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李傷搖頭說的那句話,安然覺得嘴巴有些抽筋。
有些太裝那什麼了吧?
咧咧嘴從馬車里爬起來跳下馬車,走到先前兩人相斗的地方,慢慢的轉了兩圈,又看了看道人離去的方向,有些憂慮的問道︰「會不會打虎不死?」
李傷伸手把黑刀遞給他,搖搖頭,「不會了,雖說是打虎不死,但他已經沒有能傷害誰的能力了。」
見那目光中有著疑惑,又道︰「方才一腳踹去損傷了他的雪山,一袖又拂毀了他的丹田,最後用你這把黑刀斷去了他的一條手臂。沒有天大的造化又如何能讓丹田再生。便是有那場造化等著他又如何?你不要小看了他這前後兩次的受挫,這很容易影響到心境不夠穩固的修者。前一次受挫如果是一根刺的話,那麼這次便是一顆釘子,不拔了這根刺和釘子,即便他丹田再生,修為也不會再有什麼進展,這也是他要來這找我的原因。」
兩手放在小月復處,雙手手掌向上十指交叉,安然在那塊地上來回的踱著步,感受著被李傷驅散的白霧殘留的涼意。「只是沒想到,他來這里拔刺,沒拔出來卻又被釘了顆釘子。不過那些蓮花可著實漂亮的緊。」
「那道人叫白蓮,也算是道門修為不錯的修者,只是心境差了些,拿手的便是那一根生百蓮,十年前遇著他時,可生蓮八十,負傷後這十年想是下了大苦工,生百蓮得圓滿,便急著來拔掉那根刺了。」
「被那蓮花擊中了會如何?」
「越美麗的東西背後隱藏的往往就是越可怕。白蓮乃陰寒之氣所化,受氣機牽引,瓣瓣白蓮近身後又可分散激射而出,猶如利刃,入體所過之處,肌肉凍死,內腑冰凍,整朵白蓮砸在人的身上,那砸中的地方就可以直接用刀往里挖個通透了。」
安然縮著脖子,打了個寒顫,提著黑刀在路邊尋了處草叢,把黑刀上殘留的血擦拭干淨。
李傷看著他在草叢上認真的擦拭著黑刀,想到了什麼,苦笑著搖搖頭,往馬車走去。
這幾日為什麼總覺的有些不同,方才講完那些話,心里才醒悟了不同的是自己,從二十年前那件事以後,話便越來越少,人也跟著冷了下來,冰冷的外面包著的是火焰,燒毀佛、道兩家的火焰。
因為靜極思動,吊在那送信之人身後來到這里,遇到這少年,見到這把黑刀。被冰包著的火焰便不安分起來,那少年的話有時候有些奇怪,經常會說出些沒听過的詞語。恩,前面念的那首詞便很不錯,可偏偏又被他念的慘不忍睹。雖經常攪的人頭疼,卻把自己帶的話也多了起來,這幾天說過的話過去一年也沒這麼多吧!
是因為……
搖了搖頭,又突然發現這兩天搖頭也搖的著實多了些。伸手撫模著黃馬的鬃毛,黃馬直起脖子擺了擺頭,打了兩個響鼻,示意他不要弄亂了自己的「發型」。
安然握著已擦拭干淨的黑刀,在陽光下兩面都看了看,滿意的點點頭,又順手抓了把青草走過去塞到了黃馬的嘴里。
一老一少坐上馬車,還是老的在前,少的在後。
黃馬再次悠然的邁動四條長腿,車輪也悠然的轉動起來,于是馬車悠然的前進著,車窗兩旁的景物在悠然的後退著。
去神都的路,悠不悠然,都必定是一個漫長的旅程,但再遠的路,只有走下去,必定會有到的一天。
……
火苗跳動著,上面支著的兩根樹枝上串著一條魚和一只兔子,香味一直在勾引著安然的口水,看著那雙手有條不絮的從瓶瓶罐罐里弄出不同的調料抹在上面,香味愈發的濃郁,安然咽了口口水,訕笑道︰「這可怎麼好,尊老敬賢,怎麼倒反過來了?」
李傷不理他,翻轉著把調料抹勻,過了一會,從樹枝上撕下半邊兔子,遞了過去。
安然對著那半邊兔肉吹著氣,齜牙咧嘴的咬了一口。
黃馬在樹下,看著那團火焰以及火焰上的樹枝,跺了跺腳。
李傷整晚都在火堆旁打坐,安然有啊沒啊的在那閑扯,最後無力的發現大多都是自己一個人在那自問自答,無奈打著哈欠回到馬車里,去見周公去了。
……
揉著眼楮爬了起來,熄滅的火堆正冒著淡淡的煙,混入到樹林里飄出的,正逐漸散去的霧里。安然下了馬車,伸了個懶腰,把樹下的黃馬牽到馬車旁套上。
等李傷起身梳洗完,馬車再次悠然的上路了,安然在車內翻看著那本冊子,每看一段便閉眼觀心一會,中間下車活動下腿腳,幾日下來,那本冊子早已通透,爛熟于心。
在車窗里見外面好大的一片玉米地,正有人坐在先前砍倒了的玉米旁,掰著頂上的棒子,掰下一個便隨手往身後地上的簍里一扔,扔的極準。一瓣一扔間又很有節奏感,安然看到這個畫面,笑了起來。
跳下馬車,跟地里的人打了聲招呼,挑了幾根抱在懷里,遞過銀錢對方卻堅不肯要,安然只好笑著彎腰答謝,回到馬車見李傷看著懷里的玉米疑惑不已,安然笑道︰「晚上我們換換口味。」
李傷點了下頭,轉過頭不在關注那幾根玉米。察覺到自己話變多了以後,便漸漸的能不說話就不說話了,剛開始安然很不習慣,幾日過後,安然自說自話便已經習慣了。
幾日後,李傷給了他第二本書。
日復一日的看書,提問,解答,讓安然對元氣的認知愈發的透徹。
每日做完這些事,休息的間隙都會抱怨一番,神都究竟還要多久才能到,長時間萎在馬車里,也著實讓人氣悶。今天整在抱怨,一道極長的陰影緩緩的漫過馬車的車頂。安然在疑惑著,也沒听見打雷,難道便就要下雨了?
疑惑的打開車窗,探出腦袋,抬頭往前方望去,一片青色的城牆突兀的出現在了眼前,左右兩邊極目望去,盡皆往不到盡頭。努力的抬頭向上望去,直到脖子酸了,也沒能在心里估算出這城牆究竟高到什麼程度。
青色斑駁的城牆經歷說百年風雨沖洗風華,外表看著已經有些破爛,但城牆的內部依然堅不可摧,這是大周帝國最堅固的城牆,沒有之一。
因為神都城確實太過巨大,城內的人太多,帝國在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各開了四個門洞,每天這些門洞外都會被進出城的達官貴人、文人商賈和神都百姓擠得滿滿當當。
看著前面長長的隊伍,安然爬到馬車車頂,張開雙臂,閉上眼楮,臉上現出微笑。
幾條長隊長短大致相同,越往前面隊伍就愈發的擁擠,許多人已等的失去了耐心,低聲咒罵的是外地來的商賈以及知書達理的斯文人,高聲咒罵的是本地的百姓。看著眼前的壯麗景觀,安然想起了那個特殊的日子,國人急趕著回家,為了求得一張紙票的慘烈景象。
直到太陽的光即將消失,時間指向黃昏的時候,馬車才擠到了城門洞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