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張開嘴,無論他是想喊叫或是怒罵,都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身邊的空氣逐漸熱了起來,腦海里隱隱的傳來了那個自稱叫做枯念的老和尚的聲音,像是輕聲在他耳邊念著什麼,念出的每一個字與下一個字之間若斷若連,枯澀難懂,腔調里透著一股難言的味道,像是傷感,像是憐憫,像是感嘆……
安然不想听那個字音,努力的在心里想別的事,在腦海里努力的想要趕走那些聲音,讓自己處于打坐時的空明狀態,那聲音越來越清晰洪亮,就像是在安然耳邊一次一次不停的撞著一口古鐘,一刻不停的傳進腦海。
此刻在心里,安然早已不知道問候了枯念的祖宗多少代的女人。
聲音一刻不停的傳進腦海,安然本來驚恐憤怒的心漸漸的平靜祥和起來。
周圍越來越熱,慢慢的,熱到滾燙,之前安然流了一身汗,汗濕的衣服早已干了,此刻身上又是大汗淋灕,身體冒出的汗珠,遇到體外滾燙的空氣,沒來的及被烘干前,有如沸水……
洛水南岸的石板路上不時有人經過,騎著白馬的男子抱著身前的姑娘,白馬悠閑的邁著步子,盡量的讓速度再慢些,讓馬上依偎著的男女多說一些情話,多一些勾搭的時間。幾個家境殷實的讀書人正輕笑著,快步往前面的那艘畫舫行去,談論著今天要點哪位姑娘來彈奏曲子,有醉酒的正在離安然不遠的地方嘔吐。
一個熟悉的身影忽然間出現在了前面,遠遠的看著安然。
看著老師就站在自己前面不遠,卻沒有要過來的意思,安然想喊,卻還是喊不出聲音,只覺得那一股氣就在嗓子邊上,喊不出來,憋的無比的難受。
身體的皮膚在周圍滾燙的空氣下,變的通紅,那股熱氣還在不停的往身體里滲透,安然覺得自己現在這個樣子,應該就像是要被煮熟的麻蝦,已經熱的快要死了,身上的皮膚被汗水一浸,痛徹入骨,于是汗水便愈發的多了……
慢慢的,那一直強行的傳入腦海里的,枯澀難懂若斷若連的聲音沒有了,熱氣與汗水造成的疼痛漸漸的淡去,眼前石板路上的行人沒有了,前面不遠處,老師的身影也沒有了。
淡淡的熱氣不停的從周圍進入身體內,沿著脈絡穿行于身體各個部位,慢慢的又轉到了內腑,一遍又一遍的在排斥著什麼,等到把所有內腑轉了一遍,還不罷休,慢慢的透過血肉,又滲到了骨子里。
安然感覺到,身體又在出汗,出了很多……
不知道過了多久,骨子里的那股熱氣慢慢的轉到了雪山氣海,最後來到了丹田,與安然之前的元氣慢慢的融合,最後不分彼此。
石板路又出現在了眼前,三兩行人說笑著緩步前行,前面那位騎著白馬的男子,獨自騎著白馬慢慢走了過來,在馬上還在回味著剛才的香味與滑膩,畫舫的絲竹聲隨風飄了過來。
安然身邊的人都離的遠遠的,掩著鼻子匆匆離去。
那個一直束縛著安然的力量終于消散了,一直憋在嗓子那的那口氣終于沖口而出,一聲清嘯,直入九霄。
路上行人奔跑著,不時驚慌的回頭看著,清風拂動的柳枝不在拂動,畫舫的絲竹聲、笑聲,像是被一把利刃突然間斬斷。
慢慢的,有疑惑的男子與面露驚慌之色的姑娘從畫舫的窗口探出了半個腦袋,四下尋找那震的人雙耳哄鳴,又攪了人興致的嘯聲的來處。
皇城里,一陣陣整齊的腳步聲傳來,禁衛們迅速的把守住皇帝及後宮娘娘們的住處,屋頂上加派了人放哨,一時間禁衛們來回穿梭于宮殿之間,每隊人去往的地點不同,腳步聲混在一起,便顯得有些雜亂。
皇帝看著下面,跪著的林公公,皺眉道︰「去查查怎麼回事?」
林公公躬身退出殿外。
安然有些愕然的看著路上的行人四散掩鼻而去,鼻子里傳來濃郁至極的惡臭,忙以袖掩鼻,修者以捂上鼻子,安然差點沒被衣袖上那股子味道燻倒,低頭看看自己的衣衫,已經看不出是什麼顏色,柔軟的長袍此時如同一個硬殼子罩在身上,那股能燻死人的惡臭正是自己身上散發出去的。
一聲不響的抬腿狂奔,一路跑回修經處,給安然開門的那人差點沒被安然燻了個跟頭。
……
長街之上,李傷靜靜的看著有著一絲疲倦之色的枯念,沉默了一會兒,道︰「我想不明白,你的目的是什麼?」
枯念苦笑,「非得有什麼目的不成?那孩子根骨本就不錯,又身居善根,與佛有緣,我只是在已經燃起的火里加了一根柴而已,那孩子以後的人生路,我看不透,那根柴,便是善因。」
李傷微微皺了皺眉,「我听說大師善于觀看人生,凡是被你看過一眼的人,以後的人生軌跡便能知道十只**,你說的看不透是看到了多少?」
枯念搖了搖頭,「不是看到多少,是看不到,眼前是一團霧,霧里是花是樹無從分辨,老僧猜測,那孩子或是這世間的局外人,或是將來的成就強于你我,所以才看不透。」
「這世間又哪來的局外人。」李傷笑道︰「想不到佛門子弟,枯念大師也會投機了。」
枯念微笑道︰「慚愧,我來神都之因已了,這便告辭了。」
「不在看看了?」李傷不知道出于什麼原因,枯念來時不願意他來,此時要走卻又讓枯念在看看。
枯念搖了搖頭,誦了一聲佛號,轉身離去。
……
皇城的御書房里,皇帝皺眉看著跪在地上的林公公,「查清楚了沒有?」
林公公小意的回道︰「回陛下,是今天進宮來的小先生,在洛水南岸,不知道何故長嘯,此時人已經回到了修經處。」
「哦~他在洛水邊弄出來的動靜?搞什麼鬼。」皇帝緊皺的眉頭漸漸?*呂礎 br />
「要不,奴婢再去問問?」林公公小心的試探著。
皇帝擺了擺手,「不用了,下去吧!」
這一聲長嘯,不知驚斷了多少琴弦,驚的失手摔碎了多少價值不菲的茶杯,硯台里漾出多少的墨汁,多少支筆在紙上拖出了歪歪的一道。
又……嚇軟了,多少正在床第間,征戰的將軍……