快跟妾身說說。」
「說什麼?」崔實圖冷笑,「你那寶貝兒子上了一封奏折,請皇上在閩浙開海禁,與番邦貿易往來。」
崔夫人倒是沒覺得這到底有什麼不妥,「沒事吧,只是……提一提,開海禁的事也不是第一次提起,自從海禁就屢屢被擺上來,充其量是政見不同罷了。」
「政見不同?」崔實圖道,「別人也就罷了,他鬧著要開海禁,沈家和王盧江有往來,那個姚七小姐大張旗鼓地在福建收茶,開了海禁他們首當其沖要得了好處,不過是打了個勝仗,有了一點點功勞,就敢這樣張揚。」
崔夫人抿了抿嘴,「也說不定皇上就應允了。」
「現在應允?」崔實圖看了妻子一眼,「好事都要落在他頭上不成?」
……
下了馬車就要上船,這樣來回地折騰,婉寧趴在船欄向遠處看去,希望能早一些讓腳落在實地上。
不知道過了多久,身邊站了一個人。
那人低聲道︰「外面涼,早些回去艙中歇著。」
婉寧抬起頭看到了崔奕廷。
崔奕廷垂下頭,「听說你沒讓焦掌櫃送茶葉回京?」
婉寧頜首,「沒有。」
崔奕廷失笑,「那是為何?」
婉寧這才抬起頭,「朝廷萬一開了海禁,我的茶葉在閩浙就能有銷路,不用千里迢迢進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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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